439:疑心

作者:非10 字數:4348

低頭看向戴在瞭手腕上的佛珠之際,視線中卻瞧見瞭皇後不慎露出來的那截白晃晃的手腕,光滑白亮,竟如上好的白玉一般,一絲雜質也沒有。

江櫻暗暗驚嘆瞭一陣,又看向自己的手腕,相比之下,隻覺得自己遜色瞭太多……

好在她也不會真的不自量力去跟皇後娘娘這等貌可傾國的人物去做比較,若不然,光是嫉妒怕都嫉妒不過來瞭。

可視線卻一時間沒有辦法從那半截皓腕上移開視線,隻覺得是一件毫無瑕疵的藝術品一般,讓人不由想多欣賞上一眼。

一旁的莘兒見得此狀,不由掩嘴偷笑。

而此時,卻聽得殿外有宮女忽然輕聲稟道:“娘娘,皇上和太子過來瞭。”

宮女的聲音裡,隱隱透著些小心翼翼。

皇後的聲音絲毫起伏也無,隻道:“回陛下一聲,就說我在見客,讓他帶太子回去吧。”

眾所周知,太子並非皇後所出,而是從一位名不經傳的嬪妃那裡過繼過來的。

可饒是如此,皇後待皇上與太子的態度,還是讓江櫻暗暗吃驚。

這種回絕的話,怎麼聽怎麼都透著一股疏冷。

“是。”宮女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應下之後便欲退出去回話,可不過須臾,便聽得一聲低低的驚呼聲,緊接著便是伏地的行禮聲:“奴婢參見陛下,太子殿下!”

莘兒忙低聲對皇後說道:“陛下進來瞭……”

江櫻便見皇後的眉頭微微皺起,握著她的手也收瞭回去,換就瞭一種端莊的姿態在榻邊坐好。

也是她將手收回的瞬間,江櫻忽覺眼前閃過一抹惹眼的藍。

定睛一看,原是皇後的左手手腕下。有著一枚藍色的圖紋,像是刺上去的一般,在白凈的皮膚上,格外的顯眼。

隻是她尚且來不及細看,便被皇後理好衣袖遮掩瞭去。

這時,殿外已經有人走瞭進來。

“阿餘,聽說你在見客?”隨著腳步聲一起傳來的。還有一道中年男子帶笑的聲音。

珠簾後。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逐漸靠近。

這應當便是皇上瞭吧?

江櫻面容一整,忙地站起身來。

“民女見過皇上。”江櫻忙地行禮。

餘光中,她見皇後的手臂抬瞭一下。似乎想要阻止她一般,可她行禮的動作過快,故而那隻手臂又收瞭回去。

江櫻有些驚異。

倒不是皇後有意阻止她行禮的動作,而是皇帝進來之後。這位皇後娘娘連要起身相迎的動作都不曾有,更遑論是行禮接駕瞭!

這是怎麼回事?

而這位皇帝。似乎也沒有要怪罪的意思,隻笑著道瞭句“不必多禮”。

江櫻起身,垂首立在一旁,並未敢抬頭打量來人。

雖然普天之下誰都知道這位皇帝陛下隻是晉傢的傀儡。可她如今卻是孤身一人在這深宮之中,自然還是萬事小心為妙。

“……這位便是孔先生收下的孫女嗎?”皇帝開口詢問道。

“正是民女。”江櫻答道。

“坐吧。”皇帝笑著示意,目光在江櫻手腕上的佛珠上定瞭一刻。

江櫻道瞭聲“謝皇上”。便在離自己最近的圓凳上坐瞭下來。

“稚潼,給你母後請安。”皇帝笑著摸瞭摸男童的腦袋。

男童抬頭看瞭他一眼。動作格外小心地上瞭前,來至榻前,屈膝下來,口氣恭敬卻仍帶著孩子的腔調,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免禮。”

皇後的口氣,格外的平淡。

江櫻悄悄看瞭她一眼,隻見她面上早已沒有方才與她說話之時的和顏悅色。

她一身月白色常服端坐在榻上,雙手交疊於膝,闔著不能視物的雙目,唇線抿的直直的,分毫弧度也沒有。

看來這對夫妻的感情,似乎不怎麼好。

江櫻暗暗思索之際,卻聽那剛站起身來的男童輕聲問道:“你是那位姐姐嗎?”

江櫻一愣,抬起瞭頭來看向他。

他正站在自己面前,一雙圓圓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真是你啊。”他顯得有些驚喜,但聲音還是極為平緩,絲毫不給人無禮之感。

江櫻也認出瞭他來,微微笑瞭點頭。

這是那個作為質子,一年到頭,多數時間都是呆在晉國公府裡的小太子。

去年因為那兩隻丹頂鶴險些喪命的事情,她還記得十分清楚。

見她點頭,小太子也露瞭笑,因為正處於掉牙的階段,一咧開嘴顯得格外滑稽可愛。

“怎麼,你這小子之前見過這位孔姑娘不成?”皇帝笑著問道,口氣倒與尋常人傢的父親沒有太多區別。

“這位姐姐救過我。”小太子仰頭看著皇帝,道:“去年兒臣曾經跟父皇說過的,在晉國公府中,兒臣遭丹頂鶴襲擊,便是這位姐姐不顧危險護住瞭兒臣——”

“太子殿下言重瞭。”將皇帝朝自己看過來,江櫻忙地道:“當時民女也遭瞭那丹頂鶴的襲擊,亦是出於自保而已。”

皇帝聞言,意味深長地笑瞭笑,也未與她多說什麼,隻跟小太子講道:“那你日後可要找機會好好報答報答孔小姐才行。”

“兒臣記下瞭。”

江櫻倒莫名松瞭口氣。

她倒真挺不願意皇帝因此對她一番賞賜褒的,故而方才才急著解釋——可沒想到的是,她隻那麼一句話,這位皇帝便聽清瞭她的意思,並且很尊重她的意願。

“皇上若無其它事情,便請回吧。”

一直在一旁不曾插話的皇後,忽然出聲說道。

殷子羽看瞭她一眼,笑著道:“眼下已到瞭傳午膳的時辰,今日朕便和稚潼留在未央宮裡與——”

可他話未說完。便遭皇後打斷道:“皇上請回吧。”

小太子殷稚潼悄悄扯瞭扯他父皇的衣角。

殷子羽沉默瞭片刻,面上卻依然端著親和的笑意,“那朕便不打攪你待客瞭,你切記要好生註意著自己的身子。”

皇後沒有說話。

“給你母後行禮,咱們回景陽宮罷。”

殷稚潼乖巧地上前,“兒臣告退。”

皇後依然沒有說完。

他站起身來,跟著殷子羽轉身出瞭內殿。

臨穿過珠簾之前。忽然回頭過來。迎上江櫻的目光,咧嘴又是一笑。

江櫻回以他一笑,他才由殷子羽牽著轉身離去。

雖然皇帝和小太子忽然造訪讓這位貌若天仙的皇後娘娘掃興不少。但在接下來的午膳中,她待江櫻卻還是那副溫和親近的模樣。

江櫻猜測她與皇帝之間應是有什麼隔閡。

但這種皇室秘辛,卻不是她能打聽的,故而並未真正地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午膳後。皇後又留她說瞭會兒話。

直到江櫻開口稱回去還有事情要做,她才依依不舍地讓莘兒送瞭江櫻出宮。

臨走前。又同上次一樣,讓雲璃提瞭不少江櫻愛吃的點心回去。

江櫻走後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宸妃便帶著宮女來瞭未央宮。

“姐姐這回該安心瞭吧?”她踏進內間,笑著問道。

皇後微微抿著唇角。眉間神色似笑非笑。

……

晉國公府裡,近來平靜的有些過瞭頭。

之前終日大吵大鬧的大公子在挨瞭世子爺兩巴掌之後,便沒再鬧過瞭。按時吃藥,按時吃飯。安靜的讓人甚至有些不習慣。

老太爺自打從那日之後,便不曾出過上房。

世子爺不知在忙些什麼,呆在府裡的時間越來越少。

於是府中上下,幾乎都是二夫人一個人在打理著。

隻有意蘭閣那邊,表姑娘似乎比之前有精神瞭些,時不時地會出門走一走,也經常會去二夫人院中‘說說話’——隻是次次談話,都避不開要離開晉傢的請求。

二夫人什麼話都勸瞭,卻也打消不瞭她的心思,隻能一日日的拖延著,不肯就此松口。同時,暗下交待瞭心腹嬤嬤開始留意起瞭如今各姓士族中,還有哪些與謝佳柔相配的公子。

而近來府裡最招眼的莫過於二公子瞭。

前些日子在西北打瞭勝仗,收服瞭蠻夷,如今又與孔傢小姐訂瞭親,成瞭孔先生的孫女婿,在眾人眼中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甚至有不少人暗下覺得,這位庶出二公子的勢頭,已隱隱要有瞭蓋過大公子的趨勢。

縱然晉覓雙腿殘疾的事情並未公開,但府中上下誰不知道大公子因為腿傷而終日不出房門。

總覺得府中的局勢,怕是要變瞭……

“老爺,您要的東西都在這兒瞭。”

晉擎雲的書房裡,大管傢親自捧瞭一摞冊子到書案前。

“放下吧。”晉擎雲並未有急著翻看。

這些日子他雖然一步也未有離開過上房,但並不代表他什麼動作都沒有——近來他將手下的各處權力‘清洗’瞭一遍之後,重新規整過,大大地加強瞭控制,嚴密的一隻蒼蠅也鉆不進去。

近些年來,他終歸還是疏忽瞭些。

不知不覺間,許多他自認為足夠堅固的存在,竟有瞭那麼多的漏洞,而最早借著這些漏洞謀私的人,卻不是晉起。

他倒沒有想到,自己那個看似平庸無能的兒子,在自己背後做的手腳,竟比他所能想到的還要多得多。

由此看來,晉起此舉並非是全無益處的。

至少讓他看清瞭以往不曾意識到的真相!

晉擎雲收緊著拳頭,心下驚怒交加。

不須去看,府裡的這些事情,定也能查得出他插手的不少痕跡——原來這些年來,他的兒子對於他所給予的這些東西,一直覺得不夠甚至是不屑,所以便要在他背後,自己動手來取瞭。

那麼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已經插手到什麼地步瞭!

晉擎雲剛欲翻開冊子,腦海中卻倏地閃過一個念頭來。

他忽然想起瞭當年晉覓的親生母親具氏的死因。

外人隻當她是纏/綿病榻而故,但府中一些有些地位的老人兒卻都知道是另有隱情。

具氏是晉老夫人的親侄女,晉老夫人表面看似很疼愛這個兒媳,故而在其嫁入晉傢產下晉覓這個‘嫡長子’之後,便將晉傢的一應中饋交由瞭她來打理——可府中中饋她經手之後,卻是出瞭場大亂子。

短短尚且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竟平白無故地陸續流出瞭近三百萬兩銀子。

這對於晉傢來說雖然不至於動搖根基,但也絕非一筆小數目瞭。

也正因如此,紙包不住火,具氏方露出瞭馬腳來。

追問起這一大筆錢財的去向來,她卻大呼其冤,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當時的具傢正處於風雨飄搖之態,縱然具氏不肯承認,但眾人卻仍一致猜測她應是暗下挪用、甚至是盜竊瞭這筆巨銀來接濟瞭娘傢——

之後沒多久,無法證明自己清白的具氏便上吊自縊瞭。

當時晉擎雲有意追查到底,可因晉老夫人阻攔說情,說具氏好歹為晉傢產下瞭子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以她也是具傢女,此事若是當真宣揚瞭出去她亦面上無光,倒不如隨兒媳一同死瞭來的幹凈之說相威脅,當時剛痛失長子的晉擎雲懶得與她多做糾/纏,便默許地按下瞭此事。

這麼多年過去,知道此事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瞭。

可他如今忽然想起,卻覺得疑點頗多。

當時他沉浸在長子過世的悲痛之中,對府中上下的掌控便松弛瞭許多,這才給瞭人趁虛而入的機會,借此生出瞭亂子來——而倘若結合當下的情形來看待的話,倒真不像是具氏所為瞭……

想到此處,晉擎雲的面色浮現瞭一抹難以言說的復雜。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手上不可能是幹凈的,什麼見不得剛的手段都使過,但當這些滿含欺騙的手段落到瞭自己身上之時,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瞭。

將冊子擱瞭下來之後便一直呆在一旁聽候差遣的大管傢,暗暗瞧瞭一眼晉擎雲極為難看的臉色,雖是不明就離,但手心裡還是攢出瞭一層細汗來。

正兀自忐忑間,忽聽書案後的人沉聲問瞭。

“在你前頭的那個老管傢,早年被送到瞭城外莊子上養老,如今可還在世?”

這……

大管傢不太確定地道:“這個奴才倒是不清楚,並未聽到過喪訊,想來應是健在的……老爺是有什麼要事要見他嗎?”

好端端地怎麼提起他來瞭?

一個被遺忘瞭四五年的人,忽然被提起來,絕不會是沒有原因的吧?

晉擎雲並未理會他的問題,隻吩咐道:“立即著人前往,將其帶來見我。”

“是,奴才這便去辦。”

管傢雖是不解,卻還是當即領命下來。

在即將要退出書房之際,卻又聽得晉擎雲提醒著道:“切記勿要張揚——”

“奴才明白瞭。”

……(未完待續。)

ps:我是可愛的存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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