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反常的方昕遠

作者:非10 字數:5243

晉起回到雲起院之時,大堂中已有人等在瞭那裡。

來人是傅平,他正負手站在堂前懸著的一副山水畫作前。

聽得身後動靜,他忙上瞭前來行禮。

他鮮少會不經晉起傳喚便到晉國公府來。

“出瞭何事?”晉起徑直地問。

“主子,阮平內奸一事已然查明瞭,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傅平微微壓低瞭聲音道:“之前還不能確定,可今日正午左右屬下得到瞭確切的消息,正如之前主子猜測的一樣……”

那個人竟然沒死。

晉起聽罷眸光中浮上瞭一抹寒氣。

“有此人在,隻怕日後還要有無數機密要遭泄露,他在晉傢各處佈下的勢力不容小覷。”傅平分明是一派讀書人的模樣,然說出來的話中卻也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意味:“可要盡快讓人將其鏟除瞭嗎?”

晉起卻道:“不必。”

與虎謀皮,茍延殘喘罷瞭。

“便再讓他在韓傢軍營中多活幾日吧。”

既然沒死,那便不能再讓他那麼輕易地死瞭。

……

宋春月近來變得清閑起來,有事沒事便會抱著阿蓉來陪江櫻說話談天。

江櫻卻發現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總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不是傢裡有什麼麻煩事瞭?”江櫻試探地問道。

“嗨……我傢裡能有什麼麻煩事。”宋春月道:“程傢表姑父的腿已經好的七七八八瞭,京中的風波也差不多平息下來瞭,他們一傢再有幾日便要動身回肅州,這兩日已是在準備東西瞭。待他們一走,我更要清閑起來。還能有什麼麻煩事。”

江櫻聽她此言不似作假,不由疑惑地道:“那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說你笨吧,偏偏有時候還挺機靈的……”宋春月笑著嘆瞭一口氣。

江櫻一聽這話便知她是真的有事。

“究竟是什麼事情?”

“我也不能確定,隻是憑著直覺胡猜的,你聽歸聽,知道個大概就行,也不必過於放在心上。我也隻是……想給你們大概提個醒兒。”宋春月在開口之前如此說道。

江櫻迷迷茫茫地點瞭頭。示意她隻管講便是瞭。

“你可還記得敬平那位表妹,程芝芝嗎?”

“自然記得,可是跟她有什麼關系嗎?”這位程芝芝姑娘江櫻雖然前前後後隻見過兩三回。但印象還是有的。

畢竟有過那樣一場牽扯。

“這事還得從那回我同她還有文青三個人一起上街說起……”宋春月邊輕輕拍著懷中吃手指的女兒邊說道:“那日在街上,我們逛到一半天色忽然變差落瞭雨來,因在一江春附近,文青便提議去瞭酒樓裡避雨——當時阿安也在酒樓裡。那時晌午已過,正是清閑的時候。他便陪著我們說瞭會兒話。”

江櫻滿臉的‘這有什麼不對嗎’。

宋春月無奈地看瞭她一眼,繼續道:“也是在那時,阿安才知道芝芝便是被他救下的那個姑娘。”

江櫻聽到這裡,總算抓到瞭一絲重點來。

“自那以後。他們二人也偶爾地見過兩面,我起初也未有過於放在心上。可前兩日晚上你不是蒸瞭幾籠豆芽碎肉餡兒的包子讓阿安給我們送去嘗嘗的嗎,那時我從廚房出來。便不巧瞧見瞭他和芝芝在悄悄地說話……”宋春月說到這裡,意思已經顯而易見瞭。

她是懷疑這倆人看對眼瞭。

江櫻聽罷一陣詫異。下意識地道瞭句:“這不該吧……我沒聽他提起過啊。”

宋春月嗔瞭她一眼,道:“這種事情,他作何會對你一個小姑娘提起?”

江櫻想想確實也是。

但方二最近表現的太好瞭,一門心思撲在瞭酒樓裡,壓根兒看不出來是有瞭心上人的節奏啊。

“阿安這邊我是不大清楚的,但芝芝她近來情緒時好時壞,倒真有些像是……”宋春月猜測道:“隻怕是兩個人已相互生瞭心思,隻是還未有直接挑明瞭說出來。”

“這事確實不好說。”江櫻皺瞭皺眉,“可我們似乎也不應當去過多摻和吧。”

“誰又敢摻和呢……我說句實在話,不是我嫌貧愛富,而是芝芝這對爹娘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不是傢世的問題,而是人品不濟……若真同這樣的人結瞭親傢,日後指不定會有多少麻煩事呢。”宋春月嘆瞭口氣,道:“雖然芝芝這孩子還算不錯,可兩傢結親,素來不隻是兩個年輕人的事情,而是兩傢人的事情。我這麼說,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嗎?”

雖然是她傢的親戚,但她也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話。

“你的意思我聽得懂。”江櫻點點頭,又問道:“這件事情你可同奶娘和梁叔說過嗎?”

“這倒沒有。一來我也隻是猜測,二來我也擔心本來沒有的事情,被我們這麼一折騰,隻怕真要有點兒什麼瞭。既然他們沒挑破,咱們就先再觀望觀望吧。”或是受到周敬平的影響,江櫻覺得如今的宋春月較之前相比思慮要周全瞭太多。

她贊同地點瞭頭。

這件事情若真發展瞭起來,確實會有些麻煩,可如今說一切都還過早,是也沒有必要防賊一般地看待此事。

“總之我跟你說這些,你心裡有個底兒就是瞭。”宋春月最後說道。

“我知道瞭,你放心罷。”

阿蓉聽著兩個大人說話,睜著烏黑的小眼睛,一副好奇的天真模樣。

窗外日光明媚,白雲時卷時舒。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也很平靜。

在一場大雪過後,很快又一次迎來瞭春節。

今年梁傢大宅裡的除夕夜,較之去年要更熱鬧些。

多瞭方大和方二,又多瞭江浪和冬珠。

梁文青和宋春風夫妻倆懶得單獨開冷灶。沒去理會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厚著臉皮回瞭娘傢蹭飯。

隻是入瞭孔氏族譜的江櫻略有些麻煩,今日一大早便被接去瞭孔氏族中,先是留在瞭族中吃瞭一頓極為正式的午飯,下午又跟著孔弗和一大群組人去拜祭瞭孔傢祖祠。

做完這一切後,又順路去看瞭看有些時日沒能見面的華常靜。

這一去才知道,華常靜近來沒有出門走動的緣故。竟然是因為有瞭身孕。

說是本想讓人傳個話過去。但又覺得因為這種事情特意給一個還未出閣的朋友傳話有些不大合適,便做瞭罷,隻想著下回見著的時候再親口告訴江櫻。

江櫻也沒因此說什麼。隻為她感到十分高興,又問她有沒有讓人傳信去阮平告知石青。

華常靜搖頭笑著稱還沒有,一來不想他在外面為此操心,二來想待他回京之時。給他一個驚喜。

江櫻聽罷也忍不住笑瞭,起初本怕她一個人在傢裡過春節會覺得孤單。可聽華常靜說她今晚也會回華傢用團圓飯,隻需在子時前趕回來就行,也不算壞瞭規矩。

江櫻這才放心下來,又陪著她說瞭會兒話。交待她仔細靜養安胎,見她略有瞭倦意,便沒打攪她睡午覺。適才動身回瞭榆樹胡同。

而一下午的時間,大多則用在瞭陪著奶娘忙裡忙外地準備晚上的團圓飯上頭。

嫁作瞭人婦的梁文青也比往年勤快瞭太多。雖是來蹭飯的,卻也肯進廚房幫忙瞭。

隻是天色暗下來,臨到瞭開飯的時辰,卻還沒有見到宋春風的影子。

莊氏問起來,梁文青答道:“晌午便去方傢瞭,說是方昕遠一個人孤零零的過節,他這個做兄弟的想多陪一陪。想來中午在方傢沒少吃酒——”說到這裡就要吩咐丫鬟去方傢瞧瞧。

一旁切菜的江櫻卻登時愣住瞭,看向她問道:“方昕遠回來瞭?”

莊氏也十分意外,“怎麼也沒聽春風講?”

“你們不知道啊?”梁文青錯愕地看著二人,哭笑不得地道:“都回來快有兩個月瞭——似乎是同晉起差不多前後回京的吧。”

江櫻聽罷簡直傻眼瞭。

回來兩個多月瞭?!

她一點兒都沒聽說啊。

“那怎麼也沒往這兒來過?”莊氏覺得十分奇怪。

且不說他離京前一心想著要給江櫻把身上的病給治除根兒,回來後卻一趟也沒來過問過太過反常,單說他那個愛吃喝的性子,能在京中待瞭倆月而不來蹭飯,就足以令人驚異瞭。

“沒來過嗎?”梁文青眨瞭眨眼睛,道:“我當他還三天兩頭兒的過來,隻是沒被我碰見過呢。”

“這孩子怎麼回事兒?”自打從被方昕遠救瞭一命之後,逐漸對其改觀瞭的莊氏有些不大高興瞭。

原先來往還那麼頻繁,怎麼忽然之間連回京的消息都不告訴他們瞭?

這是抽的哪門子的風?

“大過節的,他一個連媳婦兒都沒有的人在傢裡能過成什麼樣兒?去讓阿泰往方傢跑一趟,把他和春風一塊兒叫回來,準備瞭這麼一大桌子菜,也不介意多他這一雙筷子。”莊氏皺著眉頭說道。

江櫻也跟著皺起瞭眉頭。

她也覺得方昕遠的舉動委實反常。

“等他來瞭我再好好問問他。”莊氏一邊揉著手底下的面團子,一邊念叨著。

可方昕遠並沒有跟宋春風一道兒過來。

據宋春風說,他中午和方昕遠大喝瞭一頓,他倒還好,可方昕遠卻醉瞭個一塌糊塗,如今還沒能醒酒,被阿福灌瞭一碗醒酒湯扶回瞭房裡,眼下已睡沉瞭,實在是沒辦法過來。

莊氏聽罷也不好跟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什麼,隻有跟宋春風問道:“怎麼也沒聽你說過他回京瞭?”

“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呢……”

“這孩子好端端地,說不來一趟都不過來瞭,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傢怎麼得罪他瞭呢。”莊氏半是生氣,半是好笑地說道。

宋春風嘿嘿笑瞭兩聲,解釋道:“哪裡是……他回京後。藥行裡一堆事情要他親自過目處理,日日從早忙到晚,許是騰不出時間來吧。今日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還問起嶽母嶽父和櫻櫻的情況瞭呢。”

莊氏聽完也不好再責備什麼,她並非不講道理之人,隻有道:“藥行要到初六才開門兒做生意,你回頭跟他說一聲。沒事兒的話過來拜個年。一起吃頓飯。”

這孩子孤單單的一個人,一個傢人也沒瞭,也挺可憐的。

宋春風聽罷便笑著答應下來。

一旁的江櫻卻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再忙也不該連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吧?

可不待她再多想。耳邊便倏地響起來一串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來。

這是吃年夜飯前辭舊迎新的規矩。

前頭傳來方大和方二洪亮的笑聲,還有梁平玩性大發的一句吆喝聲,催促著道:“快快快,上菜瞭上菜瞭!”

宋春風忙去幫著雲璃端菜去飯廳。勤快的不行。

江櫻心下有疑,端著兩碟涼菜跟瞭上去。

“方傢是不是又出什麼事情瞭?”她低聲地跟宋春風問道。

“啊?”宋春風失笑瞭一聲。當即搖頭道:“方傢現如今還能出什麼事情啊?你放心吧,都好著呢。”

“那方昕遠他——”

這回不及江櫻問完宋春風便出聲打斷瞭她的話,道:“真沒什麼事兒,我說你們一個個的。怎麼凡事都愛往壞處想呢。前些日子當真是太忙瞭,別說阿遠瞭,就是我也跟著忙的腳不沾地的。年底收尾,多的是繁瑣的事情需要一件件地來處理。”

江櫻仍有些不盡信。

“那等出瞭初三。你陪我去趟方傢吧,我的病多虧瞭他開的方子才能抑制住,他當初走的時候也不曾跟我們說一聲兒,我都沒來得及向他道謝。”

宋春風嗯嗯啊啊的應付下來,眼底卻是一派為難之色。

……

一年一回的春節,傢裡的丫鬟小娟放瞭假回傢過年去瞭,江櫻也沒讓雲璃再和往常一樣伺候在側,而是加瞭張椅子,讓她坐在瞭自己旁邊。

雲璃起初說什麼也不願意坐下來,說是不能逾越瞭自己做下人的本分,最後被莊氏一手強按著坐瞭下去,掙紮瞭幾下鬧的臉都紅瞭卻也沒能拗得過莊氏的力氣,隻好老老實實地接過瞭江櫻遞過來的筷子。

望著一桌子精心準備的飯菜,忍不住要紅瞭眼眶。

掐瞭掐手心,想著今日是大過年的好日子,萬萬不能掃瞭大傢的興致,才勉勉強強地將淚意給壓瞭回去。

梁平即興做瞭一首逗趣兒的祝酒詩,惹起哄堂大笑。

方大方二還是頭一回過瞭個這麼熱鬧幸福的春節,堅持著要給大傢挨個兒的敬酒,最後卻把自己給敬醉瞭。

莊氏顯得比往年更要高興。

這麼多年以來,她日日都在盼著江浪能夠回來,如今雖是改瞭容貌換瞭身份,但好歹也是好好地回來瞭。

望著緊挨著坐在一起的兄妹二人不知在低聲說著什麼悄悄話,江櫻笑的眼睛都瞇起來的情形,莊氏一個沒忍住,竟然淌瞭兩串眼淚下來。

好在在被人發現之前,就極快地抹去瞭。

一場愉悅歡騰的團圓飯吃下來,多多少少都沾瞭些酒水的眾人喜笑顏開著,都是一副紅彤彤的面頰。

方大方二喝的最多最盡興,直接被扶回瞭房裡去。

梁平雖然沒敢在莊氏的眼皮子底下吃醉,卻也一副微醺的模樣,見他腳步有些虛浮,莊氏便直接取消瞭他出門賞看煙花的資格,強行將人拖回瞭院子裡醒酒去瞭。

“咱們出去走走吧。”冬珠對著江櫻等人說道。

去年她也在風國過瞭回春節,還記得那回因為和梁文青搶一隻燈籠,而在街上和宋春風大打瞭出手。

想到此處,冬珠頗覺得不好意思。

梁文青顯然也想到瞭這一點,然都是過去的事情瞭,已沒什麼好提的。

可她還是道:“外頭好像還下著小雪呢,春風也吃瞭不少酒,我們就不去湊熱鬧瞭。大過年的,傢裡總不能連個守歲的人都沒有。”

成瞭親,到底還是跟小姑娘不一樣瞭。

江櫻也不勉強她,想到自己和冬珠早與太後有瞭約定,說定瞭今夜要一同出去看煙花的事情,見時辰也不早瞭,便對雲璃說道:“你去奶娘那裡說一聲兒,就說我和哥哥要出去走走,子時前會回來的。”

雲璃笑著應下去瞭。

……

……

“之前你小的時候,每逢除夕,也很喜歡出來看煙花。那時爹娘都還在,娘牽著我的手,莊嬸把你抱在懷裡,爹總是走在前面帶路,免得咱們被人流擠散瞭。”走在熱鬧的城道街上,江浪回憶起瞭往事來。

江櫻恐他傷感,便道:“眼下咱們的後半生都有瞭著落,爹娘若是泉下得知,也該瞑目瞭。”

江浪卻聽得面頰一抽。

什麼叫咱們的後半生都有瞭著落?

怎麼說的他好像也要嫁人瞭一樣…

冬珠在一旁吃吃的笑著。

江浪無奈地抬手,手下隔著兜帽揉瞭揉江櫻的腦袋,“成日凈會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江櫻便仰起臉來沖他笑著。

三人來到瞭跟太後約定好的岔路口,卻還未有見到太後的影子。

應當是還沒到。

幾個人也不著急,站在那裡說說鬧鬧的,一邊等著人。

“阿櫻,阿櫻!”

噪雜的人流中,忽然傳來一道帶著笑意的喊聲。

江櫻循聲望去,隱隱隻見人群中有一隻高高揚起的手,在沖著自己的方向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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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五千大章,晚些還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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