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飄瞭一天的雪厚厚的蓋在地上、屋簷上,壓垮瞭樹上的枯枝,驚擾瞭過冬的鳥雀,昏暗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一隻覓食的倉鼠縮蜷在墻角已咽氣多時。
這場大雪比前些天零星小雪來勢迅猛,想必明日又定有災情發生。
遠遠的一排明亮的夜燈緩緩走來,在這深夜,有此規格掌燈的當屬今朝天子,周天披著夜裘走在前面,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停下來,繞開打掃的幹凈的路面,行至兩旁的花壇處,踏出腳,雪瞬間淹沒瞭她的腳面。
陸公公松口氣,他以為皇上要做什麼,急忙舉著傘跑過去,開口道:“皇上小心再著瞭涼。”
周天目光復雜的望著飛舞的大雪,滿天雪花如風吹過的柳絮大把大把的飄落:“明日讓各地不必忌諱節氣,把受災的地方報上來,怠慢災情著,定斬不赦!”
陸公公聞言恭敬的彎身:“奴才遵命。”
周天頷首,心情復雜的往清沐的院子行去,病態的臉上神情肅穆,來時的路上她聽陸公公回報瞭天池湖死魚的情況,那是一顆散發著五彩亮光的鉆石,其克拉之壯觀、做工之精美,足以讓當代所有鉆石遜色。
但那抹不同尋常的紫光,讓周天起疑,本以為是環境不同造成的反應,結果陸公公看後驚慌的掉在地上,說是一種慢性劇毒發出的微光!
周天瞬間震驚,這顆東西絕對不是刺客扔於湖底,誰那麼有病用鉆石往湖底扔,周天以為是計劃失敗者不得已為之,但陸公公卻突然說這東西眼熟,像是齊七出現在焰國時弄來的東西。
周天險些驚呆,偏巧蘇義晚上又過來跟自己鬧,正巧看到這個東西,蘇義一眼認出這是鷹風流一夥人在時用皇上的名義賞賜給他的東西。
周天看著蘇義不明所以的樣子,心裡如冰一樣陰冷,齊七!駱曦冥!欺人太甚!她就說他們怎麼會突然好心的離開,原來為鷹風流留瞭這麼一手!所幸蘇義當時正在氣頭上扔進瞭湖裡,如果遇到喜歡這東西,豈不是要殺瞭她後宮的人!
周天如被入侵瞭領地的野獸,心中陰寒無比。可最後周天還是壓下火氣,依然來瞭清沐的院落,臉上的表情也已經緩和,她再生氣又如何,現在也不能找齊七、駱曦冥討回公道!
對超出能力范圍之事,周天隻能把怨氣壓在心底,但她猛然覺的,往昔娶鷹風流那玩笑一般的話,或許她真該提上議程,讓駱曦冥知道在她的地盤玩陰的誰會更倒黴!
孫清沐帶著宮裡人已經候在門外,大雪遮蓋不住隱隱的燈光,孫清沐的表情逐漸有些傷感,她又要娶親瞭,不管她願不願意,她是一位會委屈自己的君主,對國事有她自己偏執的執著,如果聯姻能解決的事,她絕對不會妄動幹戈。
燈光越來越近,孫清沐透過飄舞的雪花從密集的大雪中看到她的影子,心瞬間不受控制的緊瞭一下,帶頭跪下:“清沐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奴才(奴婢)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公公帶著眾人回禮:“孫公子夜安”
周天表情早已回復如常,親自上前把他扶起來,另一隻手掩的嘴咳嗽瞭兩聲。
孫清沐急忙起身,臉上的關切之色漸重:“皇上請過太醫沒有,陸公公麻煩你讓……”
周天制止他的話拉著他向內走去:“無礙,吃瞭藥過來的,風寒感冒六七天,多喝點水就好瞭,宮裡馬上要忙年節的事瞭,不如你年節之前搬到承乾宮,沈飛的地方也動瞭,省的朕來一趟怪遠的。”
孫清沐聞言,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卻也心安,離開瞭太子殿,他就是她上瞭玉牒的男人,從此與之相守,不可違背不可抗拒,與人共享,才可生存。
孫清沐早已做好瞭準備,但真到瞭這一步仿佛才看到子車世曾經的心傷,孫清沐急忙散去心中負面的情緒,終究他不是子車世,他習慣瞭無可奈何,所以這一步走來,他竟也坦然。
周天把披風交給孫清沐,溫暖的爐火瞬間融化瞭偶然飄在她衣擺上的雪:“你有沒有收到一顆會發光的石頭,這麼大。”周天用拇指中指圈瞭個大小:“打磨的像凌子一般,非常漂亮。”
低著頭的陸公公瞬間豎起瞭耳朵。
孫清沐把披風給瞭小池子為皇上斷瞭花茶走來:“皇上說的是前兩個月賞賜給微臣的石頭?”
“朕賞賜的?!”周天眉頭皺瞭一下又松開瞭,想來是某些人想消他們的戒心:“可在。”
孫清沐放下茶,眼中不解一閃而逝,不是皇上賞賜?但見皇上沒再繼續說,他深知不便多問:“微臣收起來瞭,小池子,把皇上上次賞的亮石頭拿來。”
陸公公聞言,不禁欣慰的點點頭,總還有懂規矩的,蘇公子竟然把可能是皇上賞賜的東西扔進天池,就算因為不滿東西是那些人帶來的也未免太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周天看都沒看小池子捧上的蓋瞭藍佈的鉆石,直接交給陸公公檢查。
不消片刻,陸公公面容嚴肅的點點頭,確定是一模一樣的石頭,這顆因為沒有用水浸泡過,不正常的紫光更加濃密。
周天懶得多說瞭揮揮手讓陸公公全部帶走,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下手果然廣泛,這是想趕盡殺絕瞭,周天揉揉額頭隱下眼裡的憤怒,散漫的道:“陸公公,你去各院問問朕這賞賜都給誰瞭,給朕收起來,順便從內務府挑些東西給各院送去,算是朕一些心意,然後你也歇瞭,朕累瞭,要早些睡,不必在跟前伺候。”
“是。”陸公公彎腰退下,關上門後叫來瞭自己的徒弟小李子在外候著:“皇上若有事,立即去叫雜傢。”
“是,師傅。”
周天真的有些累瞭,今天發生的事讓她非常不愉快,如果不是信件早一步送走,她非加一句‘鷹風流我們結婚吧’惡心死駱曦冥等人。
但事後想想逞一時口舌之快有什麼用,她能氣死駱曦冥還能氣死齊七嗎!難道讓她把駱曦冥也娶瞭,惡心死齊七?重要的是,她不認為齊七是容易被惡心的人。
孫清沐垂下眼目跟著上前服侍皇上就寢,他張張嘴想問什麼。
周天任其幫她退下外衫先一步開口:“朕病瞭,不想聽傢事國事,有什麼事明天再奏吧。還有……”
周天突然苦笑的看他一眼:“能不能別總在內宮跟朕說國事,很鬧心的。”尤其是說不過他的時候更鬧心。她知道今天事多,先一步阻瞭清沐的後路。
孫清沐愣瞭一下,為她解帶子的手頓瞭片刻,看著皇上苦澀的樣子突然笑瞭,笑容如夜幕中沖破烏雲的月光明亮卻不耀目:“皇上是嫌微臣囉嗦瞭,清沐謹遵皇上教誨。”
周天看著孫清沐的樣子,突然有種自己惹瞭笑話的感覺,算瞭,算瞭,論鬥心眼她贏不瞭他們。
一盞茶的功夫,床幔輕輕落下,準備退去的小池子修剪瞭床邊的燭火,無聲的吩咐幾個太監把暖爐往床邊移瞭移,輕手輕腳的退瞭出去。
周天睡在外圍,床頭放瞭一張木質的小凳子,凳子上放瞭一杯溫水和幾張柔然的錦帕,周天拿著一張繡著小龍的上等錦緞揉揉自己並不嚴重的鼻子,突然覺的好奢侈。
孫清沐半支撐著身子,被子蓋在腰間,黑亮的長發散在被子上床上,他幫閉眼眼神的周天揉著鼻骨,想讓她舒服些。
周天順勢吸吸鼻子,對緊張的孫清沐笑笑:“我沒事,就是打瞭個噴嚏,今下午喝瞭很多水好多瞭。”她可不想過年感冒,好在焰宙天身體底子好,除瞭偶然打噴嚏,已經好多瞭。
孫清沐不放心,人順勢坐起來,抬起皇上的手,在拇指下穴按壓著:“能緩解您的不適。”
周天詫異的看他一眼:“睡吧,我沒事,屁大點事沒那麼嬌氣。”
孫清沐聞言抬頭看她一眼,隨即又垂下頭,眼裡的復雜掩蓋在眼瞼之下,他竟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是蘇義這時候該忙前忙後的照顧她吧……“您……不用強撐著……不……不舒服要說出來。”
周天睜開眼看瞭他一下,突然笑瞭:“你想多瞭,真沒事,睡吧。”說著拍拍他的手背,讓他睡,她隻是覺的今天心煩,身體因素不大。
孫清沐被拍的有點嫌棄自己,他再笨也看出來他沒能討她歡心,孫清沐挫敗的躺下,眼睛復雜的看著床頂,看瞭好一會直到覺的身側的呼吸平穩瞭一些,才微微轉過頭看著她的側臉。
雌雄莫辯的精致,長卷的睫毛,閉上眼睛的她才讓人想到她是女子,聰慧無尚的帝王,讓男人的憐愛無從下手,生個病也能那麼高高在上,偏偏他也笨,沒能讓她高興……
周天突然睜開眼:“你看我幹嘛……——”
孫清沐呆瞭那麼一下,瞬間臉色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