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攤上並落著一雙牡丹蝶飛繡花錦鞋,兩隻蝴蝶如落在銀狐的皮上,展翅欲飛,但因其翅膀被流光七彩絲質錦緞蓋住,反而欲飛無望。
流光七彩絲質襦裙上面是繡著百寶圖案鑲著富貴銀邊對襟絲質衣物,脖子上掛著一串雪白的珍珠,手上帶著一枚木質的手鐲,但雕工之精品瞬間把價值連城的珍珠比瞭下去。
再往上看,是一張預料之中的端莊面孔,張揚肆意的神態,顧盼生輝的嬌媚,眼睛似有神光,讓人忍不住心生探究,可歲月浸染的冷漠掩蓋瞭眉宇間的神秘反而變的憂鬱。
穆清幽有些惱怒的坐在太師椅上,嫻雅雍容的神態可窺得當年的風采,可到底是年齡到瞭,少瞭女兒傢的羞怯嬌嫩,多瞭分勘破歲月的成熟。
突然,高大的雕花木門打開,屋外一抹木色的身影抱著一個小木獸鬼鬼祟祟的飄進來,當他剛想舒口氣的時候,猛然被眼前的人驚呆,整個人當場傻瞭手裡的木獸‘嘭’掉在地上,聲音異常刺耳!
穆清幽不悅地看著兒子,眼角的皺紋更深瞭,深吸幾口氣才平穩住恨鐵不成鋼的怒火,攥著手帕的手豎起一指顫抖的指著兒子,聲音透著心疼的火氣:“真是越大越給娘長臉!”
子車頁雪見狀愧疚之色頓顯,乖巧的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娘……”
“別叫我!”穆清幽氣的面色通紅,好不容易深吸幾口氣才平穩住心裡的怒火,怎麼想都覺的兒子傻:“你看看你現在還有沒有名聲!”
“娘……”子車頁雪想辯解什麼。
穆清幽根本不給他機會,她太瞭解這個兒子瞭,傲氣有,心眼卻沒有,好在兒子一直呆在她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近不得他身,腦子雖然笨瞭點但也是她的兒子,輪不到別人趁機教唆!
穆清幽這次氣狠瞭,聽母親說頁雪在盛都時她還不相信,結果!結果都住皇宮去瞭!這是要氣死她氣死她啊!
穆清幽想到這裡氣的順順胸口,眼裡怒火滔天,卻不是對兒子而是陷兒子於此的子車世:“皇宮那地方是你能住的!你不要掩面,當娘也死瞭嗎!”
子車頁雪聞言頭垂的更低瞭,當初他沒有多想,住在哪裡他本身也沒在意,閑話他不是沒聽說,隻是覺的不重要,他希望母親能理解:“娘,兒子和周天沒什麼,隻是在忙正事。”
子車頁雪說到這裡眼裡頓時生出無線光彩:“娘,駑箭和現在國傢軍器交易最多的改良雲梯,都是她想出來我做的,還有剛進城就看到的龍骨水車,那也是我們……”
“閉嘴!”穆清幽氣的都想撬開兒子腦子看看裡面裝的什麼,但看著兒子眼中熟悉的光彩,心裡更恨那些陷兒子與流言中的人幾分。
她傢頁雪何其愚鈍,竟然也值得那些人處心積慮的敗壞兒子名聲:“你怎麼不想想子車世為什麼不住進皇宮!當今皇上是什麼人需要娘告訴你嗎!”
子車頁雪聞言本能的想替周天辯解,不是子車世不想去住,隻是去瞭被‘趕’出來而已。
穆清幽看到兒子這樣子,恨得牙癢癢的,他怎麼就長不大,人心險惡明不明白!“你簡直氣死娘瞭!現在沒人說子車世怎麼著,全是你被該死的焰宙天……那個……那個……”穆清幽實在說不出難聽的話,氣的頭上的發釵不斷顫抖,仿佛要斷瞭一般。
子車頁雪見母親如此生氣,趕緊心疼地安撫道:“沒有,我跟周天真沒有。”
穆清幽聞言看著兒子,犀利的目光直透他心底,直到看到兒子眼裡的坦然才松口氣,聽說焰宙天武功奇高,宮裡的人都是被他搶占,她還真怕兒子糟瞭他的毒手不敢說。
穆清幽想到這裡,眼裡的怒火慢慢化為擔心,心疼的招兒子上前,仔細檢查兒子有沒有被虐待,見兒子毫發無損,喜極而泣的抱著兒子哭起來。
子車頁雪心疼的安撫母親,從小他與母親生活在寄夏後山,仆人都是外公找來的有些是母親江湖上的朋友送來的,為保護他的安全,母親跟叔伯都如此護著他,他不該讓母親擔心,更
不該讓母親千裡迢迢來盛都尋他。
穆清幽抓住兒子的手,年邁的雙眼透著心疼的母愛和不爭氣的責難,都怪她把他保護的太好,忘瞭讓他學得人生險惡,若不是當年兒子差點死瞭,她能犯下如此大錯:“你呀……”
子車頁雪見母親著急有些愧疚,可他和周天真沒什麼,隻是一個住的地方為何要計較,他不覺的住在周天身邊有什麼不好。
穆清幽看眼兒子就知道他想什麼,這傻孩子估計不知道世人是怎麼看寄夏山莊的三少爺,人人都說他們寄夏三少爺攀上瞭皇傢大船,子車蓄德那老狐貍想當國丈什麼的,險些氣死她。
尤其是跟那賤人走的近的人傢,恨不得讓她把頁雪賣給皇傢換的一生富貴!穆傾柔卻對此不聞不問。
但想想穆清幽隨即釋然,她穆傾柔性子冷淡的像冰,哪管別人死活,子車世一年多沒回去,也沒見她問,也不怕子車世死在外面!不愧是當年拿自己兒子性命博前程的女人!活該老死無人送終!
穆清幽迫切的道:“你馬上跟娘回去,皇傢和寄夏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留在這個幫皇上,皇上就會念你的情嗎!他兩年中鏟除瞭兩大勢力,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你爹,你還傻傻的留在這裡,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走,跟娘回去!”
子車頁雪不想,他還有事做,因為汽車擁有的新動力能量,他最近一直在改進木獸,好不容易有瞭眉目,他怎麼會走。
子車頁雪看著焦急的母親,試著解釋道:“娘,周天不是那種人,她性格很好,隻要父親不對付朝廷周天不會動父親,你想多瞭。”何況他父親沒有謀逆的心,兩者根本不會有沖突。
穆清幽隻是個母親,早已不是憂心國傢大事肆意張揚的年紀,她現在隻想兒子好好的,哪怕一輩子栽在木頭裡都行:“他們是不是那種人,咱們不管,你隻要跟娘回去就行。”
子車頁雪突然有種說“不”的沖動,但因為沒有違逆過母親,可憐的小目光隻是看瞭母親一眼,沒有說出過分的話。
穆清幽怎麼會不瞭解自傢兒子,何況她兒子根本不難猜,見兒子如此,便知道兒子那沒幾兩的小心思。
穆清幽放柔姿態,讓兒子坐在旁邊,看著他道:“娘知道這裡肯定有好東西吸引你,但是頁雪,皇傢與寄夏身份尷尬,娘不能不擔心,皇上是什麼人……”
穆清幽見兒子想反駁,改口道:“就算皇上人品好。”皇上怎麼可能有人品,當年還是太子的他就能攪得江湖中腥風血雨,多少同道人死在他手裡,他若是好人,穆傾柔就是普度眾生的大善人。
“可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份,你住在皇宮別人怎麼想!你……”穆清幽也不知道怎麼說兒子:“總之你先給娘般出來!住在這裡!”
子車頁雪不想違逆母親,如果隻是換個地方住哪裡都無所謂。
穆清幽見兒子點頭,心情總算好瞭一點,可還是忍不住問:“你跟焰宙天真沒……”
“沒什麼,她是君兒是臣。”周天那樣的女子……子車頁雪偷偷的看眼母親,見母親比之兩年前又老瞭一些,心裡一陣不是滋味,若是周天早放開瞭吧,母親何必把自己的羽翼因為世俗的眼光關在寄夏山莊。
穆清幽松口氣:“那就好。”頁雪腦子不靈光,萬一被利用瞭總不好,先把他弄出皇宮然後想辦法把他帶走。
穆清幽想想兒子跟那麼危險的人在一起這麼久她就心生寒意,她以為兒子又去瞭齊國,自己也便去廟裡祈福,誰知道她剛回去就發生這種事!
……
璀璨的燈火點亮瞭蘇府門外整條大街,不斷奔波的仆人丫頭裡裡面面忙碌不已,明日就是六少爺大喜的日子,又是皇上賜婚,是體面的事,沒人敢怠懈。
蘇府騰出瞭六間大房子堆放賀禮,管傢老伯正火急火燎的指揮著今早的賀禮分放,尤其是淑妃侍送來的賀禮更要收好,想到皇上準瞭淑妃侍提前回來為六少爺暖夜,管傢老伯便覺的有面子,這次賀禮還不堆滿整條大街!
管傢老伯想到這裡滿面紅光,確定倉庫院裡幾間房屋沒問題後,便去前院催促掛燈籠和往樹上貼銀花:“快點快點,待會六少爺的朋友要來,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否則別怪老爺把你們賣瞭。”
院子裡眾人忙進忙出,每個人臉上盈滿瞭忙碌的喜氣,即便被管傢威脅瞭兩句也難掩今早收到大紅包的欣喜,所以幹活更加賣力。
燈火通明的蘇宅內,人人都忙碌的院落裡,蘇義一個人坐在年少時自己的房間內,這裡早已不是當初的樣子,父親對蘇府進行瞭八次修繕,幾乎是自己得寵後一年一次。
蘇府也從原來的七品小院,換成瞭現在從二品的寬廣院落,昔年他呆過的地方早已是一片花園,種著不知哪位姨娘最喜歡的花品,看著周圍鋪滿紅色的毯綢,心中的冷意淡瞭幾分。
至少這裡還有他關心的人,明日是他正式大喜的日子,雖然沒能求來皇上親自赴宴,他也要看著弟弟娶親。
想到這點,蘇義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覺的有些對不住弟弟,以前他最得寵的時候哪次不能為即將成婚的兄弟請來太子,哪次不是太子親自為他們剪袍,預示他們成傢後遠大的前程,可今日輪到他最在乎的兄弟,卻是他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的時候。
蘇義想到早上去請旨竟沒機會見到她,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難道讓他給弟弟剪袍嗎!那小六將來還不被人笑死!
蘇義靠在椅子上,身邊沒有圍繞的太監沒有敬宸、一忍,此刻他隻是他,坐在房間裡的蘇傢少爺,而不是皇宮裡據說受寵的蘇妃侍。
蘇義想到皇上嘴角突然揚起一抹舒心的笑,也許她有什麼急事才沒讓自己進去……況且,就算皇上不來也是情理之中,他憑什麼失落,還是他想用此證明些什麼,比如自己是三人中獨特的一個。
蘇義苦笑一聲,覺的人心到底是貪婪的,以往覺的皇上不暴打他已經知足,現在皇上超出期盼很多,反而希望被皇上放在心上。
恐怕等哪天皇上真把他放心上瞭,他又希望皇上心裡隻有他瞭吧。
蘇義靠在座椅上,看著紅燭燃燒的光亮發呆。
突然門被推開,一個小腦袋首先探進來,靈動的眼睛,精致的皮膚,小巧的耳朵上沒有任何裝飾。
蘇義聽到聲音非常不耐煩,口氣不善道:“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進來!可是六少爺那裡有什麼事!”
周天確定是他的聲音,終於松口氣,悄悄溜進來,小心的關上門拍拍自己的小心肝。
周天忙瞭一天加上一個月瞭沒有孩子,心思很煩躁,剛要睡瞭,陸公公問起是不是追加蘇府的賀禮,她才想起,歷來她都是親自出席,如果這次不去,該傢賀禮才對,不能讓蘇傢嫡少爺的規格低於其他兄弟。
於是周天換瞭一身衣服出來瞭,可,皇上為寵妃傢人慶賀婚禮,到底不好聽,將來對蘇傢也沒有好處,但周天想著以前都來,這次不來蘇義難免多想,便換瞭身女裝出來看看,順便規避以皇上身份出席的煩事。
因已經是晚上,周天隨意讓陸公公選瞭件衣服,發飾簡約,隻帶瞭一枚木質點翠發簪,身穿紫粉色的抹胸長裙,外面罩瞭件櫻桃粉的絲沙,上面繡著暗光類挑針牡丹,大朵大朵的牡丹裝點瞭淡色的單調卻不顯得富貴。
這是陸公公唯幾挑出的不出眾衣物,可即便是一套不顯眼的妝扮,暗光流沙陣法也不是普通人傢能用的貢織,頭上的木簪更是選用的驅香木,上面點綴的粉粹稀少卻價值連城。
豆豆16:00:00
周天走進來,心情不錯的像肯定在抑鬱的蘇義走去,流光溢彩的紗裙走在火紅的燭光下,更添嫵媚。
蘇義見沒人回話,添瞭幾分怒氣,目光看向門處開訓:“沒聽到我說話!六少爺是……不是……”有事?最後兩個字蘇義震驚在不可置信中:“皇——”
周天瞬間出現在他面前捂住他的嘴:“噓!叫出來朕就慘瞭!”區區一個臣子傢眷成親她親臨,以後還不忙死,誰傢成婚她都得去,她又不是媒婆!
蘇義看著她頓時心裡激動不已,不是因為今天的皇上肯穿女裝、不是因為此刻的皇上漂亮的裝扮讓他怦然心動,而是皇上肯來的一份心。
蘇義激動的看著周天,感受嘴角熱乎的溫度,剛才的寒意瞬間煙消雲散,她肯為他來,什麼都值瞭,哪怕孩子不是他的,哪怕她讓他死。
周天見蘇義激動成這樣,心裡生出點小心虛,但也慶幸自己來瞭,他到底是在意啊。
周天看看四周:“怎麼沒人啊?你自己黑隆咚的在這裡幹——”
蘇義猛然抱住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您怎來瞭?我以為您不來瞭?謝謝您來瞭。”
要是不來,你還不記心裡一輩子,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傢之主不能讓身邊的人過的有怨念,力所能及的事她還能做些:“你弟在哪,不是說子時之前剪袍才能隨執剪者沖天,我給他剪瞭。”
蘇義聞言雙眼發亮,在微弱的燭光下熠熠生輝,一天的好心情瞬間回籠,有什麼比她惦記著他更另他高興的。
蘇義摟緊懷裡的人,笑著打量她一眼:“你穿著這樣不方便,不去瞭,我爹找瞭辛成,讓他剪。”
周天握住他交握在自己胸前的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這樣才方便。”隻是一個流程,既然蘇義看重她不介意:“何況辛成不見得有空,我讓陸公公打聽過瞭,辛成今晚恐怕脫不開身。”
周天覺的就算辛成看在辛一忍的面子上答應瞭,但辛成不會因此得罪一票正臣,最後肯定推脫再三說不來,弄不好最後還得蘇永忠幫忙剪袍,不如她來。
蘇義聞言怎會不懂皇上話中暗含的意思,臉色不禁難看瞭幾分,為辛成表裡不一氣憤,不想來別答應,背後搗鬼算什麼本事!
可蘇義隨即一想,也隻能苦澀的嘆口氣,他們與辛傢根本沒有交情甚至還是政治仇敵,沒道理因為辛一忍的關心便信瞭辛成,是蘇傢高看瞭他們對辛傢的影響力,辛成就算陰瞭蘇傢,也沒必要跟蘇傢解釋。
蘇義更加抱緊周天:“幸好你來瞭。”臉不自覺的埋在她頸項間蹭蹭:“謝謝。”
周天但笑不語,待蘇義緩和瞭一會情緒,她才道:“走吧,誤瞭吉時該不好瞭。”
蘇義壓下心頭的感激,牽起她的手調侃道:“到時候別發現小六比我優秀,您後悔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