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蘇當即仔細觀察瞭文穎的面部氣色,問瞭她日常生活細節,最後再把過雙手的脈,確定是陰實亦即癌癥無疑,但在與文穎的接觸中,夏紫蘇覺察到她是一個敏感多疑的人,因此,她邊開處方邊解釋:
“文姐體內主要是有裡寒實,有濕,心陽不足,腎陽不足,正常情況下,人的手足是溫的,面部是涼的,而文姐是手足冰涼額頭熱,屬陽不入陰。”
“我用桂枝、炙甘草補心陽,用炮附子、細辛溫裡寒補腎陽,用補骨脂、澤瀉補腎,用知母、赤小豆去水濕,用龍骨、牡蠣潛陽斂陰,牡蠣與瓦楞子合用還可攻堅去實冶乳癌。”
“文姐的左胸刺痛,說明氣血不通,因左邊主血右邊主氣,左邊痛那就是血不通,我用茜草、川穹、王不留行,牛膝、續斷來活血化淤,同時加當歸補血,通和補一起用效果會更好,文姐失眠的原因是心血不足,我用黃芩、黃連、阿膠、白芍補心血冶失眠……”
文穎聽著夏紫蘇解釋,也不打岔,等夏紫蘇說完她才微微一笑,說道:“夏醫生,其實你不用解釋這麼多的,我相信你!”
夏紫蘇被她說破,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著開好藥的處方箋站起來,一直把她送到旁邊的藥房裡去。
白薇在文穎去抓藥的功夫,拉著夏紫蘇笑吟吟地說:“紫蘇啊,我們臺裡正在策劃一個健康節目,細節還在敲定之中,到時候邀請你去做嘉賓,你可要支持喔。”
夏紫蘇一聽要在電視上拋頭露面,連忙拒絕:“我才開始行醫,沒什麼上得瞭臺面的經驗和名氣,噯,白老師還是去找那些德高望重的名醫吧。”
“其實啊,電視臺也在轉型,策劃節目的時候,年輕受眾群體是我們的重點考慮對象,你很符合我們的需求,經驗是可以積累的,反正離節目開播還有一段時間,不如……我們另外找時間細聊。”白薇含蓄委婉地把話帶瞭過去。
“好啊,白老師,那你們忙,我先過去瞭。”
夏紫蘇以為剩下的時間她又要忙到爆,可實情是,掛號室的同事以為她還在請假,根本就沒排她的號。
她樂得清閑,重新整理瞭一下包裡的“百寶箱”,把裡面用過的銀針清理出來,換瞭套一次性針具進去,又開瞭幾個藥方,自己到藥房抓瞭藥研磨成粉分裝在幾個小密封瓶裡,依然裝進“百寶箱”裡隨身攜帶。
忙活完這些,也差不多到下班時間,她給桌上的萬年青澆瞭水,輕快地收拾東西回傢。
她剛走出店門,抬眼就看到安煦站在梧桐樹下,他穿著一套黑灰與橘色撞色的運動休閑裝,雙手插在褲袋裡,挺拔俊逸。
見到她出來,他揚起手招呼她過去,冷峻的臉上露出八顆齒式微笑,神態有些不自然。
夏紫蘇心裡打瞭一個突,安煦這樣子,完全有別於以往的高冷精英范兒,看上去有些傻萌,她暗暗對比瞭一下兩人身上穿著的運動服,她的橘色正好是他的撞色,一個奇怪的念頭從心裡冒出來:他不會是有意識地與她穿成情侶裝吧?
他們才分開瞭幾個小時,他知道她今天穿著什麼衣服。
但她很快就否決瞭這種可能性,一方面,還吃不準他對她的心意,另一方面,也不相信他會有這麼浪漫且稍嫌幼稚的行為,可是,她的一顆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動起來。
她走到他面前,帶著些莫名的甜蜜和慌亂,低頭垂眸,等他開口說話。
安煦靜靜地註視著她,因低著頭的緣故,她那精巧的臉蛋呈現一個很好看的V形,柔美秀致。
她總是這樣,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間,就讓他心動。
夏紫蘇見他半晌沒有吭聲,抬起頭來,正對上那一對烏黑深邃的眼眸,清亮、溫潤,往日的凌厲之氣蕩然無存。
她努力穩住那一顆急速跳動的心臟,吶吶地說:“安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安煦的眉頭皺起來:“已經說過,叫我的名字!”
“安……安煦”,夏紫蘇有些別扭,這個名字從口中念出,好像兩人的關系便再也不同於以往,她揣摩著他的來意,頭垂得越發的低,一張臉慢慢漲紅。
安煦很滿意她現在的反應,低笑一聲,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與你商量,得先找個地方坐一坐。”
夏紫蘇松瞭一口氣,心裡隱約又有些失望。
他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一起走到地下停車場,在一輛寶藍色特斯拉面前停下來,用遙控鑰匙開瞭車鎖,拉開副駕一側的車門,先讓她上車,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帶,這才繞到一邊坐到駕駛座,發動車子。
他們去的是市中心最高地標建築的頂樓旋轉餐廳,裡面裝修極為典雅,全落地兩米寬的環幕玻璃窗提供瞭極佳的視線,坐在餐桌邊,可以俯瞰整個華城的景色。
本該是最熱鬧的飯點時間,餐廳裡卻一位客人都沒有。
夏紫蘇忍不住說:“這麼高級的餐廳,生意這麼冷清,怎麼還開得下去,這傢應該離倒閉不遠瞭。”
安煦笑笑:“今晚我包場,這棟大樓和底下的商業裙樓,都是華輝自持運營的物業。”
夏紫蘇自悔失言,有些心亂,這一整晚安煦的反應都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她幾次要問,他都不給機會,隻一個勁地給她碗裡夾菜,叫她吃。
好不容易等到一頓飯吃完,他們換到一張插著幾支百合花的長桌前,夏紫蘇拉開凳子要坐下,安煦卻拉住瞭她,兩人面對面站著。
四目相對,他的神情看上去居然也有幾分緊張,還有些不自然。
“紫蘇,我認為我們之間不應該僅限於合作夥伴和同事關系,我喜歡你,看出來你對我也有同樣的心意,從今天開始,我要追求你,讓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
這幾句話,安煦說得非常流利,像在背書,應該是在心裡練習很多遍的緣故。
夏紫蘇本來還有些惴惴不安,發現他也緊張,自己反倒輕松瞭,腦子也靈活起來,她望著那張表白完後略顯僵硬卻又充滿期待的臉,心想,他不會是還沒談過戀愛,這是第一次追求女人吧?心裡莫名地湧動著歡喜。
安煦看她沒反應,叫瞭聲:“紫蘇?”
他的聲音充滿磁性和誘惑,像把小勾子一樣勾著她的心。
她臉上一紅,低聲說:“你那麼優秀,我除瞭醫術一無所長,又是從農村出來的,從小過慣苦日子,怕配不上你。”
她這是拒絕他嗎?
安煦心裡有些失落,審視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循循善誘:“不用管那麼多,你隻需要想清楚一件事,你心裡究竟喜不喜歡我?”
“這個不用想,我很喜歡。”
夏紫蘇飛快地說完,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暗暗責怪自己太心直口快,一點都不矜持。
安煦笑起來:“喜歡就好,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來。”
他把她拉進懷裡,低頭在她額頭上親瞭一下,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靜靜地環抱著她。
夏紫蘇任由他抱著,那淡淡的檸檬薄荷味道縈繞在鼻端,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良久,她的頭在他懷裡輕輕地轉瞭個方向,迷蒙的眼睛緩緩掃過窗外的城市萬傢燈火,也許是燈光太過璀璨,顯得天空的星月無光,在這樣的夜晚,盡管他的懷抱堅實而溫暖,依然讓她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她想起一年前,在機場第一次遇見,他被人前呼後擁,眾星捧月像個王者,而她正在為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而發愁,隻敢在一旁卑微地窺視著他。
盡管她現在被他摟在懷裡,可是人心善變,她連最基本的父母之愛都無法得到,又怎麼敢奢望他會一直喜歡她下去。
“在想什麼呢?”他感覺到她的沉默,松開她,低頭吻在她櫻粉飽滿的唇上,輕輕一觸便即離開。
夏紫蘇的心顫動瞭一下,含著水霧的眼睛大膽地對上她烏黑的眼瞳:“我在想,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安煦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從那清澈的眼睛直透她的心底,他沉吟瞭一下,鄭重地說:“這個問題,我大概得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回答,現在,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夏紫蘇聽懂瞭他話語中暗含的承諾,心裡震動之餘,吸一口氣,望瞭望窗外:“時間好像不早瞭。”
安煦感覺到她有逃避之意,直視著她,認真地說:“我可能會沒有很多時間陪你,但男女朋友之間會做的事,我都想陪你做一遍,比如說看電影,但我明天又要去出差,隻能今晚趕一趕進度。”
那像安排工作一般的認真態度,讓夏紫蘇既感動又好笑,主動伸出手握住他:“那就去吧!”
她的手柔軟細膩,微微有點涼,他心裡一蕩,反手握緊她,十指相扣,牽著她去乘電梯,從頂樓直至五樓,出瞭電梯,走過一段連廊,就到電影院門口。
一位工作人員迎上前,不確定地問:“請問是安總嗎?”
安煦點點頭。
“安總您好,經理打過招呼,說安總會在這個時間段過來,VIP影廳已經準備好,在那邊,請跟我來。”
大概是日常訓練有素的緣故,工作人員一眼都沒朝他們多看,安靜地在前面帶路。
最多可容納二十人的VIP影廳,裝潢華貴典雅,清一色的真皮高背沙發,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安煦選瞭正中間的一組雙人沙發,讓夏紫蘇先坐,自己也挨著坐下去。
工作人員送水和爆米花進來,很快就退瞭出去,輕輕關上影映廳的門。
電影已經開始放映,前面的廣告全都被切掉,直奔電影主題。
夏紫蘇環顧左右空蕩蕩的座位,總覺得像這樣看電影少瞭點什麼。
影廳立體聲效果太好,人說話要靠得很近才能聽見,於是她湊到安煦耳邊說:“以後我們看電影不要再包場瞭,去人很多的電影院看,還有做其他的事情也是,要很多人在一起,那樣才有意思。”
“好。”
安煦的耳朵被她的氣息吹得癢癢的,忍不住環抱住她,在她臉頰上親瞭一記,立即放開,用手指瞭指前面:“看電影!”
銀幕上正打出四個大字:星際穿越。
那是兩年多前就上映過的大熱電影,當時夏紫蘇正忙著畢業實習,沒顧上看,等終於抽出時間,電影已經下線,心裡一直遺憾著,沒有到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給補上瞭。
她望著銀幕上大片的玉米地,忍不住又湊到安煦耳邊問:“這電影早就下線瞭,怎麼還能看,你以前不會也沒看過吧?”
安煦揚瞭揚眉,湊到她耳邊說:“以前忙不贏看,好好看電影,不許再說話。”
夏紫蘇耳根一陣酥癢,面上一紅,這才知道他說看電影,那就真的是看電影,也不再吭聲,凝定心神在銀幕上,中間有好幾次,她想問他,蟲洞和黑洞是怎麼回事,四維空間的時間維度又是怎樣理解的,但看一眼他專註的樣子,終究沒有開口去問。
一百五十分鐘的電影感覺隻過瞭一忽兒就完,銀幕上閃過一排排的演職員名錄,兩個人還意猶未盡地坐在原位沒動。
夏紫蘇靠近安煦一些,問:“你說,庫珀和佈蘭德最後有沒有在一起?”
安煦轉過身,烏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視著她小巧精致的臉,忽地笑起來:“肯定在一起,必須在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安煦去出差,夏紫蘇一直處在一種恍惚的狀態,那天晚上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都在。
她的工作效率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這一天下班前,她還計算好時差,給孫醫生打瞭個電話,探討最近她在針灸過程中思考過的,有些吃不準的常見問題。
孫醫生一聽是她的聲音,特別高興,講解得特別耐心,他最後解釋:“針刺一般是主張在上午做,但這並不是絕對的禁忌,事急從權,如果患者晚上發病,也可以做針刺,不會影響冶療效果。”
夏紫蘇打完電話,又想到安煦次日就要回來,隱隱有些歡喜,收拾好東西,一身輕松地下班回傢。
“蘇蘇!”
夏紫蘇才走到巷口,就見許曦光從車裡探出頭叫住她,他穿著黑色風衣,裡面搭瞭件紅綠條紋領口的襯衫,看上去很是騷氣。
“咦,你怎麼又換車瞭”,夏紫蘇望著那輛銀色的賓利車撇瞭撇嘴,她能知道這牌子,還得感謝黃琪講的一個關於“長翅膀的B”的段子。
“安煦那一車庫的車,我不開出來遛遛,那不就是浪費資源嘛。”
許曦光朝她揮瞭揮手:“上車啊,我帶你去一傢私人會所玩去。”
夏紫蘇警惕地退後一步:“我可再也不會跟你去什麼夜店!”
“這個時候去什麼夜店啊,就簡單的吃個飯,他傢進瞭幾支不錯的紅酒,嘗嘗去。”
“不去”,夏紫蘇看瞭看身上隨意穿著的運動裝,越發沒有興趣,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拔腳就走。
“哎,還約瞭琪琪,她過兩天就要回廈門過春節去”,許曦光急瞭,推開車門跳下車,上前拉住夏紫蘇。
夏紫蘇狐疑地望著他那有些閃躲的眼神,自上次她與黃琪不歡而散以後,兩人還沒好好說過話,這許曦光不會是來當和事佬的吧?
許曦光被她看得不自在,把雙手舉起來:“得得,你們倆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隻負責攢這個局。”
“那好吧,上車”,夏紫蘇拉開後排的車門坐瞭進去。
許曦光開車去接黃琪,開瞭一段路想想覺得不對,他夾在兩個鬧別扭的妹子中間,搞不好就得當炮灰啊,得找個墊背的才行,連忙給安煦打電話,他懶得帶藍牙,直接打開瞭免提。
安煦正在與人談事,聽許曦光說要約飯,說瞭聲“有事”,立馬掛掉電話。
許曦光不服氣,繼續打過去,電話才接通,他就嚷道:“你這傢夥不給我面子,總得給蘇蘇面子吧?”
“她在你旁邊?”安煦口氣有些不善。
“不然咧?”許曦光得意洋洋。
“把定位發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