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人歡呼著退出去,唯有收費室的小李留下來。
“什麼事?”夏紫蘇問,一面接瞭杯水給桌上的萬年青澆上。
“是這樣的,今天早上一位戴眼鏡的男人拿瞭兩張夏醫生開出去的處方單來收費室結賬,他還額外讓加收一筆出診費,最後特別交代,讓知會你一聲”,小李口齒伶俐地說。
夏紫蘇一聽就心裡有數,隨口問:“他留下姓名瞭嗎?”
“他說姓方,可以叫他方秘,還是蜂蜜什麼的,搞不懂。”
“好,我知道瞭,以後他或者是他派什麼人來結賬,按正常流程收費就行,你去吧。”
夏紫蘇仔細琢磨瞭一下,林先生和方敏如此行事,大概是要暗示她,就把他們之間的關系當成普通醫患關系,不要想復雜。
她自嘲地笑笑,本來也沒想去攀什麼關系,這樣處理挺好。
她把白大褂穿好,坐下來,剛從抽屜裡拿出處方箋放在桌子上,第一位掛號的病患就走瞭進來,坐在對面。
那是一位肝癌早期患者,中等個子,比較瘦,頭發半白,眼窩深陷,他姓蘇,之前已經來過兩次,這一次來算是復診。
夏紫蘇仔細觀察瞭他的面部氣色,微笑著說:“精神還不錯,病情應該有起色。”
蘇先生嘴角微動,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好是好瞭點,隻是比起夏醫生以前治好的那些,我這個不大明顯,都吃瞭快一個月的藥,我昨天又去大醫院檢查,還是老樣子,沒有改善。”
夏紫蘇眉頭微皺,耐心地解釋:“這個病本來就要慢慢調理,吃藥一個月,去醫院檢查癌細胞還在,那是很正常的,關鍵是你的飲食、睡眠這些有沒有在改善之中,疼痛感有沒有減緩,中醫和西醫對於疾病的概念,本來就不同。”
蘇先生臉上現出猶疑的神色,遲疑地說:“這些夏醫生一開始就跟我說過,我感覺應該是好瞭些,以前一到夜裡一點多就會醒來,三點多才能睡著,最近這幾天夜裡不會醒來瞭,可是檢查結果是那樣,我也發愁,命是自己的,貽誤瞭治病時機,害的是自己的命!”
夏紫蘇無奈,問道:“你是朋友介紹來的,對不對?他也是癌癥,在我這裡已經治好瞭,你要相信在我這裡治下去,最低限度不會惡化。”
蘇先生越發糾結:“每個人身體情況不一樣,再說,我朋友說他已經好瞭,可他連大醫院裡都沒去復查,那能叫好嗎?成天瞎高興!”
夏紫蘇也不動氣,隻是平靜地望著他:“那蘇先生下一步怎麼打算?”
蘇先生的眼睛裡充滿希翼:“他們告訴我,我這個病,可以到大醫院做栓塞,不動手術,隻是微創,從大腿血管裡直接把栓塞化療劑推到肝臟癌細胞中間,費用也不算高,我想去做,做完再來找夏醫生抓中藥調理。”
夏紫蘇嘆瞭口氣,說:“以中醫來說,肝屬木,木要疏,才能長得好,放栓塞進去,是把肝堵住瞭,你做完栓塞再來找我,我也沒本事疏肝啦,你隻能一直按西醫那條路走下去。”
蘇先生想瞭想,最後說:“夏醫生,那麻煩你再給我開十付藥,吃藥這段時間我好好考慮,究竟是要用中醫還是西醫。”
夏紫蘇不再多話,把過蘇先生雙手的脈,根據他口述的情況和脈象,在原方基礎上加減瞭幾味藥,開好處方遞給他。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說:“我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我的老師專治癌癥幾十年,肝癌患者在他手上有活超過二十年的案例。”
蘇醫生眼睛亮瞭亮:“要能再活二十年,我就八十歲瞭,他在哪裡?我去找他也給我把把!”
“他已經過世”,夏紫蘇黯然說:“不過他的醫方都留給瞭我,蘇先生如果有興趣,我可以把剛剛說的那例肝癌治病醫方一套都復印給你。”
“不用,不用,給我也看不懂,我下次再來找夏醫生也一樣”,蘇先生告辭離去。
話雖如此,但夏紫蘇知道,蘇先生還在糾結著,他不一定會再來。但她已經不會再為這樣的事情難過,當醫生的時間越長,她越領悟到一個道理: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她縱有回天之力,也要別人相信她才行。
那一整天,夏紫蘇都沒有歇下來過。一方面,出任安瀾堂副總經理後,她的坐診時間壓縮,看不瞭多少病患,另一方面,隨著她治好的重、絕癥患者越來越多,醫名遠傳,很多病患慕名前來,專等她的號,她又嚴令醫館,不準挑選病人,無論貧富貴賤一律平等掛號,不理會所謂的關系,專等著她的病患越積越多。
這樣一個下午,她連喝口水的空閑都沒有,中間還接瞭個方敏的電話,約好第二天上午十點去給林先生做針灸。
好不容易看完當天所有的號,天都黑瞭。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藍湖花園,看到中間那棟別墅花園裡亮著燈,心瞬間變得柔軟。
她穿過花園,打開房門,坐在玄關換拖鞋,大聲說瞭句:“我回來瞭。”
安煦聽到她的聲音,從沙發上站起來,把餐桌上的菜放進微波爐裡加熱。
夏紫蘇輕快地走過去,從背後環抱住他勁窄的腰,臉貼在他背上,深深地吸一口他身上那獨有的檸檬薄荷味道。
“累瞭吧?熱一下就可以吃飯”,安煦淡然地說。
夏紫蘇笑起來:“你說話很有問題哎,你問我累不累,然後接著說馬上可以吃飯,累和吃飯之間並沒有關系。”
安煦不接話,默然地把熱好的菜盤子端到餐桌前,坐下來,分好碗筷,舀瞭兩碗湯放在餐墊上。
夏紫蘇亦步亦趨地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審視地望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顯得分外冷峻,深邃的黑眸晦暗不明,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華輝沒發生什麼事吧?”
“喝你的湯”,安煦丟給她一記警告的眼神,端起面前的湯碗,喝瞭一口。
看上去並不像有什麼事,夏紫蘇放下心來,喝一口湯,誇張地說:“唔,真好喝。”
“比今天中午與韓東在一起吃的還好嗎?”安煦淡然地問。
夏紫蘇放下碗,眼珠靈動地轉瞭轉:“你今天不高興,難道就因為我與韓東一起去吃瞭個午飯,你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