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眼中的普通海賊,自己可不這麼認為。他們已經經營多年,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因此並不怎麼囂張,而是充分發揮悶騷的精神,不做大案要案,默默瞅準瞭合適的魚兒做瞭案子就撤,因此逍遙瞭很多年。
他們在幾個大碼頭都有人蹲點,碰到錢多人傻看著好捏的新人當然不會放過。蘇珈睿的千嵐號這兩日在爪哇島的表現條條符合他們的標準,焉有不吃之理。隻是……一炷香的時間內就被徹底顛覆世界觀的滋味任誰都要時間接受。
“大哥的生意做得好,留些錢財給弟兄們花花吧。”過程很精彩,結果很明確,將那船老大綁到蘇珈睿面前,擁有很強心理素質的海賊首領再次被抬頭看到的年輕人的笑容晃暈瞭眼。
“呃……你是當傢的?”本來還考慮著當忍則忍能伸能屈大不瞭先求饒的首領大哥不小心把心裡話先說瞭出來,這樣一個翩翩佳人出來跑船?暴殄天物吶!可隨即腦子就轉過彎來瞭,心裡狠狠罵瞭通風報信的碼頭小子,這察言觀色拿捏人的本事還是太嫩吶,如此俊俏的少爺當傢,要麼他自己有人,要麼他身後有人,搞不清底細怎麼能輕易招惹呢,就因為長瞭張看著和善的臉麼?
“當然是我們當傢的,老實回話別多嘴!”何翔踹他一腳,孟啟帶人去敵船搜繳瞭,今天收獲真不小,不僅檢測瞭平日的訓練成果練瞭兵,搞不好還能多賺點物資呢。
“當傢的饒命,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瞭當傢的,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把,都是出來混口飯吃,您放瞭我們,以後爪哇大周線您絕看不見我們。”
“瞧不見你們的意思是……爪哇線不再動我們,還是在其他線上再見?”這人雖然看上去奸詐油滑,但沖鋒在先,斷敵在後,對自己人是個夠義氣的。連接兩船的舢板剛搭上,就察覺瞭氣氛不對,喝令大夥退後防備,是個夠機靈又懂得放棄的。
“這……瞧您說的,”這一臉秀氣的當傢人聽話提問都很是犀利,那首領訕笑兩聲,回想兩船剛剛相接,兄弟們喊打喊殺的登上對方的船,那看起來很是害怕瑟縮的水手們,卻是迅捷有序的佯退,兄弟們激動中不及思考,他卻是覺出不對,待想喊他們回來時已經晚瞭,人被圍攏上來的水手們圍成兩截,上船的被捉瞭,自傢船上留守的不知如何。側耳聽著孟啟和何翔說話,心裡涼颼颼的冰下去,心說這次碰到茬上瞭。“不然,您開個條件。隻求您沖我來便是,手下的不過是混口飯吃。”
“混飯吃就要取瞭別人錢財甚至性命,我又該沖你來什麼?”蘇珈睿輕聲冷哼,平日的他總是笑的,便是現在仍翹瞭唇角,卻讓人莫名生出懼意來。“你覺得你一人,就能抵瞭我這一船人財物?”
孟啟已經命人點齊瞭來犯賊船的人手,連他們船艙有什麼好貨都清點瞭一遍。這會兒站在跪著的首領身後,等蘇珈睿處理意見。“殺瞭我也不要緊,隻要您放兄弟們一條生路,大夥都是胥戶,謀生不易,不然也不會做這勾當。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吧!”
都說士可殺不可辱,可這首領卻是很幹脆的一心求死,孟啟默默看著,卻沒有鄙視他,一個肩負眾多性命的當傢人,本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但大部分人就算有覺悟也不一定能做到,看他堅持為手下求情的模樣,到也生出瞭一絲敬意。想著剛才他剛剛上船和自己對上的決然神情,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這首領怎麼說軟就這麼軟瞭。
蘇珈睿剛才的眼神太冷瞭。何止是眼神,整個人的氣息都變瞭。雖然是短短一瞬間,可孟啟和莫大這種人都感覺到瞭。一個是軍中殺敵無數的人,一個是暗處殺戮不止的人,對於這種氣息,他們太熟悉,這種殺意可不隻是成百上千的性命能澆灌出的,還要有凜然的戰意和舍生的覺悟。
太有趣瞭。一位錦衣素服的溫潤公子居然露出上位者才有的睥睨天下的冷厲,帶著他一貫的笑容輕聲質問,區區一條賤命,竟也想抵過對他心血的窺竊。莫大不動聲色的瞥一眼那個挺拔瘦削的背影,孟啟垂瞭眼隱藏起自己滿眼的驚訝。海賊首領並不知道蘇珈睿平日是怎樣和善的,他看著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想著上船後訓練有素的船員,以及他兩個深不可測的副手,認定是哪傢貴公子微服體驗生活而但求一線生路也就不奇怪瞭。
“我可以放瞭他們。”沒想到蘇珈睿突然松瞭口,“你叫什麼?”
“小人秦沖。”沒想到真的松瞭口,秦首領抬起黝黑的臉旁,蘇珈睿發現他的眸子很亮。“謝公子成全。”
“不行啊老大,咱寨子還都指望你呢!那當傢的你殺我好瞭!”不遠處都被扣下跪在甲板上的,有人梗著脖子大喊。
“閉嘴!”秦沖瞧著蘇珈睿望過去瞇瞭瞇眼睛,回頭吼瞭一嗓子。“公子別見怪,粗人憨直,小人保證他們會遵守諾言。”
“呵,”蘇珈睿抬眼遠眺,對自己扮瞭惡人毫不介意,他掏出一粒藥丸交給莫大,對秦沖道,“既如此,便吃瞭它。”
莫大接過來瞧瞭一眼,一聲不吭上前,“謝瞭。”秦沖想提醒蘇珈睿守約放過他的手下,但他又想到便是他應瞭又如何,他死之後放還是不放還不是全在蘇珈睿一念之間。現在出聲倒顯得自己小心眼,死便死瞭,多少死的好看一點。秦沖抱抱拳,也不用莫大勉強,就接瞭藥丸,深呼吸,吞瞭下去。
“老大……”看來秦沖人氣不錯,看著他倒下,不少人嗚嗚的哭起來。更多人看向蘇珈睿的眼神,仇恨值增加。
“誰領路,去你們水寨。”蘇珈睿踱步上前,將自己船上的對方的船上的人集中到一處,他環視自己人,一個個年輕精壯的漢子警惕的押解著他們,再無當初災民或刑犯落魄頹靡的氣息,不錯。
“幹什麼?!你說話不算麼?”剛才沖蘇珈睿吼的傢夥這會兒又瞪眼瞭,立刻有刀片壓在他脖頸上,隻好悻悻收聲,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憤怒。
“你們當傢的是被你們拖累瞭,若恨,就恨你們自己太弱小吧。”蘇珈睿來回看瞭一圈,他負手而立,笑容涼薄,“本公子說話算話,不光放瞭你們,還會給你們條生路,帶我去你們水寨,地方歸我,我給你們辦戶籍。”他又掃視一圈,微微笑道,“不同意也可以,隨你們老大一起去便是。現在,有領路的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