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有些陰沉的,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天上是細細密密的下起瞭小雨來,滴滴答答的在幹燥的地面上作畫,不一會兒的功夫,宮裡宮外是一片濕漉漉的景象。
雨落池塘,更是一池的碧波起伏。
連著蓮花都歪倒瞭身子,像是在躲避這突來的小雨。
安雪宮裡,宮人們早早的便將院子裡給收拾妥當瞭,宮裡頭更是一片安靜的氛圍。
房間裡,小藥兒伸著小腦袋看著外頭的細雨如絲,看夠瞭便重新回到瞭血雪的懷裡,重新開始認真的同血雪學習。
血雪抱著他坐在軟榻上,讓他躺在自己的懷裡邊,母子兩個便這樣半玩半學的看著一本書。
“娘親,藥兒是不是要去學堂瞭,和姐姐一樣要去學堂拜師讀書。”
“嗯,藥兒高興嗎?”
“不知道夫子教的會不會和娘親一樣好。”小藥兒點瞭點頭,小臉上帶著幾分沉穩來。
“如果夫子教的不如娘親好,你是不是就不想學瞭?”聞言,血雪是有些開玩笑的問道。她自然知道,藥兒雖然年歲小,但卻是個頗有主見的孩子。
“不會,藥兒會告訴夫子他的不足之處,娘親說過要……要取長補短。”
“沒錯,取長補短。”她是笑瞭,伸手揉瞭揉小傢夥的腦袋,心中被填得滿滿的。
母子兩個又看瞭會兒書,之後鈺芷親自送來瞭一碗黑乎乎的藥。小藥兒是見怪不怪的,皺著眉頭將藥喝瞭幹幹凈凈,末瞭是吃瞭一塊準備好的蜜餞。
血雪嗅著那苦澀的藥味兒,心裡有些疼惜他。
然而小藥兒是沒什麼感覺似的,喝完瞭藥是繼續跟著她看書,看著看著他是在血雪的懷裡睡著瞭。
“娘娘,奴婢把殿下抱到床榻上去睡吧。”鈺芷見小太子不一會兒便睡著瞭,便悄悄的走到瞭血雪的身邊道。
“嗯。”血雪點瞭點頭,便讓她將小藥兒給抱走瞭。
她自己坐在窗邊感受外邊的淡淡雨意,透著清涼和清新的味道。
伸手摸瞭摸自己覆著白綾的眼眸,她也是覺得有些累瞭。
忽而,一隻大掌扶住瞭她的肩頭,“是累瞭嗎?看起來無精打采。”正是方才入瞭安雪宮的姬無傾,他的身上帶著幾分雨水的氣息,有些濕潤的感覺。
“大概是吧。”她伸手握住瞭他的手腕坐起瞭身來,有些含糊不清道。
“累瞭便在為夫的肩膀上靠一靠。”說著,他已經坐瞭下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俊美的臉上是溫柔和憐惜。
血雪靜靜的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和氣息,“隻是方才同藥兒看瞭會兒書,有些費神罷瞭,沒事兒的。”她有些依戀的靠在他的懷裡邊,眉頭舒展瞭開。
“還記得四年前我們說過的那件事情嗎?”他的手握住瞭她的腰身,有些神秘兮兮的問道。
四年前?
是小藥兒剛出生不久的時候吧?
她有些迷茫的想著,那段時間事情不少,可是子傾說的到底是什麼呢。
將她的疑惑收入眼底,姬無傾這才柔聲說道,“那時候我們不是說定找一處世外桃源體驗一番嗎?不對,我們要先去遊山玩水,而後找一處世外桃源小住一段時日,想起來瞭嗎?”
“那是……”她笑瞭,“那不是我們之間隨意說說的嗎?怎麼當真要去實現嗎……”
“有何不可,藥兒也快五歲瞭,你的身子也好瞭很多。朝中的事情為夫也安排妥當瞭,若是有什麼大事也有廟簡應付著。而且,你所說的話我又怎麼會不放在心上。”他說得認真,這讓血雪有些猝不及防瞭。
她坐起瞭身子面對著他,手還握著他的手腕,“當真如此?”
“為夫已經準備瞭許久瞭,地方已經選好瞭,隨行的人馬物件也打理得差不多瞭,隻等你點頭瞭,血兒。”將她的驚喜看在眼裡,他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惑人。
他隻為瞭給她一個驚喜,現在看來效果顯著。
“你竟然瞞著我……”她是笑瞭,整個人歪倒在瞭他的懷裡。顯然她是高興的。
“我隻是想讓你開心。”他也是湊到瞭她的面前,兩人在軟榻上抱做瞭一團,紅色的袍子和墨色的袍子糾纏在瞭一切,仿佛它們本就是一體的。
他尋著她的唇瓣,輕輕的吻瞭下來。
唇間夾雜著無限的柔情,便如同窗外的細雨一般的輕柔。
血雪仰著頭,想要回應他。
隻是,她突然皺瞭皺眉頭,手掌大力的撐著他的心口將他推開。這般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姬無傾始料未及,他蹙瞭蹙眉頭抬頭看去,血雪已經趴在瞭軟榻旁邊幹嘔瞭起來。
“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瞭,胃裡突然一陣翻騰,一股酸味兒便往上湧瞭出來。
“血兒!”姬無傾連忙順著她的後背輕拍著,一張俊臉皺成瞭一團。
到最後,血雪是將胃裡的那些清粥小菜吐瞭個幹幹凈凈,如同虛脫瞭一般的靠在他的懷裡。
匆匆趕來的禦醫是顫顫巍巍的給血雪診脈,王後這身子本就虛弱,不知道如今是怎麼個結果。
寢宮裡的酸澀味兒很快被窗外的微風和房裡的檀香給掩蓋瞭,唯獨姬無傾蹙著一雙墨眉,心急如焚的看著禦醫細細的診脈。
“沒事兒的……”血雪虛弱的靠在他的懷裡,她自己的身子她還是知道一二的,應該是沒什麼大礙的才對。
“你別說話,歇會兒。”姬無傾溫柔的安撫她,臉上這才勉強露出瞭一個笑容。
禦醫診著脈,臉上的表情頗為的奇妙,先是戰戰兢兢的,而後臉上是露出瞭喜色來。“回稟王上,王後娘娘身子無礙,乃是大喜的脈象,已經一月有餘瞭。”
禦醫連忙將喜訊說出,否則王上那雙寒眸恐怕要將他的身上給戳出一個洞來。
一月有餘的身孕?
王後娘娘時隔近五年的時間再次有孕,這的確不隻是姬無傾的喜事,也是姬國上下的大喜事兒。
血雪的手撫著自己的肚腹,她沒想過再次懷孕會這樣出其不意的到來,她沒有絲毫的準備,一如當初小藥兒來到她的腹中一樣。
但是,姬無傾卻是沒有血雪那般開心。他抱著血雪,俊美的臉上顯得幾分心不在焉。
“既然孩兒已經來到瞭,我就會將他平安生下來。”她握著他的手,想要讓他安心。
“嗯。”他看著血兒臉上的喜悅和堅定,便也將自己腦海中的想法給摒棄掉瞭。
當初禦醫診斷血兒此生都無法再次有孕,如今血兒卻是已經懷有身孕,是否是天意,血兒的身子已經大好瞭……
即便禦醫得出結果血兒隻是身子虛弱,好好養著不會有什麼意外,但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總而言之,他們剛剛要決定的出去遊山玩水的計劃是夭折瞭……
自從血雪再次有孕之後,宮裡的宮人都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姬無傾更是時時刻刻的陪在她的身邊,宮裡邊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情形。
這點小藥兒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的。
父王是將娘親給徹底的霸占瞭……
不過好在小溪兒還是分外的疼愛他的,這日便親自接瞭小藥兒去禾清王府玩耍。一路上小溪兒很有長姐的風范,不是將小藥兒給抱一抱,就是將他給牽一牽。
她馬上便要十二歲瞭,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小少女瞭。身量高瞭,也變得越發的漂亮瞭,雖然臉上還是有些可愛的嬰兒肥,但那依稀可見的美人胚的輪廓已經顯現瞭出來,一身粉嫩的衣裙更是襯得她小巧碧玉一般的。
到瞭禾清王府,小溪兒牽著小藥兒一步步的往裡頭走去。
小藥兒走路很慢,還不是十分的穩當,但那一步步的小步子還是頗具力量。
小溪兒輕車駕熟的將他領到瞭後院,那裡,廟簡正坐在回廊上看書,他的腿曲著坐在那兒,冷峻的輪廓像是高山上的冰雪,一絲不茍又氣勢逼人。
那邊,火紅色的小貍正趴在他的腿邊老老實實的,大大的尾巴將自己給包裹著。
“王叔王叔!我要做哥哥瞭,你知道嗎?”小藥兒一見到廟簡便邁著自己的小短腿跑瞭過去,小臉兒有些紅撲撲的,可想而知他是極為的高興的。
廟簡抬起頭時,小藥兒已經撲在瞭他的腿上,仰著小臉兒看著他。
“藥兒便是迫不及待來告訴王叔這個喜訊的嗎?”廟簡溫柔的看著他,已經放下瞭自己手上的書,伸手將他抱在瞭自己的懷裡,“王叔已經知道瞭,也很替你高興。”
“王叔也應該高興,因為以後會有很多的小娃娃叫你王叔。”小藥兒煞有其事的說著,小臉上更是興奮。
雖然父王因為娘親肚子裡的小娃娃冷落瞭他,可是他一點也不傷心,反而更加的高興,因為他想要個小妹妹。
“是的,王叔真的也很高興。”廟簡立刻點瞭點頭,對於這個小侄兒也是十分的疼惜。
雖然他不大曉得怎麼同小娃娃玩耍,不過好在小溪兒和小藥兒都沒有因此而嫌棄他。
一旁的小溪兒看著小藥兒坐在廟簡的懷裡,她扒拉著自己的衣裳瞬間明白瞭什麼。她已經是不是小娃娃瞭,再不能像藥兒那樣肆無忌憚的在廟簡叔叔的懷裡撒嬌瞭。
雖然有些失落,可是更多的是開心,因為她已經長大瞭呀。
來年飛雪時,宮裡宮外是一片銀裝素裹。
姬國鮮少下雪,若是下雪,必定是瑞雪兆豐年。
的確是瑞雪吉祥,血雪十月懷胎在這個雪夜裡順利的生下瞭兩位小公主,雙生公主。
吉祥如意大抵便是如此。
兩位小公主十分的健康,不過身量是比小藥兒出生時還要小上許多的,紅紅的皺皺的小臉兒,軟軟的小小的一團。
不過她們降生時的哭聲卻是異常洪亮的,為這安靜的雪夜覆上瞭一層熱鬧而吉祥的預兆。
“如此便是兒女雙全瞭。”兩個剛剛出生的小傢夥在她的身旁熟睡著,她側著身子感受著她們的存在,臉上是止不住的柔情和溫柔。
“辛苦瞭,血兒。”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地瞭。
好在,一切都安好。
“王上,娘娘,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過來瞭。”鈺芷輕聲的稟報,小藥兒已經有些急切的率先跑瞭進來,小溪兒是頗為沉穩的跟在後邊。
小藥兒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袍,小身子被裹得有些圓鼓鼓的,小臉兒也是紅撲撲的。他剛剛從外頭走進瞭,身上倒是沒有沾上絲毫的雪花。
“父王,娘親!”聽說娘親給他生瞭兩個小妹妹,他便迫不及待的跑來瞭。
“藥兒。”血雪應瞭一聲,可以感覺到小藥兒一路的急切。
“急什麼,夫子沒有教導過你遇事不能著急嗎?”姬無傾已經迎瞭上去將小藥兒給抱瞭起來,俊臉上帶著一個父親的嚴肅表情。
“孩兒和姐姐來看妹妹。”小藥兒伸著脖子巴巴的瞅著,他終於有小妹妹瞭,而且有兩個小妹妹。
“看,小妹妹和藥兒好像,都是小小的軟軟的。”小溪兒已經走到瞭床邊,好奇的看著那兩個睡著的小傢夥。
紅彤彤的,小小的一團呢。
“妹妹和藥兒不一樣,藥兒已經是小男子漢瞭。”小藥兒認真的搖瞭搖頭,妹妹們太小瞭,需要他倆保護。
“哈哈哈……”
聽瞭小藥兒的話,血雪和小溪兒都笑瞭起來,便連姬無傾也是輕笑出聲。
外頭飄雪依舊,洋洋灑灑漫天飛。抬眼望去,錫城上下一片白色的茫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