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車棚裡撞見陳塵之後,我更加肆無忌憚的跟何其健出雙入對,破罐子破摔完全不懼世俗眼光,自己都說不上心裡在跟誰賭氣。
如今我跟何其健已經搶瞭全校所有情侶的風頭,當年被議論紛紛那對早戀男女早就不知道去向,現在敗壞校風的眾矢之的早已經換成瞭我跟何其健。
說起來我們倆也沒幹什麼傷風敗俗的事,不過就是一塊上學放學,一塊在操場上做做遊戲而已,所以我們倆雖然行為高調惹眼,但還不至於被學校攆回傢去。
秦燕向來不打無準備之仗,每日裡隻是冷眼看著我們倆各種表演兀自按兵不動,張大喇叭之流除瞭指著我們的鼻子喊一句:“你倆註意點影響!”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有的時候我冷靜下來,會對何其健心生憐憫,感覺自己拖累瞭他。
有一天我一邊拍皮球一邊略帶歉意的問何其健:“現在全校風傳咱倆早戀,你不會介意吧?”
“咱倆早戀?誰說的?!”要說何其健這神經,也真夠大條,他當真不知道別人看我們的時候都是什麼眼神兒嗎?
“如果有人說呢,你會在意自己的清白被侮嗎?”
“不瞭解我的人我何必在意,瞭解我的人自然不需要我去解釋。”
何其健這兩句話既有邏輯又有哲理,真讓我刮目相看,我不由得贊嘆:“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看事情倒如此通透。”
“你擔心什麼?你當大夥都瞎嗎?我能看上你?誰信啊?!”
“何其健!!”這個賤人竟然說他看不上我?好像我能看上他似的!!
“怎麼瞭,是不是覺得心很痛?”何其健一臉得意的看著我笑。
“何其健,你傢是不是沒有鏡子?如果有,你回去好好照照,求您瞭!”我是心痛,心痛何其健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賤。
“行、行、行,就算你看不上我好瞭,你還認真瞭……”何其健有點負氣的說完這句,忽然站到我的面前,雙手搭上我的肩,雙眼直視我的臉,一字一句的說:“你看得上隔壁班的某人,可是人傢不care你啊。”
何其健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接紮入瞭我心深處,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瞭自己心口的疼痛。太狠瞭,我不過讓他回去照個鏡子,他至於這樣報復我嗎?
終究是掩蓋不住,我知道整天跟何其健廝混在一起,這點兒心事早晚會露出端倪,隻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我強忍著心中的痛楚,佯裝無事,淡淡地說瞭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何其健一臉不屑的接過我的球,說:“裝什麼裝。”
我忽然覺得全身無力,像被人施瞭咒語一樣,呆呆的坐在石板凳上一動也不動。
不用何其健說,我也知道陳塵根本不會在乎我,我還知道,陳塵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誰在乎。”
這個世界上能讓陳塵在乎的事情確實不多,可能像他那樣的硬件條件已經對外物再無所求瞭,所以他總是像上帝一樣俯視人間——人間的事他也就是隨便瞅兩眼。
跟陳塵坐一桌時間久瞭,我才慢慢瞭解,陳塵隻有打球的時候認真,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的學習成績。我記得第一回年級考試,他得瞭第一名,我一臉崇拜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隻是輕哼一句:“誰在乎”,當時我覺得這世界太他娘的不公平瞭,別人怎麼努力都得不到,得到的人卻如此不懂得珍惜,如果我能考一次第一名,我全傢都得飄飄欲仙。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陳塵這書念得挺沒勁的,他永遠都無法體會那種經過連續數日的努力,讓名次前進1名的喜悅。
說起來我也算有幸,這輩子——或者也可以說是上輩子,竟然還有機會能夠聽陳塵說一句“我在乎”,不過也就是因為他說瞭那句“我在乎”,我把自己整個青春都埋瞭進去。
在張老師辦公室見過陳塵媽媽之後,我著實消沉瞭一段時間,陳塵媽媽不經意的幾句話,讓我開始默默的重新審視自己,那段時間,我倒是常常站在洗手間裡照鏡子。
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不僅僅是學習成績差,論傢世,論樣貌,沒一點兒配站在陳塵旁邊,我們學校校花給陳塵寫情書他都隨手一扔說句“看不上”,我憑什麼跟人傢走在一塊?說不定背地裡多少人笑話我呢。
我的確是什麼都沒有,可是我有驕傲——天生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驕傲。那個時候,我已經在心裡面暗暗發誓,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跟陳塵有任何瓜葛,我們在各自的世界裡都可以活得很好,沒必要有什麼交集,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陳塵媽媽在我面前表現她的優越感!再也不想讓別人在背後說我不自量力。我決定,以後上學目不斜視,放學一個人回傢,我要徹底的遠!離!陳!塵!甚至,我還決定,以後再也不遲到瞭。
我都沒想到陳塵的媽媽能給我那麼大的動力,連久治不愈的拖延癥都被她治好瞭。為瞭不在路上遇到陳塵,我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還是不吃早飯,還是豹一樣的速度,我一天天跟瘋瞭似的,天天第一個到校。
對於我這種變化,傢長、老師和同學們全都不敢相信,我第一次早晨5點鐘站在我媽面前,我媽還以為我是起夜上廁所。我說我要上學瞭,我媽嚇得一個勁開電視看中央臺對表,我氣不過我媽的舉動,問她我是不是還應該再睡一會兒,我媽嚇得張嘴就說你走吧,你現在就走吧。有天一個隔壁班的同學在路上看見我,當時就毛瞭,不要命的往前蹬車,像要把我甩掉似的,結果到瞭學校一看大門還沒開呢,丫一邊喘氣,一邊偷偷回頭確認我到底是不是尹策,嘴裡還嘟囔著:“我cao,嚇死我瞭,還以為遲到瞭。”
對於我這種變化,第一個感受到的人,當然是陳塵。從我早早上學的第一天,他就被我嚇到瞭,那天他最後一個走進教室,看到正在背單詞的我,嚇得聲音都變瞭,他揉揉眼睛問,“你來瞭?!”
我抬頭掃瞭他一眼,然後又很平靜的低下頭接著背單詞,嘴裡含含糊糊的回應瞭一聲:“恩啊”。
他還是一臉匪夷所思的看著我,在我身邊坐下來,有點擔心的問:“你為啥來這麼早啊?是傢裡有什麼事嗎?”
我心裡默默的罵他“你傢才tm有事呢”,但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不咸不淡的回他一句,“不想遲到瞭唄。”
“哦,這也好……誒,你幾點出來的呀?”
“出來的時候沒看表。”
“哦——那你幾點起來的啊?”
“我背單詞呢!!”我感覺自己已經入戲瞭,竟然真的有點不耐煩。
陳塵那人,從來隻有他瞧不起別人的份,哪有別人給他臉色看的,見我一臉嫌惡,他臉色也變瞭,不再跟我說話,拿出書本在旁邊翻看起來,但是我知道他根本沒看進去。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一個單詞來來回回背瞭30多遍,再看單詞表的時候,都不確定自己剛剛背的是哪個詞兒,這種事我會寫出來?
單詞背不下去不要緊,我就是要堅持,堅持到陳塵知道我要跟他劃清界限,堅持到他主動離我遠點。
整整一個上午,我跟陳塵跟抽風似的輪流更換坐姿,我坐起來他趴下,我趴下他坐起來,老師們像看怪物一樣看我倆,但是我倆又不說話,都是一副全神貫註學習的樣子。
直到中午放學的時候,陳塵終於忍不住瞭,他眼睛看向門口,嘴裡說著:“走啊?”
我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書本,嘴裡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事。”
陳塵聽完“噌”的站瞭起來,頭也不回的走瞭,我獨自坐在教室,苦苦等候,看見窗外的校園一個人都沒有瞭才出門,結果因為回傢晚瞭,還被我爸一頓臭罵。
連續好幾個星期,我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校,最後一個走人,果然,在路上再也沒遇到陳塵,但是我的心裡特別失落。
我不知道戒毒是什麼滋味,我猜大概跟我戒掉陳塵是差不多的吧?都是特別煎熬。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苦苦壓抑著自己,想看的人不敢看,想說的話不能說,那人明明在你眼前,甚至有些討好的等著你跟他說句話,可是你卻強迫自己視而不見,我感覺心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扯斷瞭,連呼吸都帶著疼。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獨自靠在床上,總會捂著自己的心口對自己說,再忍一忍,忍一忍就可以把他忘瞭。
可是,如果你遇到的是一個霸道的人,他才不會稀裡糊塗的任你冷落,他可以忘掉別人,卻不許別人忘掉他,陳塵就是這樣,他認為我連日來的冷漠疏遠是在對他無端實施冷暴力,我B市第一公子哥向來習慣的是被人捧著寵著,如今,怎麼能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