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林也寧的背影漸漸消融在落幕的夕陽裡,我的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既然今生無緣,彼此就不該遇見,我不是鐵打的人,他這樣用情之烈幾乎令我無法承受,我難過的是,自己什麼也給不瞭他。
想想我們再次相見,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悲傷情景,大概正是,我高考落榜,他鋃鐺入獄吧真是可惜,我們倆若是站在一起,好歹也算一對璧人,可是我這活過一次的人,偏偏將事情搞得一團糟,回憶一下前世,居然覺得自己這一次活的更加糟心。
沒時間去想瞭,眼下沒有什麼事情比高考更重要,何況我也幫不上林也寧什麼,能做的,大概真的隻有考完試去監獄裡探望他瞭吧。
有點心疼剛剛那一節課的時間,至少能做半套化學試卷呢,現在天色都已經暗瞭下來,該是到瞭吃晚飯的時候。
高考之前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加上跟自己莫名其妙的賭氣,我決定,晚上不吃飯瞭,把剛才哭的時間補回來。
打定主意,不再遲疑,我快步走回學校裡面。
一隻腳剛剛邁進學校後門,忽然間斜刺裡一個人就站到我面前,我毫無防備,著實被嚇瞭一跳,一顆心從天到地,“撲通”一聲,似乎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瞭似的。
下意識後退一步,站穩之後,終於看清那人的臉,心裡卻泛起一陣隱隱的痛。
我不知道陳塵是從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他一定也看見瞭林也寧,所以他的臉色才那麼難看。
我想起自己剛才站在那裡對著林也寧淚眼滂沱,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而他又那麼溫柔的在一邊安慰著我,儼然一對鬧瞭別扭的小情侶,那情景我自己都嫌過於親熱,被別人看瞭,更是要平生許多幻想吧
別人怎麼想我並不在乎,可是看見那一幕的人,偏偏不是別人。
雖然我自知內心坦蕩,但是面臨陳塵的時候,卻沒來由的恐懼和心慌,陳塵一向忌諱林也寧的出現。雖然林也寧消失已久,但是當年我與林也寧的交往始終是陳塵心裡的一處隱憂,他沒有一刻不怕林也寧回來。
現在林也寧真的回來瞭,我不知道陳塵會作何感想,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怕他誤會,怕他懷疑,怕他再也不相信我。
“陳塵,你怎麼在這裡”
陳塵伸手將我扔在樹下那本化學書遞給我,“一個不留神,你就不在樹下瞭,我看見你的化學書還扔在那兒,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於是滿校園的找你”
“你剛才看見瞭我是說,林也寧,他回來瞭。”
“嗯”,陳塵點頭,眼神裡是無法掩飾的失望和痛楚,“看見瞭。”
我被陳塵的眼神刺傷,心裡一窒,差點站立不住,他的表情,分明是在可憐自己遭遇的背叛,他已經認定瞭我的背叛
接過陳塵手裡的化學書,我故意裝出對林也寧漠不關心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他不過是明天要去警察局自首瞭,所以過來看看我”
陳塵收回雙手,插進褲袋,叮囑我道:“該去吃飯瞭”,他既不責怪我,也不向我追問林也寧的事情,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他越是裝的大方,我的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兒,怎麼就不能把話攤開來說呢,他在逃避什麼
我的臉上也泛起失望,為陳塵刻意裝出來的大度,我輕輕點點頭,“好,你先去吧,我回教室坐會兒。”
說完我就後悔瞭,也許這句話會讓陳塵更加多心吧見瞭林也寧,連飯都吃不下瞭,學習這麼大的事兒都能放下,現在還要回去坐會兒平復心情
陳塵也點點頭,一反常態,沒有絲毫遲疑的就邁開步子,幾乎逃也似的想要離開。
看著他倉皇狼狽的背影,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一瞬間又湧上瞭眼眶,內心充盈著巨大的委屈,他用得著這樣嗎
“陳塵”帶著幾分負氣,我喊住瞭他。
陳塵停下腳步,卻久久沒有回頭。
我沖著他的背影大聲說:“我跟林也寧,什麼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已經完瞭,彼此信賴的人,根本不需要這樣蒼白的解釋,他連問都不敢問我,分明是認定瞭自己的猜測,然後不停地逃避罷瞭。
陳塵的身軀微微顫抖,過瞭好久才轉過臉,嗓音暗啞的說:“隻要你說,我就信”,說完這句話,又飛快的逃離瞭。
我捧著化學書,站在已經昏暗下來的夜色之中,久久未動,淚水決堤。
他根本就不信
口口聲聲說什麼“隻要我說,他就信”,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瞭,連我都看出瞭他在欺騙自己,他卻還在企圖用這句話來敷衍我。
我沒有去吃晚飯,也沒有補上下午耽誤的課,甚至連晚上的時間,都被我荒廢掉瞭,我沒辦法學習,林也寧出現,陳塵撞見,一個要進監獄,一個懷疑我的真心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自己的寫字臺前,看著滿滿一桌子的復習資料,一個字兒也看不下去瞭。
距離高考還有60天,我正在為自己心中所愛,放棄一切去沖刺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我寧願放棄自己的前程放手一搏,可我們之間的感情卻一天比一天脆弱稀薄我們的愛被一點一滴的誤會、爭執傷得傷痕累累。
報志願的矛盾還沒有解決,他媽媽的阻礙還沒有消失,現在,我們又陷入瞭不信任的危機我不敢想象,等真到瞭高考結束的時候,我們的愛情還能剩下什麼
或許命中註定我們沒有緣分吧
也不得不承認,自從林也寧回來之後,我便整日裡心神不寧,原來沉浸在學習中那種全神貫註的狀態真的全被毀掉瞭。才短短幾天的時間,我就清楚的察覺到自己狀態的變化,考清華的四成把握不可抑止的又變回瞭三成。
難怪林也寧說自己犯瞭錯誤,他倒是知道。
這些天,我總是忍不住去胡思亂想,有時候是在猜測林也寧到底去沒去自首,法院又是怎麼判決的,為什麼警察叔叔都不再來問問我當時的情況
更多的時候,我是在猜測陳塵對我,到底還有幾分愛意幾分信任我知道就算我去問他,他也不過硬著頭皮說,我相信你。可是我又不傻,他對我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我怎麼會相信他說那句我信你
我心疼的依然是陳塵,他心裡已經認定瞭我對林也寧的感情,又要不停的自我催眠,愛的這麼卑微懦弱又是何苦,這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陳塵。
回頭想想,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自欺欺人陳塵從來都沒有信過我,從那個野地裡的晚上,我告訴他我是穿越回來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開始不相信我瞭。
可是我卻告訴自己,他是我今生的唯一知己,不管多麼荒唐的故事,我講給他聽,他就會信。
兩年來,我們為瞭接受對方,全都將理智二字深深藏起,防止它沖出來與想洶湧澎湃的愛情對峙,因為稍微動用一些理智,我們就會痛苦不堪。
或許,除瞭分開,我們真的再也沒有別的出路瞭。
可是我不想,每次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就感覺鉆心的疼。我不要跟他分手我已經錯過瞭一次,上輩子已經嘗盡瞭煎熬,這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彌補遺憾,我就算拼瞭命,也要改變結局,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瞭不分開,我怎麼可以有分開的念頭
不行,我要努力
每次伏在案上胡思亂想到這一步,我就會強迫自己斷瞭一切念想,硬生生沉沒在知識的海洋裡。
這個時候,時間過得更加快瞭,隻剩下最後的幾十天,很多同學都已經進入瞭畢業贈禮拍照留念的環節,教室裡每天熱熱鬧鬧的。
可是對我來說,這最後的十幾天已經是救命的稻草,我要榨幹最後一滴空閑,我要考清華,一切的誤會等到瞭清華再解決不管誰再說我傻
等到真正填報志願的時候,學校是召開瞭傢長會的,我心意一如既往的堅決,幹脆都沒有通知我的爸爸媽媽開傢長會的事兒,自己就把志願填得整整齊齊。
我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偷偷給陳塵傳瞭張紙條,告訴他“我的志願不會變。”
陳塵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瞭我一句,“我的態度也不會變,我不管你報哪裡,我就報j大,你要是不信,就來看看我的額志願表。”
我看著他的回復,心裡是難過,是氣憤他為什麼就不肯有一絲一毫的妥協我們誰都不跟退讓,結果隻能是“分手。”
分手
我看著陳塵回我的紙條,拿起筆幾乎要將心裡帶著激憤的“分手”二字落在紙上,可是筆尖輕觸白紙的一霎那,我到底還是沒能寫下來。
唯一能夠用來做自我安慰的,隻有一句話:還有十幾天才報志願,我們還可以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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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星石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