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沒有
楊航瑜看到千期月淡漠的臉色突變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一瞬間,久違的欣喜若狂又出現在自己的胸膛裡。他看著坐在自己面前沉默著不知道是在回想還是在掙紮的千期月,感覺自己抓到瞭唯一的光亮。自己黑暗瞭這麼多年的歲月裡突然出現瞭刺破天幕的光,美好的明天就在面前這個看似嬌小的女孩子身上,他何以不激動?
窗外的陽光融融泄泄的傾瀉下來,窗邊的位置被照得和暖,千期月的輪廓顯得柔和瞭許多,短夾克上金色的裝飾扣子在陽光裡閃著耀眼的光,搭上她高冷的臉,冰山美人的即視感。楊航瑜看著眼前的人,卻笑得很溫暖,畢竟她帶著他餘生的幸福麼。
“我沒有父親。”千期月眨眼,神智抽回來,冷冷的說瞭這麼一句。楊航瑜有些吃驚,她呆滯的時間比他想象的短。雖然他不知道千期月為什麼會突然短路,但是她既然呆住瞭,憑他在商場上那麼多年的摸爬滾打,自己的識人經驗,本來猜測她還會愣一段時間,但這麼快就緩過來瞭,還真的有些感慨。後生可畏什麼的。
千期月看到眼前的楊航瑜拿著杯子的手微不可察的抖瞭抖,挑眉不言。她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會被人問到這種問題,她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就能讓別人忽略掉自己的傢室,可是終究還是想太多瞭。這麼多年一直的漠視沒想到什麼時候變成瞭她的弱點,一點點跟著她成長,她現在有多強大,它就有多可怕。
不過也沒什麼,既然是弱點,生來就是要面對的,那就坦然一些接受好瞭。她雖然不想做一個百毒不侵的金剛,但也不願被那種小事擋住前進的腳步。她千期月長瞭這麼大,經歷的也不算少,光明黑暗,正義邪惡,美好骯臟,世間一切都有對立面,她沒必要隨時想著這種事。擋路石的話,解決瞭就好瞭。她就是這麼想的。
“沒有父親?怎麼會……你應該是有父親的啊,不然……”楊航瑜愣一會才開口,他覺得這件事有哪裡不對,但是說不出來。“伯父您到底想說什麼?”千期月皺眉,有些不快。沒聽楊嘉畫說他爹喜歡打聽別人傢世啊,就是問問也不至於這麼執著吧,她明明都明確拒絕瞭的。這麼纏著問真的好?
“是我失禮瞭。”楊航瑜欠一欠身,但是該問的還是繼續問,所以世間的人都是這樣,即使明明知道會傷害你也還是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你的喜怒,你的痛苦,與他何幹?“但是冒昧一問,你傢在歐洲是不是經營瞭一傢療養院?”楊航瑜眼神閃爍,黑色的瞳孔裡透著急切,很想知道答案的樣子。
千期月很驚訝。楊航瑜怎麼會知道這個隻有她和千期堯才知道的秘密?要說的話,他們當初連葉帆都沒有告訴,一直以來隻有千傢兄妹知道這件事。反正也不是什麼一定要瞞著的東西,知道瞭也無妨,他想知道告訴他就是瞭,靜安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小傢夥。
“是。您想做什麼?”靜安在英國威爾士的一個小鎮上,人口不多但是風景優美,是個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千期月長這麼大隻有每年冬天才會抽時間去,自己一個人從來沒有去過。那裡的大部分人信賴千期堯比她多,她也喜聞樂見,以不想麻煩自己為由全權交給瞭千期堯處理,千期堯那麼縱容她的又怎麼會不答應?也就是這樣,她一直是靜安的隱形人,身份不咸不淡。
楊航瑜得到肯定,心裡那叫一個激動,眼淚都差點流出來。自己想瞭這麼多年的,找瞭這麼多年的地方,終於有瞭眉目,有瞭眉目就可以調查,能夠調查就能把自己想要的找回來,把自己想要的找回來就能彌補自己的錯漏,就能真正安靜平和的過完自己的餘生。“那裡是不是有一個已經住瞭很久的,叫王丹荷的病人?”他能明顯的聽見自己聲音的顫抖,穿越幾十年的,青年般的悸動回到瞭身體裡,整個人都年輕瞭一樣。
千期月也不是吃素的,看到楊航瑜的樣子,猜到之中肯定有故事,但現在不是挖八卦的時候。楊航瑜從剛剛見面時的慈祥的中年男子變成現在有著年輕光彩的老男孩,千期月覺得有什麼感情太過強烈,讓她坐在對面也能感受到他的激動。但,她也著實是很久沒有回去過瞭,本來就不是很重視,今年更是因為在這邊和別人玩得嗨的緣故,一個電話都沒有打回去過。要查一個人,怕是要先給代理人道歉才能談正事瞭吧。
“據你所知她住瞭多久?”千期月眼神冷冽,聲音嚴肅。這是很值得嚴肅的事情。療養院雖然是療養機構,平常就有很多病人入住,也不乏那些把行動不便的老人丟在療養院門口就走的人,一般這樣的人是很難查到傢人的,所以療養院就一直收治著,但長久下去,院裡的人老是會記混名字,特別麻煩。能幫助那些不知道傢人是誰的患者找到傢屬,靜安也會很高興。
“多久啊……二十多年瞭吧……”楊航瑜微瞇著眼睛揚起頭,似乎在回憶一段很久遠的歲月。距離他們上次見面,真的已經隔瞭二十多年瞭。歲月如梭,時光給瞭他刀鑿斧刻一般的痕跡,他卻隻能看著照片上她的風華正茂心酸推測她是不是也有瞭魚尾紋,臉色是不是也如他一樣留下時光的見證。真心酸啊,那麼那麼多不知思念所從來的時光。
“不可能。”千期月一口咬定。“伯父你是不是記錯瞭。我在那裡那麼久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靜安自由一套管理規矩。每五年就會對全院那些聯系不上親屬的病人普查一次,給每個人做一張身份履歷治療表,然後交給管理者過目。千期月好歹還是個管事的,曾經也收到過,還仔仔細細的看過瞭每一個病患,但從來沒有一個叫“王丹荷”的病人。一次兩次沒有還說得過去,三次五年大普查,九次無聯系親屬病患普查的報告單和相關資料她都看過,但從來沒有這個人。當然,也不排除是她看得馬虎。
楊航瑜的臉色已經蒼白,本來的神采奕奕盡數褪去,蒼老的樣子重新顯現出來,襯得人一派絕望。千期月不忍,微閉瞭閉眼,又開口回復:“伯父你回去找找看有沒有她最近的照片吧,拿到照片我可以幫你在醫院系統裡查一查。雖然不一定會有結果,但也好過什麼都不做。您說是吧?”
任何人都會老,看到一個老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絕望的目光,誰不會自動代入?萬一自己蒼老的時候也有求於人,是否也得一樣的低聲下氣?千期月沒有悲天憫人,隻是被太多的別人求過,突然被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這麼看著,她有些不自在罷瞭,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費不瞭多少功夫,就幫他查查好瞭。
楊航瑜眼睛突然閃出亮光,千期月能夠幫忙他是沒有想到的,本來知道自己打的旗號是來找茬的,雖然問瞭些別的問題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偏離主題。千期月證據充足,即使真的要告上法庭隻要找到律師千期月就絕對不會輸,楊航瑜的行徑在千期月看來,怕是笑話吧。他這麼想著,嘴角悲涼的弧度慢慢展開,看得千期月心裡突然就不是滋味。
千期月也不想多待瞭,她心裡一直壓抑著的某種感情越來越強烈瞭,她不喜歡被自己的感情牽絆,也懶得再辯解,她也看明白瞭,楊航瑜找她的主要目的其實也就是問這個,雖然說是為瞭千秋的股份,但是整個談話從頭到尾完全沒有涉及到好麼。也難為楊航瑜瞭,一個在商場縱橫馳騁瞭那麼多年的英雄突然要請求一個比自己小不止30歲的女孩子,會說得出口也需要很大勇氣才是。
“您準備好瞭可以讓楊嘉畫給我,我會盡快給您消息的不要抱太多希望但是也請不要失望,平常心就好。”千期月拿起包,看著楊航瑜頭上花白的頭發,心生感慨。不過,說起楊嘉畫,千期月又不得不補充一句,“楊嘉畫和我,不管您抱持什麼態度,已經開始瞭,所以請您關註後續的發展。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的時候請不要讓難受。”楊嘉畫畢竟是他的兒子,她也不想他兩頭為難,煎熬難過。
楊航瑜有些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千期月已經走瞭。還真的是很奇怪的氣場,千期月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但是不可否認的,值得栽培。
“哥哥,靜安的事什麼時候泄露出去瞭麼?”晚上,千期月和千期堯坐在傢裡,一個在看電視,一個在玩pad,氣氛很輕松,千期月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今天這種安靜寧和瞭。果然說有人才有人氣麼。
“靜安的事?沒有啊,我記得我什麼都沒有說給任何人啊,是出什麼事瞭麼?”千期堯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屏幕,點頭暗忖,還是紀錄片好看一點。“我要幫別人查一個病人,到時候叫steven給我打個電話,要配合我。”千期月故意強調最後幾個字,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威信,自然要找人幫襯下。
千期堯點頭:“會幫你的,安心去。”千期堯不會質疑她,靜安的資產本來就是放在她名下的,怎麼玩都行,她願意就好,再說瞭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千期月笑一笑,手機響起來,掃一眼:楊嘉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