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鄰居姓徐,桃花村人,就在登縣邊緣。正好季菀要去登縣買丫鬟,便順道瞭。
“姑娘,手套是你做的?”
季平兩兄弟趕車,徐老太太和季菀坐在車廂內,自然的就聊瞭起來。一聽兄妹幾人姓季,老太太立即就想起這段時間風靡延城的手套,驚訝的看著季菀。
季菀知道自己算是在延城出名瞭,笑著點點頭。
徐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越發驚奇,“小姑娘,你可真有本事。我孫女跟你差不多大,除瞭繡花,什麼也不會。”
季菀謙虛的笑,“您言重瞭。隻因我傢貧,時常要做農活,冬天又冷,手露在外面便要長凍瘡,所以才想瞭這個法子。”
“鄉下孩子,不容易。”
徐老太太感嘆一聲,她也是農戶出身,知道鄉下人的貧困艱難。冬天雖不用下地幹活,但洗衣做法燒火是少不瞭的,她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說話間,便到瞭徐傢村,養鴨子的那傢人姓楊,楊大爺是桃花村的裡正。徐老太直接帶著幾人去瞭楊傢,“大妹子,在傢嗎?我給你帶好消息來瞭。”
柵欄是關著的,院內一大片鴨子,全都聚在一堆,滿院子都是鴨屎的味道。
老遠的聽見聲音,一個穿灰色襖子的老婦人忙開門走出來,一見徐老太,臉上便帶瞭喜色。
“老姐兒啊,有什麼好消息啊?快,進來說。”
徐老太笑瞇瞇的一指季菀幾個,“她們是義村的,想買你們傢的鴨子。”
老婦人瞪大瞭眼睛,又驚又喜,忙把幾人請進屋。
“我們傢還有五百隻鴨,姑娘,你們真的能全收瞭嗎?”
堂屋裡,將近花甲之年的楊裡正試探的看向季菀三人,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著也該有個大人才是。
季菀看出瞭他的懷疑和不確定,笑一笑,“是的,我全要,一隻三十五文。”
楊大爺震驚。
他給城裡的大酒樓送鴨子,一隻才三十二文,這小姑娘出手也太闊綽瞭。
他媳婦胡楊氏,也就是剛才開門的那個老婦人,神情也有些微妙和驚詫,兒子兒媳們坐在兩側,均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兒落在瞭自己傢頭上。
見此,中間人徐老太笑著說道:“大妹子,你們也別多想,這姑娘姓季,是義村的。北地將士們喜歡的那個手套,就是她做出來的。他們傢在蘭桂鎮裡做買賣,口碑可好瞭,我那鄰居老姐兒就特別喜歡,寧願繞路也要去小集市口排隊賣他們傢的吃食。他們現在又在賣那個什麼,哦,醬板鴨。我那鄰居老姐兒去晚瞭沒買到,這才跟我說,他們傢缺貨,附近好些個村的鴨子都賣給他們傢瞭,這才回來告訴我的。”
楊裡正夫妻原本心裡還有些打鼓,他們都是實在人,給酒樓準備的鴨子都是從村民手裡頭買的。酒樓的老板臨時毀約,這些鴨子他們卻不能全都退給村民。這年頭傢傢日子都不好過,都是特意養的鴨指望著賣瞭錢好過年。為瞭買這些鴨子,楊傢還欠瞭好些銀子。
因為楊裡正素來風評好,為村民辦瞭不少實事兒,所以大傢自發的沒有催他還錢,等著他把這批鴨子處理瞭再說。當然,也有些人知道他們傢也不好過,便主動的收回去瞭一部分鴨子。但就這樣,還是剩瞭五百隻。
也就是說,桃花村還有許多人傢傢裡有鴨子沒有處理。
得知這個消息,季菀面露歡喜之色,“裡正爺爺,實話告訴您吧,我們傢的醬板鴨賣得相當火。你們傢的五百隻鴨我不僅可以全都收瞭,您還可以告訴你們村的村民,但凡傢裡有鴨的,隻要是健康的,體型正常的,我全都要。”
楊胡氏大喜,“當真?”
季菀鄭重點頭,從懷裡摸出五兩碎銀子,“我現在就能跟你們簽訂契約,這是定金,明天過來取貨。”
亮閃閃的銀子擱在桌子上,楊傢所有人都呆住,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麼幹脆決斷。再想到這小姑娘受過當今聖上的贊譽,最後一絲疑慮也盡數消散。
楊裡正面露感激之色,“姑娘,您為我們傢解決瞭一個大難題,是我們傢的恩人,我怎麼都不能多收錢。這樣吧,每隻三十文。我這就去通知其他人,讓他們把鴨子都賣給您…”
“裡正爺爺,這些鴨子你們都是出瞭成本的,賣少瞭你們也賺不瞭錢。”季菀看出這夫妻倆都是老實人,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壓價,“我們傢在其他村收鴨子,都是統一價,這是做生意應該有的基本信譽。”頓瞭頓,她道:“其實我還想跟您商量,以後也在你們村收鴨子。”
楊裡正沉默下去。
跟酒樓的合作不是一年兩年瞭,臨時改投別傢,算是違約。
“爹,我覺得成。”
楊老大觀察著父親的臉色,一下子就猜出他在想什麼,“咱每年都給酒樓送鴨子,從來都出過問題,但他們卻各種挑剔,這次又因臨時有急事幹脆不要瞭,害得我們囤瞭這麼多鴨子在傢。如果不是遇上季姑娘,這批鴨子根本就沒辦法處理,全村的人都還指著這些鴨子過年,到時候咱們哪什麼跟村裡人交代?萬一以後他們再碰到類似的事呢?就算您不為咱傢著想,也得為全村人想想。”
“爹,大哥說的有道理。”楊老二也附和道:“是他們背信棄義在先。”
楊裡正看著一屋子的人,人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他長嘆一聲,終是點瞭頭。
“好。”
季菀跟著他去各傢統計鴨子的數量,也算是提前驗貨。畢竟是第一次做生意,而且也沒有信得過的擔保人,總得自己親自檢驗過才放心。
出門拐瞭個彎兒,剛走瞭幾步,就見鄰居一傢院子外柵欄打開,一個小姑娘背著個男娃匆匆出來,面色焦急,險些撞上楊裡正。
“燕姐兒,你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兒?”
小姑娘穿得單薄,身上的襖子看起來有些年頭瞭,面色枯黃,個子矮小,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一抬頭眼裡的淚水就落瞭下來,哭道:“狗蛋兒肚子疼,我要帶他去縣裡看大夫。”
“鎮上看大夫診金可不低,你拿什麼給你弟弟看病?”
跟在後頭的另一個小姑娘一聽就哭瞭起來。
楊胡氏眼神悲憫,知道老頭子肯定會掏錢幫這苦命的姐弟三。
“肚子哪個部位疼?”季菀詢問道:“我是大夫,可以給你弟弟看看。”
那小姑娘驚詫,楊傢眾人也面色驚奇。
季平出來解釋道:“我妹妹真的是大夫,我們村的人生病都是我妹妹給治好的。姑娘,你弟弟看起來病得很嚴重,你現在去登縣也需要時間,不如讓我妹妹給把把脈,興許能治。”
兩個小姑娘早已是沒瞭方寸,見對方是裡正帶來的人,背上弟弟不停的呻吟喊痛,便也什麼都顧不得瞭。
“姑娘,麻煩姑娘這邊走。”
她背著弟弟往回走,另外一個小姑娘在前面跑著去開門。
季菀跟上去。
茅草屋裡十分簡陋,桌子缺瞭一角,杌子也裂瞭縫,墻角一大片面積被浸濕,一看就是漏水所致。炕上隻有一床被子,很薄,也很舊,到處都是補丁,甚至露出瞭發黃的棉花。
季菀隻掃瞭一眼,便看出這傢條件的確是相當困難。
小姑娘將男娃放在炕上,男娃看起來隻有四五歲,又幹又瘦,面色萎黃,整個人蜷縮著,雙手捂著腹部,因為疼痛而眉頭緊皺。
“疼瞭多久瞭?”
旁邊那個小姑娘馬上說:“前兩日就說肚子疼,但不嚴重,過會兒就好瞭,今天中午吃瞭飯就疼得受不瞭,我才覺著不對味瞭…”
說著說著眼淚又出來瞭,滿臉的焦急恐慌。
季菀檢查瞭男娃的唇舌,又問瞭些癥狀和平日裡的飲食,心裡有瞭猜測,立即將他的褲管挽起來,果然看見許多紅點。
“他患瞭伏蟲(鉤蟲)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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