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定決心要鬧大,就得趁熱打鐵。王傢三兄弟都傷瞭骨頭,不能動彈,陳氏留下王春水和王春嬌在傢照看,由她和王春花出面,入縣衙報案。當晚參與救火的每一傢選出的兩個代表,季傢、裡正傢以及村東頭王大爺傢貢獻出瞭牛車和驢車。趁著天還未亮,便拉著眾人出發瞭。
季菀沒去。
周氏不許她單獨出門,她也擔心自己這張臉會惹來災禍。但她從陳氏傢角落裡找到還未燃盡的迷香,可以作為鐵證。
然後她讓管傢去瞭登縣齊府,找上次給她傢送狗的那個齊公子。陸非離臨走的時候悄聲與她說過,若遇不能解決的難題,可求助齊府。
她不知道那少年公子是什麼身份,但陸非離既然這麼說瞭,至少齊府在這延城的地位,應是數一數二的。這種以火燒村民作為報復的案子,又有證據的前提下。最起碼有齊傢相助,賀傢的人總不能一手遮天。
再囑咐幾句,她才帶著曾婷匆匆回傢。
出瞭這麼大的事兒,整個村都驚動瞭,周氏自然再也睡不著,一直坐在堂屋裡等著消息。季珩先前哭瞭會兒,現在安靜下來瞭。他年紀小,但從母親姐姐嚴肅的表情也察覺出出瞭大事兒,便安安靜靜的呆在母親身邊,也不吵鬧,倒是讓周氏頗為欣慰。
季容最是沉不住氣,在院子裡來回走動。她想過去看看,可母親嚴令不許她出門,還特意讓身邊的兩個丫鬟看住她。她沒辦法,即使心中焦急,也隻能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走一圈便趴到門口仰頭張望,張望瞭數十次,終於借著微明的天色看清遠處走來熟悉的影子。
她臉色一喜,“是姐姐,姐姐回來瞭。”
立即就跨出瞭門,小跑著迎上去。
周氏也沒再阻攔她,牽著小兒子的手出瞭堂屋,還沒走出院子,就見兩個女兒結伴走到跟前。
“娘。”
季菀知她擔心,安撫的對她笑笑。
周氏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瞭一遍,見她毫發未損,這才徹底松瞭口氣。
“走吧,進去說。”
季珩早歡呼著跑去抱著長姐的腿,歡喜的叫姐姐。
季菀摸摸她的頭,牽著弟弟妹妹進瞭屋。
打從失火開始,周氏便猜出瞭前因後果。季菀便將陳氏眾人的傷勢說瞭一遍,以及後續的處理方法,也都一並道於母親聽。
周氏聽罷默然半晌,盯著她道:“先前我不讓你再插手她傢的事,是不願惹禍上身。畢竟咱們無依無靠,不過鄉野農戶而已。名聲太過顯赫,是禍非福,低調方是上策。我猜到賀傢必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們會在暗夜裡放火殺人。如此幹脆,如此狠毒…”
她說到此頓瞭頓,看瞭眼滿臉茫然懵懂的小兒子,“鄭清,把小少爺帶回房間。”
“是。”
季珩其實還有些困,乖乖的走瞭。
周氏又看向臉色微白的小女兒,知道她也是被這陣仗給嚇住瞭。
季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風浪,也不過就是劉氏和李氏上次找上門來,將她推得磕破瞭頭,險些沒命。後來發生瞭王春花的事兒,周氏和季菀也沒有與她說細節。且她不曾見過王春花當日被抬回來的狼狽淒慘,不過耳聽幾句罷瞭。今日陳氏傢莫名起火,她其實並未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此時聽長姐說起,才驚覺出事情的嚴重性,早嚇得魂不附體。
季菀握瞭握她的手,寬慰道:“別怕,沒事瞭。”
姐姐手心的溫暖漸漸安撫瞭季容的不安恐懼,“姐姐,真的是賀傢放的火嗎?即便是為瞭給賀傢少爺報仇,也犯不著全傢滅口。春花姐姐也已經被他們害成瞭這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能如此為惡?難道他們就不怕官府衙門追究嗎?”
季菀道:“你還小,不懂這其中的曲折。那賀傢祖上在京為官,如今雖未有子嗣入仕,想來在官場上應是也有些人脈的。但正如你所說,這事兒本是他們為惡在先。若是鬧上公堂,反而讓他們自暴傢醜。若是將王傢眾人滅口,便可斬草除根。他們之所以不怕,是因為陳氏平日裡風評不好,又和娘傢以及妯娌不睦。他們傢出瞭事兒,沒人會為他們喊冤。便是察覺瞭端倪,也不敢冒著得罪賀傢的危險去給他們出頭。迷藥、酒精,再加上晚上的風,一夜過去,什麼都燒得幹幹凈凈,便是想報案,也沒證據。”
季容打瞭個寒顫。
周氏輕嘆一聲,道:“你年幼,沒經過大風大浪,遇上這樣的事兒,難免驚懼,以後便多跟你姐姐學學。學得幾分沉穩,我便就放心瞭。”
季容點點頭,“嗯,我都聽娘和姐姐的。”
“陳氏兵行險招,本也是一計,但她不懂得大富人傢的做派。”周氏道:“非但沒能對簿公堂,揭露賀傢惡行,反倒是惹來殺身之禍。你姐姐心明如鏡,這些個彎彎繞繞她看得分明,也知曉利害關系,懂得如何處置方得周全。阿容,我與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們遲早要搬去縣城,以後左鄰右舍的,住著都是大戶。你們父親早逝,我們傢又無官爵在身,便得謹小慎微,懂嗎?”
大戶人傢,總是都有些關系的,不像他們傢,毫無根基的農戶出身。便是日後搬到縣城,恐也免不瞭被左鄰右舍的看不起,得提前讓小女兒有個心理準備。
季容沉默半晌,認真道:“娘,我記下瞭。”
周氏面露欣慰之色,“大半夜的被吵醒,你們都沒睡好吧,趁著天還早,回去休息吧。”
姐妹倆出瞭堂屋,往後院走。
季容忍不住問,“姐姐,雖然你找到瞭迷藥和酒壇子碎片,但那放火的人,畢竟沒抓住。這鬧上衙門,也沒人證啊。賀傢如果真的在官場上有人,會不會…”
才點撥瞭她幾句,妹妹便又有瞭長進,季菀很高興。
“就是擔心賀傢在官場上有人,一手遮天,所以我才讓曾伯去請齊傢出面。那位陸公子不是京城公府裡的公子嗎?他的朋友,必然也是大富大貴之人,就算壓不住賀傢,總能平分秋色。再說那迷香,含有曼陀羅花和夾竹桃,這都是有毒的,平常並不多見。再加上其他的藥物…那賀傢的采買總有賬簿。即便毀瞭,那藥鋪裡賣瞭幾兩幾錢藥材,都是登記造冊的。整個鎮上的藥鋪不多,劃分范圍,折中而查,定能查到。賀傢如此猖獗,目中無人,定是不會每一樣藥材都從不同藥鋪買。上瞭府衙,隻要齊傢出面,賀傢使不出手段,衙門官差挨個一搜,賬薄一對,賀傢的人,便是長著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時間這麼短,他們定是還沒來得及將放火的那人滅口。上瞭公堂,知縣肯定是要審問的。當下人的,可沒主子那麼硬氣,一頓板子下來,哼,我就不信他不招。”
其實季菀也是仗著陸非離曾特意叮囑過縣令,再加上這事兒本是賀傢為惡。隻要沒瞭外來壓力,知縣肯定是要偏幫受害方的。
曾元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瞭延城,一路打聽著來到齊府。見門匾高掛,很是有些氣派,心中便有猜測,這齊傢定是顯貴人傢。他將牛車停在門口石獅子旁,緩步上前,對著守門人彎腰鞠躬,道:“小人登縣義村季傢傢仆曾元,貴府公子曾受友人之托送我主傢兩條傢犬。今我傢主子有要事相求,請見貴府公子。”
“季傢?”
門房見他穿著得體,言語溫和,不像是故意來攀附的模樣,便沒輕視。再聽得這番話,更是訝異。隨即很是客氣道:“請在此稍後,小的立即去通稟公子。”
曾元原本還以為會被這些高門大族的下人刁難一番,已準備好瞭說辭,沒想到對方竟這麼好說話。他自是不知道,陸非離在離開之時就特意囑托過齊糾,讓他對周氏一傢多傢照拂。齊糾瞧他難得對一個小姑娘感興趣,自是樂意幫忙。所以早就叮囑瞭門房,若有季傢人拜訪,不可怠慢。
今日來的是季傢傢仆,若是周氏母子任何一人,怕是早就被請進花廳喝茶瞭。
齊糾才從母親院子裡出來,準備出門,半路遇見急匆匆來的門房,聽聞稟報後,便挑瞭挑眉。
“請他進來。”
陸非離有囑托在前,他自然對季傢的事兒多多關註一些。這三個月來,季傢在吃食上的生意不斷創新,他也是大飽瞭口福的。季傢買瞭下人的事兒,他也知道。
曾元被請進瞭待客廳,還未鞠躬見禮,齊糾便直接開門見山道:“那小丫頭…咳,你們傢主子,遇上什麼麻煩瞭?”
他語氣散漫隨和,看著便是個脾氣好的。
曾元心裡有瞭底,便將自傢姑娘交代的話一字不漏的說瞭。
齊糾聽完後便笑瞭,“你傢姑娘倒是聰明。行瞭,這事兒我知道瞭,你回去告訴你傢主子,此事不必憂心。”
聽這口氣,全然不將賀傢放在眼裡,曾元松瞭口氣,再次躬身道:“多謝公子相助。”
齊糾抿瞭口茶,突然又道:“我聽說你傢主子正打算買宅子。”
曾元一愣,斟酌的問道:“公子如何得知?”
齊糾漫不經心的笑,並未回答,而是吩咐下人拿來一個盒子,“把這個交給你傢姑娘,她自會明白。”
曾元不解其意,拿著盒子回村,依言轉述。
季菀打開盒子,卻發現裡面是一張地契,正是上次陸非離準備給她的謝禮。
周氏一看底下那張寫著五百兩紋銀的單據便心下瞭然。上次女兒將房契歸還,陸非離當時收瞭,卻轉手交給瞭齊傢公子。等自傢準備買宅子的時候,再通過那齊公子轉交,房價必然是低於市場價。既幫瞭女兒,又沒讓女兒覺得白收瞭他的好處。
這陸三公子,倒是會處事。
“等王傢的事解決以後,你帶著銀兩,和你大伯一起去延城齊傢致謝吧。”
季菀道:“娘,您現在不擔心我一個人出門瞭?”
周氏笑道:“換男裝。坐牛車,也沒人看得見你的容貌。”
“娘,我也想去。”
自從父親去世後,季容就沒再出過村子,此時眼巴巴的望著母親和姐姐,滿眼的渴望與期待。
季珩有樣學樣,撲在姐姐身上撒嬌。
季菀摸摸弟弟的頭,抬頭對周氏道:“娘,就讓阿容和阿珩跟我一起去吧,帶上曾福兄妹幾個,順道再去看看新宅子。”
這宅子居然是三進的,想來也
周氏對上小女兒和小兒子渴盼的雙眸,終是點瞭頭。
“阿珩不許亂跑,要聽姐姐的話,知道嗎?”
季珩滿面歡喜,乖乖的應瞭。
“知道。”
午飯後,宋氏帶著趙茵過來瞭。如今周氏搬瞭傢,離趙傢更近瞭,中間就隔著兩戶人傢,拐個小山坡,就到瞭。她便時常過來找季菀,季菀開導瞭她幾次,她心情漸漸好瞭些,性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抑鬱寡言。
“昨晚我睡得死,那麼大動靜也沒聽見。今早我娘說起,我才知道陳氏傢出瞭事兒。”
去年王春嬌畏於田氏的威懾,把趙茵被韓傢嫌棄退婚的事兒傳瞭出去,趙茵在傢哭瞭兩天,更是因此怨上瞭陳氏一傢。今年大年初一,王春花被主傢的人抬回來,聽說被人糟蹋懷孕又流產瞭。她驚訝的同時,不免唏噓。想想自己隻是退過親,而且錯都在韓傢,以後她還可以繼續說親。但王春花,一個好好的黃花閨女,落到這步田地,怕是這輩子就完瞭。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倒黴的時候,便極力的去想,其實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倒黴的人。自己的不幸,也變得不那麼重要瞭。
趙茵同情王春花,對王春嬌的怨也消散瞭。如今陳氏傢又出瞭這樣的事兒,便是陌路人,聽聞也不免心生不忍,更何況還是同村人?
“沒想到,安安分分過日子,也會招來禍端。那些大戶人傢,真的是不把咱們普通百姓當人看。”
趙茵語氣有些悲憤。
“大戶人傢也不都是那樣的。春花姐命苦,恰巧就碰上瞭賀傢。”季菀輕嘆一聲,“希望官府能重判,也治一治那些自認高門就恃強凌弱的風氣。”
趙茵點點頭,一邊吃著季菀做的牛奶凍一邊道:“阿菀,還是你聰明,說服瞭村民們跟著去縣衙作證。否則這樣的事兒再來一次,真出瞭人命…我簡直都不敢想。”
攤上這樣的事兒,還就在自己身邊,怎能不怕?
“反正是已經鬧大瞭,等著消息吧。登縣的縣令大人,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不會容許那些小人猖獗的。”
“嗯。”趙茵不過感嘆幾句罷瞭,她一個小姑娘,這些事是管不來的,繼續埋頭吃牛奶凍,“阿菀,你手藝太好瞭,什麼東西從你手裡,都能變出花兒來,每回我來你傢,都能吃到新鮮的甜點。我娘都說,我的嘴給養刁瞭,跑你傢來就是為瞭好吃的。”
季菀笑,“阿珩貪玩好動,鬧騰起來我娘都管不住,你時常帶著你那雙胞胎的弟弟過來陪她玩兒,我和我娘高興都來不及。這些個小玩意兒,不過口舌之欲罷瞭,你要愛吃就多吃,我還能吝嗇不成?”
趙茵也笑。
“你這個牛奶凍,怎麼不拿去賣?又軟又甜,婦人孩子應是最喜歡的。”
“怎麼賣?”季菀反問,“賣一份還得準備一個碗,人傢為著一碗牛奶凍還得多花一文錢買一個碗,買多瞭堆在傢裡好看?而且這東西也不好裝運,麻煩得很,算瞭,偶爾做來自己吃倒是不錯。”
趙茵想想也是。
“阿菀。”她抬頭看著季菀,“你們真的要搬去縣裡瞭?”
“還早著呢。”
前幾日宋氏帶趙茵來串門,剛巧碰到送貨回來的曾福兄弟,說起看宅子的事兒,宋氏驚訝之餘自是會詢問。兩傢關系本來就好,周氏便簡單的說瞭。
“起碼得等到入秋,才能搬,我還打算收山貨呢。”
“收山貨做什麼?”
趙茵好奇。
季菀眨眨眼,“保密!”
正說著話,曾元進來瞭,說是衙門來瞭人,先是去王傢勘察情況,檢查屋舍以及王大柱幾個,確定的確為燒傷。帶瞭青磚,以及季菀留下的傷藥紗佈,回縣衙復命。
這也是走個流程。
按理說,季菀給王傢眾人診治的,衙門的人也該來過問一下。季菀心知肚明,八成是那縣令徐大人提前打瞭招呼,沒來叨擾。
“這個時辰才來勘察現場,怕是先去瞭賀傢,對簿公堂瞭。”
周氏暗自在心裡算瞭下時辰,如是說道。
曾元點頭,“夫人說得是,小的方才特意詢問過官差,那官差倒是挺客氣。裡正去報的官,縣令大人聽說是咱們義村的,還特意免瞭殺威棒,得知情由後便立即派捕快去瞭賀傢。那賀傢興許是沒料到王傢的會這麼快去報案,沒有準備,立時便被包圍瞭。任是那賀老爺賀夫人如何疾言厲色,也擋不住捕快搜索。但有阻攔,全數都羈押歸案。賀宅上下人人惶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那放火的小廝還沒被處置,當下就嚇得臉煞白。捕頭一番嚴厲逼問,他立即就招瞭。”
聽到這裡,季菀便笑。
“看來知縣大人是早有準備,特意派瞭鐵面無私的捕頭去震場面。”
“姑娘說得是。”曾元笑著繼續說道:“衙門裡的官差又去附近的店鋪詢問,果然查出賀傢前幾日買瞭曼陀羅花等有毒藥材,藥鋪裡的賬冊黑紙白字,是做不得假的。如今官差來王傢查看瞭,等回到縣衙,今日就能判下來。那官差還特意讓小的回來傳話,讓夫人和姑娘放心。”
季菀卻知道,哪怕是今日就把賀傢夫婦和那兩個公子下獄,賀傢怕也是還會翻起浪來,後面端看齊傢的瞭。
“賀宅裡的密室查到瞭?”
“查到瞭。”
賀傢那兩位公子都是酒色之徒,官差入門的時候,那二公子還在屋裡和丫鬟廝混。堂上幾個姑娘都是未嫁之身,說這些顯然不合適。曾元便跳過這段,直接道:“虧得王傢二姑娘提供的線索,官差一入府宅就大肆搜查。動靜鬧大瞭,那些個丫鬟仆從見主子都被鉗制住瞭,略知內情的,便也都說瞭出來,如此很快就查到瞭那密室,十幾個少女,還有三個七八歲的孩子…”
曾元說到此也是面色憤憤,“那賀傢兩位少爺,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枯井裡打撈起來的女屍,足有三具,都已成瞭白骨。”
趙茵和季容嚇得變瞭臉色。
別說她們隻是鄉下姑娘,便是大戶人傢,枯井藏屍也是大案子。任他賀傢再是官場上有人脈,攤上瞭這麼大的人命官司,也別想輕易瞭之。
“那幾個姑娘,都是簽瞭死契的,沒傢裡人來討要說法,自然瞞天過海。這下子查出來瞭,縣令大人勃然大怒,當即就下令杖責賀傢公子。賀傢公子養尊處優的,沒吃過苦,打幾板子,那二公子就招瞭。這裡面,有賀夫人的手筆,賀老爺倒是不知情。但火燒王傢,是夫妻倆的主意,那放火的小廝,就是賀老爺的貼身常隨。買藥的,是賀夫人跟前的老媽子。賀傢上下,除瞭那位賀小姐,全數都入瞭獄。”
季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同時也有些驚怕。
“這,這得判多少年?”
“我的好妹妹,這可是殺人命案,還企圖毀屍滅跡,哪是入獄服刑就能輕易瞭之的?”季菀道:“除瞭那從頭到尾未涉案的賀傢姑娘,賀老爺賀夫人以及賀傢兩位公子,一個死刑是逃不瞭的。”
“死刑?”
趙茵呼吸不穩。
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聽說過這等血腥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有些心驚肉跳,不停的用手拍胸口。
“我的天啊…”
“也是賀傢自作孽。”季菀木然道:“之前陳氏心中不忿,傷瞭賀傢兩位公子。若是當時對簿公堂,陳氏這傷人之罪也逃不瞭。但他們心中存瞭僥幸心理,覺得陳氏不過一鄉村農婦,好打發,一把火下去就全都燒幹凈瞭,便撤銷瞭狀紙。如今事發,連秋後算賬的資格都沒瞭。”
黃昏之時,村民們都回來瞭,知道這邊在等消息,苗氏便趕緊過來瞭。
“判瞭,賀傢夫婦縱火殺人,賀傢公子虐殺囚禁婦孺,判死刑。大少夫人幫兇,也判瞭死刑。賀傢還要賠償受害人傢,每傢二十兩銀子。偌大個賀宅,就剩下一個剛及笄的賀姑娘和一群丫鬟婆子。聽說這賀傢姑娘也才定親不久,除瞭這樣的事兒,婚事怕是也…不過賀傢傢大業大,那賀姑娘靠著豐厚的嫁妝,遠嫁也不是不可以。”
周氏卻搖頭,“賀傢祖上做過官,縱然一傢下獄,還有眾多族親。若是救不得他們一傢上下,就得收養賀傢姑娘。一個孤女,攜萬貫傢財,寄住在族親傢裡。若運氣好攤上個好人傢,或許還能保住嫁妝。若遇上貪心的,少不得貪瞭她的嫁妝,將她隨意打發瞭。”
當年她被逐傢門,母親留下的豐厚嫁妝,半分也沒能拿走。
苗氏沒吭聲。
賀傢一傢子作孽,可憐瞭那養在深閨單純無知的嬌小姐,這輩子都被父母兄長給毀瞭。
氣氛有些沉重,季菀便換瞭個話題,道:“王傢得瞭二十兩賠償金,陳傢那邊怕是又得惦記上瞭。”
苗氏哼一聲,“陳傢那幾個女人,一個塞一個的臉皮厚,陳老爹也是越老越糊塗,縱著一傢子男女老少做那無恥齷齪事兒。陳氏平日裡雖然也是個刻薄狹隘的,但她傢遭瞭這樣的難事,村裡人都看著。陳傢的人如果這時候來打秋風謀錢財,不說陳氏那潑辣的性子,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把他們一傢子淹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丁氏和田氏的厚顏無恥是出瞭名的。為瞭錢,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季菀沒說話,吃完晚飯後提著藥箱去瞭以前的老房子。陳氏傢的房子燒瞭一半,她傢上下好幾個傷員,也不好住在破敗的屋子。季菀跟母親說瞭,讓他們暫時住在自傢以前的房子。作為大夫,她自是要去給王大柱等人換藥看傷的。
陳氏沒拒絕她的幫助,冷著臉塞給瞭她五兩銀子。
王春水看看繃著臉的母親,忙道:“阿菀,這次真是謝謝你瞭,不僅給我娘她們診治,給我們提供住處,還幫我們出謀劃策。你的大恩大德,以後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的。”
“都是鄉裡鄉親,說什麼做牛做馬的?”季菀也沒矯情,大大方方的收瞭銀子,“這屋子反正也沒人住,這是分給我們傢的,我奶奶也管不著。這段時間你們就在這好好養傷,若有難處,隔壁喊一聲,我大伯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春水紅著眼睛點頭。
季菀給幾人檢查瞭下身體,確定沒發熱,又開瞭藥方子。
“明天我傢的傢丁去鎮裡送貨,送你去鎮上買藥。你姐姐臉上的傷,得每天一換。”頓瞭頓,又道:“傷筋動骨,得補,明天我讓人提兩隻雞來,熬湯給他們喝。除瞭雞湯,還可喝魚湯,大骨頭湯…”
林林種種叮囑瞭好些,季菀又看向被王春嬌牽著的小虎子。還不到四歲的男娃,身上穿著的衣服長得快要遮住腳,全是補丁,巴掌大的小臉上瘦得沒二兩肉瞭,眼神茫然又害怕,像是迷途的羔羊。
她嘆息一聲,提著藥箱走瞭。
翌日,季菀剛起床,正在用早飯,季紅來瞭。她神色焦急,“陳大爺和丁大娘來瞭,還帶著陳老大夫妻和陳老二夫妻,提著雞蛋魚肉,說是探病。進去好一會兒沒動靜,我娘瞧著不對勁,讓大哥過去看看,誰知沒多久就吵起來瞭,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我爹也不在傢,怕是攔不住,馮傢那邊已經過去勸瞭,可看著怕是不頂用。我娘說,那畢竟是你們傢的房子,想著不如讓曾伯去一趟,把他們趕走。那陳傢的再是無賴,也不敢多說什麼。”
周氏點點頭,“管傢,你跟著去看看吧。”
“是。”
曾元剛要走,卻被季菀阻攔。
“等等。”
她轉頭看向周氏,道:“娘,瞧著這勢態,怕是鬧騰得厲害。王傢一屋子傷員,王春水去鎮上瞭,王春嬌膽小怕事,小柱子年幼,隻會哭。這萬一打起來,別回頭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尤其是王大柱幾個,都傷瞭骨頭,可不能大意,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周氏有些猶豫,陳傢這次來的人多,她擔心萬一爭執間傷瞭女兒。
季菀知道母親的擔心,道:“娘,您放心吧,我就是過去看看。馮傢那邊已經過去勸瞭,鬧得這麼大,住得近的那些鄰居肯定也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這會兒過去,怕是也差不多該消停瞭,我就是過去看看。萬一有個傷殘什麼的,也好及時醫治。”
周氏終於松口,“黃媽媽,曾婷,鄭清。你們跟著一起去,千萬要護著二姑娘。”
“是。”
“曾柔姐姐,你也去。”
季容也擔心姐姐受委屈,把曾柔一起派瞭過去。
季菀拿著藥箱,一行人緊趕著出門瞭。老遠就聽見瞭吵嚷聲,伴隨著哭泣聲。
“我們傢房子被燒瞭,娘被砸破瞭頭,大哥、五弟都傷瞭骨頭,六弟燒傷瞭腿,二姐也傷瞭臉。那些錢,都是用來修房子和買藥的。你們平日裡不管我們死活,這時候卻要來搶我們的活命錢,這是要逼著我們去死啊…”
這聲音充滿憤怒、悲涼、淒楚和絕望,令聞著動容悲憤。
是王春嬌。
“陳大爺,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你們也辦得忒欠妥。平日裡小打小鬧就算瞭,可現在是個什麼光景?王大山死瞭,一屋子就剩下一群婦孺孩童。以前大柱子還能去做短工,春花做丫鬟,多少一個月能拿點月錢回來。可現在春花被人害瞭,臉也毀瞭,大柱子手骨折瞭,眼看著也不能出去做事,就連房子都燒得不成樣子,還得寄住在季傢。一傢子已經夠慘,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兒。你們這還是親爹娘親姥姥姥爺,怎的如此糊塗?逼死瞭這一傢子,你們臉上就有光瞭?”
開口的是裡正趙成,他站在人群前面,目光冷漠又威嚴,看得陳傢二老面色羞愧。
田氏卻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三妹一傢遭此大難,我們也心疼啊。可那賀傢是個什麼人傢,財大氣粗,聽說在官場上還有人。今天下瞭獄,保不住明天就出來瞭。到時候還不得報復?賠出去的銀錢,也得收回去。到時候,拿什麼來修房子看病?倒不如放爹娘手裡存著,等風頭過去瞭,再還給她,這一屋子老小也有個依托…”
“你放屁!”
陳氏傷得不算重,最起碼能站能動,但剛才跟兩位兄長爭執,額頭上傷口裂瞭,血跡洇開,浸濕瞭紗佈。她臉色蒼白眼神憤怒,看起來格外兇狠。
“當初春花出事兒的時候,大嫂不是還鬧著要去賀傢給春花討公道嗎?現在怎麼怕賀傢瞭?”她冷笑的看著田氏,“賀傢要是真完瞭,你們還會把錢還給我?早給花光瞭。賀傢若是出來瞭,別說二十兩銀子,你們全傢都得跟著一起倒黴。說得這麼好聽,打量著我不知道呢?不就是想給你們傢的兩個小祖宗娶妻嗎?”
田氏憋得臉色通紅,“三妹這是說得什麼話,五弟也是你親弟弟,你身為姐姐,幫襯著他點也是應該的…”
“大嫂剛才不是還說怕賀傢報復,代為保管錢財嗎?怎麼這會兒又是為著五弟瞭?”
陳氏早跟娘傢撕破臉皮,也不怕得罪他們。這一句話頂過去,田氏登時心虛,臉色又紅又白,怒道:“你——”
“我已出嫁多年,五弟娶妻那是爹娘的事兒,與我無關。爹和娘如果硬要搶奪我手上僅有的錢財,大不瞭咱們就再上一次公堂。讓大傢都看看,這世上還有這樣黑心的父母兄嫂,要逼死自己的女兒外孫。”
陳大爺氣得臉色鐵青,顫抖著指著她,“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我是遭瞭什麼孽,才生出你這樣不孝的孽障。”
圍觀的村民聽瞭這話都面帶不屑和指責。
“陳大爺,前年你下地摔瞭腿,可是你女兒出錢給你看病。你那幾個兒子貪婪不孝,私吞瞭這筆錢,可沒管過你死活。人傢都是越活越精明,你倒是越活越糊塗。”
“陳大爺,擦亮眼睛看看吧,你那幾個兒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年你女兒過得不如意,你沒管。她手裡有錢瞭,你卻縱著老婆兒子過來搶,這跟劫匪有什麼兩樣?”
“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丁大娘,你偏心兒子也不能偏得太過瞭。你女兒以前日子好過的時候,可沒少接濟你們傢。”
“陳老大,陳老二,你們還是當兄長的。別人傢的妹妹出嫁,若在夫傢受瞭委屈,都指著傢裡父兄給出頭,你們倒好,非但沒丁點幫襯,還縱著自己媳婦過來找麻煩。也不想想,當初你倆娶妻的錢,可是你們妹妹的聘禮。”
“這做人啊,還是要講良心,可不能這麼忘恩負義。”
“陳大爺,你都是一把年紀的人瞭,說句不好聽的,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瞭,好好過日子,多積點德,不比什麼都強?跑來給自己女兒外孫找不痛快,你臉上就有光瞭?”
“那春花都毀容瞭,王大柱幾個也都傷得不輕。這兒子孫子重要,女兒和外孫就不重要瞭?怎麼說身上也流著你陳傢的血呢。”
“丁大媽糊塗,她那是婦人之見,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瞭,什麼沒見過?怎的還恁的分不清是非?”
“陳大陳二,你們倆也是,平日裡好吃懶做就算瞭,現在還學得打傢劫舍的做派。傳出去,你們老陳傢子孫後代都跟著丟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陳傢人臊得臉通紅,陳大爺自覺丟瞭臉,想找回場子,梗著脖子大聲道:“這是我們傢的傢事,不需要你們來指手畫腳。”
“這裡是我傢,輪不到你們在這裡撒野。”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冷冽而霸氣十足。
曾元和黃氏分開眾人,季菀帶著幾個丫鬟慢慢走進來,冷冷掃視眼亂七八糟的屋子和王傢眾人。又看向陳大爺等人,睥睨道:“把這群亂吠的狗都給我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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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妖妖【七零,惡毒女配奮鬥日常】
《七零年代璀璨人生》裡,有這麼一個女主,
她清麗脫俗,她至善至美,她是男主的白月光,男配的朱砂痣,眾多男N號心目中的不二女神,
她能將潑婦說的溫婉賢良,能將流氓說的棄暗投明,
作為作者的親閨女,一切的好運加諸在身,無限風光,
最後和男主恩恩愛愛名利雙收,在男配和男N號真心祝福下,走向大結局。
而在長達近五百萬字的撒狗糧過程中,總有眾多的惡毒男配女配在其中成為兩人的攔路狗絆腳石,
不巧的是——
薑瑜就是文中那個大寫加粗的惡毒女配,攔路狗,心機婊,而且還是從頭折騰到尾,
穿成薑瑜的陸顏裹緊自己的小被子瑟瑟發抖,女主光環太強,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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