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一出手,魏二爺根本毫無反擊之力。尤其他如今從魏傢分出來瞭,以後再對付起來,就不用顧慮重重瞭。
董氏想起那天在繼母面前放出的豪言壯語,如今被狠狠打瞭臉,又慌又怒又著急。尤其是經此一事後,魏二爺明顯對她越發反感。原本她還想著以柔情挽回曾經的夫妻情,自己還是氣派的當傢夫人。
魏二爺今年不過才三十四,本來如果這次能成功晉升為太常寺卿。熬出瞭資歷,以後就可進禮部。隻要不犯大錯,五十之前肯定能做到正二品禮部尚書。可現在,全都泡湯瞭。
便是沒有被參,也得等這一任太常寺卿升遷後才能填補。如今更是因為被參,才未能拿下這個位置。若是填補空缺的信任少卿也是官傢子弟的話,比起已經脫離魏傢的魏二爺,將來再次面臨考核的時候,魏二爺可能又會被打敗。
這麼熬下去,直到五十都未必能做到太常寺卿,更莫說入禮部瞭。
所謂夫榮妻貴,魏二爺升不瞭官,董氏夢想成為誥命夫人就更加是天方夜譚。
果然靠著大樹才好乘涼。
沒瞭整個魏傢做靠山,失去瞭魏傢的人脈,當真是舉步維艱。
魏二爺如今嘗到瞭苦果,他坐在書房裡沉思,想起這些年步步謹慎兢兢業業,好容易熬到瞭如今的位置,卻臨門一腳,毀於內宅婦人之手,跌瞭這麼大一個跟頭。十年之內,怕是晉升都無望瞭。
念及此,他就在心中恨極。
原本還想著搬出來後,隻要董氏願意悔改,他仍舊還是會如從前那般待她。可如今,莫說是好好待董氏,他甚至後悔沒直接休瞭董氏。
當初若直接選擇休妻,不用搬出來。有魏傢做靠山,就算被參,這事兒也會很快過去。到時候,他再續娶一個賢惠本分的女人回來掌傢,有母親約束著,傢中和睦,自己仕途也會坦蕩順遂。何至於到如今的地步?他甚至想要托關系,都找不到門路。
三十四,做到他這個位置,應是一個男人最意氣風發激情飛揚的時候,他卻遇到瞭這輩子最大的關卡。若度不過去,這輩子就這樣瞭。魏二爺向後靠瞭靠,眉宇間竟有些疲憊和蒼老。
董氏自知他此刻怕是不願見自己,未免再惹惱瞭他,便乖乖的去佛堂瞭。
接連幾日,魏二爺回府後就去瞭書房。思索瞭許久,終於還是準備回一趟魏府。
“母親。”
他跪在魏老夫人跟前,滿臉悔恨,“當年母親苦口婆心,兒子一意孤行,卻遭此橫禍,方知忠言逆耳,特來請罪。”
魏老夫人自然也知道瞭朝中的事兒,也知道他遲早會來。
嘆息一聲,“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瞭。”
蕭傢和周傢都沒動手,陸傢那邊,也沒什麼動靜。但魏老夫人知道,無論此事基於公私,短時間內兒子都得在朝堂上夾緊尾巴做人。公事還好,隻要兒子好好表現,過瞭這陣兒便好瞭。若是私仇,怕是還不能輕易瞭之。
“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魏二爺苦笑,“對方顯然是算準瞭時間,故意趕在這個當口參我的。如若分辨,就得將此事掀開在人前,我便隻得休妻以保清白。那婦人狠毒,必會揭發我。屆時,隻會更無法收拾。”
當初之所以沒休董氏,其實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的。
董氏隻要還有路可走,就不會徹底不管不顧,畢竟她還有兒女。可若魏傢真的舍棄她,她定會將所有事全然推脫幹凈。在大眾看來,若論私仇,也該魏傢對周氏母女心有芥蒂。她隻不過是顆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牽一發而動全身。
為瞭這麼個女人,置整個魏傢於萬劫不復之地,不值當。
“母親放心,兒子日後在朝堂之上必定更加小心。無論如何,也不會連累魏傢。”
魏老夫人什麼也沒說,神情無奈而疲憊,讓人送瞭他出門。想到兒子大好前程就這麼被一個毒婦給毀瞭,魏老夫人又氣又恨,喉嚨一甜,一口血噴瞭出來。
“老夫人!”
屋子裡嬤嬤丫鬟齊齊驚呼出聲,忙去請大夫。很快,魏大老爺和顏氏也來瞭。整個後院鬧得驚天動地,人仰馬翻。
……
魏二爺經此後對董氏越發冷淡,夫妻情分日漸消磨。董氏看著他一日冷過一日的臉色,心中也跟著撥涼撥涼的,再不敢有什麼小心思,倒是安分瞭許多,禮佛的時候也多瞭些真誠。
平靜的日子過瞭不到半月,繼母再次找上門來,一見她就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你這個賤人,養不熟的白眼狼,你父親和你弟弟怎麼招惹你瞭,你要這麼害他們?”
董夫人臉色幾近扭曲,若非有下人攔著,她早一耳光抽過去瞭。
董氏和繼母的嫌隙已有二十多年,但這麼一見面就脊指怒罵,還是頭一次,再聽她話語中的內容,董氏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你還敢跟我裝!”董氏咬牙切齒的瞪著她,“你在魏傢不敬婆母被趕出來,做不瞭世傢夫人瞭,就要拉娘傢下水。董傢祖上是做瞭什麼孽,養出你這麼個禍害。早知如此,當年我就該直接掐死你!何至於被你欺壓這麼多年。如今,你竟連父母兄弟也要害。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天不開眼,沒有劈死你。我今天就要為董傢除害——”
她一把掙開按住她的兩個丫鬟,大步沖到董氏跟前,直接掐住瞭董氏的脖子。
“我掐死你個小賤人,掐死你…”
董氏壓根兒就不知道發生瞭何事,被她這瘋狂的模樣也嚇得心中駭然,呼吸不暢,血液急速上湧,她眼中滿是慌亂。
“放…開我,來人…”
被掙開的丫鬟早已沖瞭上來,又大聲呼救,外頭的粗使婆子立即沖進來,幾人一起,很快就將董夫人制住瞭。
“放開我,我要掐死這個賤人,賤人…”
董夫人仿佛癲狂瞭般,還在不斷的掙紮嘶吼。
董氏捂著胸口連聲咳嗽。
“娘。”
魏晗和魏萍得到消息也在第一時間趕瞭過來,見她這模樣,也嚇瞭一跳,連忙跑到她跟前,一個給她端茶倒水,一個給她拍背順氣。
“娘,您怎麼樣瞭?”
魏晗接過空杯,關切的問道。
董氏喝瞭一大口水,總算好受瞭些,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看向依舊兇狠瞪著她的董夫人。
“瘋子!”
“你才是瘋子!”
董夫人怒目而視,“你這個六親不認的毒婦,早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她一再說自己害瞭娘傢人,再加上如今這般瘋癲的模樣,董氏不由得心中發沉,“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你少在這裡裝蒜!”
董夫人依舊是一臉怨毒,“你們夫妻狼心狗肺,害得你父親因賄賂被革職查辦,你弟弟也被牽連發落在傢,很快就要貶至北方去做個小縣令。你妹妹被休回娘傢,懸梁自盡瞭…都是你這個賤人害,放開我,我要給我的香茹報仇…”
董氏這才聽明白瞭前因後果,隻覺得渾身發冷。她疾步上前,急聲道:“父親賄賂?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要賄賂?”
“你還有臉說!”
董夫人眼中怨毒之色更甚,“魏至新那個混蛋沒能晉升太常寺卿,還被禦史參奏,內闈不睦,女色禍亂,以至被趕出傢門。所有人都知道,魏至新完蛋瞭。不僅仕途再無升遷,還有可能被貶官。董傢因此被牽連,你父親為保官位,隻得用銀錢打點。沒想到,掉進瞭別人設下的陷阱…”
她哭瞭起來,整個人都坐在瞭地上,雲鬢散亂衣衫不整,可她再也顧不得失態,繼續指著董氏控訴,“都是因為你,你這個災星,你怎麼不去死?”
董氏如墜冰窖。
董父在戶部任主事已多年,政績平平,一直未有升遷的機會。如今卻出瞭這樣的事…
“吵什麼?”
魏二爺沉著臉走瞭進來。
“爹。”
魏晗當先一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見禮。
魏萍現在有些怕他,也不敢靠近,隻弱弱的喚瞭聲爹,依舊緊緊的抓著董氏的衣袖。
董氏看見他立即目光一亮,上前幾步,“老爺,這是怎麼回事?你回府後為何沒與我說?”
魏二爺眼神冷淡,“周氏的弟弟周長儒,是戶部侍郎。”
隻一句,董氏腦中立即轟然一聲,她踉蹌的退後幾步,跌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慘白如紙。
當初被利益沖昏瞭頭腦,再加上想著有魏傢做靠山,蕭傢總不會做絕。但她忘記瞭,周氏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周傢。
先前一直沒有行動,不過就是看在蕭魏兩傢的面子上。董傢,他們卻不用有任何顧忌。
周傢清貴世傢,一個致仕卻依舊十分受聖上尊敬的太師,一個當朝首輔。六部占瞭兩個侍郎,九卿也占瞭兩個。還有其他新晉的進士等…捏死一個董傢,簡直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
魏二爺沉沉的看著面色灰敗的董氏,眼神嘲諷不知針對董氏還是自己。
周長儒中進士後就分去瞭禮部,剛升至郎中,卻忽然去瞭戶部,短短數年就坐到瞭戶部侍郎的位置,豈是一般人?這任戶部尚書才五十,還有二十年才致仕。在他看來,周長儒估計在戶部呆不瞭幾年,又會另投別部。
不趁還當值的時候對付董傢,更待何時?
婦人短見,所思所想不過就是後宅那一畝三分地。可悲的是他,竟一時糊塗被女色所迷,釀成如今大禍。
不到兩個月,接連發生瞭這許多事,魏二爺對董氏的夫妻情分早已消耗得一幹二凈,如今對她再沒半分憐惜和同情,隻有漠然和厭憎。
“晗兒,跟我去書房。”
已發生的事無法改變,他自己的未來誰也保證不瞭,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盡心盡力培養兒子。
世傢子弟都是無需通過科考才能入仕的,可如今他們搬瞭出來,再不能沾魏傢的光,自己又栽瞭跟頭,也不知道等兒子成年後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保舉他入仕。為防萬一,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魏晗天資聰穎,隻要勤奮讀書,定能考中進士。
至於董傢,已敗得徹徹底底。
貪污受賄,革職算輕的。因董傢沒有權貴依傍,一個牢獄之災董父是逃不瞭的。其子雖能幸免於難,但從一個小知縣慢慢熬,一無靠山,二無銀錢打點,又是罪臣之子,誰會提拔他?這輩子估計也就是個知縣的命。董氏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本身在夫傢就不受寵,性子也不好,娘傢出瞭這樣的事,對方又是個貪歡好色的,自然毫不客氣一紙休書瞭事。娘傢垮瞭,又遭休棄,她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除瞭死,再無出路。
董夫人今天是偷偷出來的,若是被人發現,還得獲罪。所以魏二爺將她關瞭起來,等到天黑再偷偷的將她送瞭回去。
季菀是從陸非離口中得知這些事的。
那天她剛好又去西郊,聽陸非離簡短的說完,也是唏噓不已。
“果然還是有權有勢好啊。”
先有陸非離斷瞭魏二爺的官途,後有親舅舅幫她報仇,彈指之間,董傢就這麼灰飛煙滅瞭。
她想起在北地的時候,蘭桂鎮的賀傢。也是因為有瞭齊傢的幫忙,須臾間全傢被斬。
陸非離笑,“有權有勢固然好,但若心術不正,便是立在巔峰,一朝跌落,也必將粉身碎骨。”
季菀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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