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姨娘在外甥女的面容上看見瞭嫡姐的影子,郭燕也在這個姨母身上看到瞭母親的神韻。與生俱來的血緣牽絆,竟讓初次見面的兩人沒有多少距離感,彼此都忍不住眼圈兒含淚。
“甥女郭燕攜夫陶倫,給姨母請安。”
在江傢呆瞭兩年,大富人傢的禮儀郭燕還是懂的。夫妻倆先規規矩矩的拜見周氏這個當傢夫人,然後再給身為妾氏的邱姨娘請安。
邱姨娘擦擦眼淚,顫抖的聲音裡是止不住的歡喜,“快起來。”
“謝姨母。”
陶倫扶著妻子站起來。
因他是外男,所以在進門之前,季菀就帶著妹妹躲到瞭內屋。
邱姨娘招呼女兒過來,對郭燕介紹道:“這是你表妹蕭英,今年七歲。”
郭燕對著小表妹禮貌的笑笑,將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遞給蕭英。
“我第一次來京城,也不知道表妹喜歡什麼,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表妹別嫌棄。”
黑褐色的黑子,邊緣雕刻著繁復的花紋,古色古香的,單看這盒子就知裡面裝的東西定然不菲。
蕭傢富貴,但從前三夫人餘氏克扣幾個小妾的吃穿用度,邱姨娘自然是沒什麼好東西的,蕭英也隻在大堂姐蕭雯那見到過許多珍奇玉飾。瞧著那盒子,就有些錯不開眼。但她沒立即伸手去接,而是請示的看向母親。
邱姨娘沉默須臾,點點頭。
蕭英這才接瞭過來,“謝謝表姐。”
她將盒子打開,竟是一串紅寶石手串,晶瑩圓潤,毫無雜質。
周氏看向郭燕,眼神溫和,“一別兩年,你母親可還好?”
“多謝周姨掛懷,母親一切都好。”十五歲的姑娘,早已褪去瞭昔日的青澀,五官越發美麗動人,笑起來如同花兒一般,“還讓我代她向周姨和阿菀他們問好呢。”
周氏笑著點頭,知道邱姨娘和外甥女有話要說,寒暄瞭幾句便借口走瞭。邱姨娘自然也不好占她的地方和外甥女敘舊,便帶著郭燕夫妻去瞭自己的院子。
“你母親流落到北方,一定吃瞭不少苦。”
邱姨娘看著外甥女,萬分感慨。
“是啊,好在都熬過來瞭。”郭燕想起從前在桃花村的日子,也有些唏噓,“她忙於府中庶務,不便長途遠行,以後有機會定來探望姨母。”
“你母親是長,原本應由我去看她的,隻是…”
她非當傢主母,這些事,是做不得主的。
“姨母不必介懷,母親都明白的。”
母親剛入江宅那會兒也是做妾,身不由己,若不是後來被江老爺扶正,隻怕永遠都無法與他們姐弟三重逢。
“這次多虧瞭菀姐姐,否則我們都不知道姨母您還尚在人間。”
郭燕想起將要見到昔日好友,神情便多瞭些激動之色。
邱姨娘笑著說道:“是啊,多虧瞭菀姑娘。”她摟著女兒,問道:“對瞭,你們現在住在哪兒?”
“我們昨日入城已晚,便在北街一處客棧落宿。”
陶倫回答道。
邱姨娘沉默下去。
她不是正房夫人,沒資格留外甥女夫妻倆在府中居住。但外甥女難得來一趟京城,總不能這麼快就回去。
想瞭想,她道:“下個月阿菀就要出嫁瞭,不如你們留下來,吃完阿菀的喜酒再回去。”
“好。”郭燕本就有這個打算,“正好,季傢大伯拖我們夫妻給她帶瞭新婚賀禮。”
侄女大婚,本來季海是打算帶著傢人來吃侄女的喜酒的,但聽說弟妹已改嫁,他們就不便再已娘傢人的身份住在蕭府瞭,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打算日後等長子有瞭出息,再來拜會。省得蕭傢覺得他們這群窮親戚來打秋風攀附而輕鄙周氏母子。
弟弟過世數年,弟妹大好年華,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也的確不容易,既有更好的選擇,改嫁也是理所應當的。
苗氏是這樣說的,“齊二公子說瞭,蕭傢是世傢大族,弟妹帶著阿菀他們幾個嫁過去,不說日子好過些,阿菀姐妹倆有蕭傢撐腰,也能嫁得更好。阿珩也還小,從小就沒瞭父親,甚是可憐。入瞭蕭傢,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將來若能入仕,也能光耀門楣。”
季海還是有些保守思想,覺得女人死瞭丈夫就該安分的守寡。弟妹改嫁,他多少有些不高興。但聽妻子這麼一說,他也慢慢釋然瞭。
“你說得對,二弟已過世,弟妹也守寡瞭整整四年才改嫁,對得起咱們季傢瞭。”
就這樣,他托郭燕帶著禮物來賀侄女大婚之喜。
到午時,蕭時和蕭三爺下朝回府,得知邱姨娘娘傢人來拜訪,倒是有些意外。年前邱姨娘就與他說起,還有嫡姐在世,也托人帶去瞭信。沒想到這麼快,那邊就來人瞭。邱姨娘跟瞭他八年,給他生瞭女兒,他還是對她有幾分情分的,當即便吩咐人收拾客房,讓郭燕夫妻在府中住瞭下來。
邱姨娘對此感激涕零。
午膳過後,郭燕便去找季菀姐妹。
府上來瞭客人,還是兩位姐姐的舊友,蕭雯好奇之下也想去瞧瞧。三房的幾個庶女,難得見到外來客,也跟著去瞭。
茹曦閣坐滿瞭人。
郭燕坐在季菀身邊,一雙眼睛不住上下打量,“兩年不見,菀姐姐越來越美瞭。還有容妹妹,聽說已經定親瞭?恭喜恭喜。”
季容有些害羞的低下瞭頭。
都是姑娘傢,季菀倒沒什麼放不開的,問道:“你姐姐呢,她比你先出嫁,可還好?”
“好。”郭燕在江傢住瞭兩年,和江盈關系還是不錯的,“你還不知道盈姐姐嫁的是誰吧?何傢公子。”
“何傢,哪個何傢?”
“你忘記瞭?就是蘭桂鎮那個何宅…”郭燕壓低瞭聲音,道:“你那個好姐妹趙茵的前未婚夫,還曾和何傢姑娘有過私情的,你忘瞭?”
季菀恍然大悟,有些瞠目道:“盈盈嫁給瞭她兄長?”
當初趙茵的前未婚夫攀上瞭富傢女,想悔婚,還是她給解決的。沒想到兜兜轉轉,江盈居然嫁到瞭何傢。
“對啊。”
郭燕說道:“何公子與我兄長是同窗好友。你在登縣住的時間不長,也沒去過江宅幾次,所以不知道罷瞭。盈姐姐出孝後,祖母就在琢磨著她的親事。恰好沒過多久,何公子來找我兄長。何傢祖上是做過官的,江傢是商賈之傢,怕高攀不上,所以祖母以前沒考慮過何傢。誰知道兄長做主,沒過多久,何傢就來提親瞭。何傢公子的品行,有兄長擔保,祖母自然樂見其成。姐夫對盈姐姐很好,年初我們回去拜年,得知盈姐姐已經懷孕瞭。”
“真的?”
好友得瞭良緣,季菀也為江盈高興。
“嗯。”郭燕臉上帶笑,“還有你的小侄兒,已經會說話瞭,你嫂嫂剛懷上二胎,下半年就得給你再添個侄兒或者侄女瞭。哦,還有你大堂姐,也在年前生瞭個女兒。”
古代通訊不方便,季菀也不是常去信北方,對於老傢的事,當然不如郭燕知道得清楚。
“茵姐呢,她現在怎麼樣瞭?”
“她啊…”郭燕故意拖長瞭音調,“上半年生瞭龍鳳胎,她公婆高興得不得瞭,簡直把她當做瞭福星。”
好姐妹都過得很好,季菀替她們高興之餘也有些感慨。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去一趟。
郭燕本是個寡言的性子,但與好友闊別兩年再相逢,她喜不自勝,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恨不能把這兩年發生的所有事都一股腦兒的告於季菀知曉。偶爾又說起一些趣事,蕭雯幾個也聽得津津有味。
將近黃昏,幾個姑娘才依次離去。
“燕燕。”季菀突然問:“我三叔他們,如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