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十日,樊氏沒想到再次見到自己的夫君,會是這樣的場景。
她被關瞭一晚上,沒人給她送吃的,甚至為防止她逃跑,兄長還將她捆瞭起來。她這輩子都沒住過那樣的地方,又臟又亂,還有老鼠。
門外看守的老婆子在那坐在一起吃酒,口中說的話是她從未聽過的難聽。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樊傢二姑娘,不止在長輩親戚眼裡不如長姐,在奴仆眼裡,更是不堪。
“二姑娘平時趾高氣昂的,沒想到也有今天。”
“可不是嘛。二姑娘平日裡就自視甚高,和陸傢定親後,更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大姑娘懷著孩子回來探親,她當著長輩的面就冷嘲熱諷,說大姑娘裝賢惠給夫君納妾,晚上自個兒蒙著被子哭,隻能靠生孩子籠絡小侯爺。你們聽聽,這是什麼話?這可是親姐妹呢。”
“呸!”另一個婆子碎瞭一聲,“什麼親姐妹,咱們大姑娘的母親是原配夫人,正經的名門閨秀,和大老爺感情好著呢。那成氏算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百夫長的女兒,若非夫人紅顏薄命早早去瞭,老爺被老夫人逼著續弦,哪有她的份兒?”
“就是。我也聽說瞭,原先的大夫人出身名門,美麗溫婉才氣縱橫,出門做客人人誇贊。大姑娘肖似其母,性子也隨瞭夫人。老夫人和老爺自然寵愛。可如今這位…”說話的婆子抿唇偷笑瞭聲,壓低嗓音道:“不是我老婆子愛說閑話搬弄是非,這位夫人可沒半點大傢風范世傢氣度,整天就和二夫人打口水仗,斤斤計較,活像個市井小婦人,難怪老爺寧願睡書房,也不樂意見她。這正頭夫人做到這地步,也是悲哀啊。”
“那是她自作自受。也虧得大老爺是個長情之人,一直沒納妾,否則大夫人怕是更有得罪受。”
“這二姑娘已出嫁為婦,回娘傢來卻被老夫人這般發落,我聽說昨兒個可是陸三夫人帶二姑娘回來的,結果人傢自個兒回去瞭。你們說,二姑娘會不會被陸傢給休瞭啊?”
“休倒是不會。”先前碎成氏那個婆子一副我知道內情的模樣,“我女兒在老夫人跟前做事,聽得清清楚楚的。二姑娘犯上不敬,當眾頂撞老夫人,說的話那叫一個難聽啊,我都不敢說給你們聽。二姑娘的婆母,也就是陸三夫人,當時就怒瞭。陸傢那是勛貴大傢,那氣度就是不一樣,陸三夫人雷霆震怒之下也還是顧忌老夫人的顏面,沒有說休妻,隻說和離。”
“這樣難怪瞭。當初陸傢應瞭這門婚事,府中上下都驚呆瞭。別人不知道二姑娘的性子,府裡上下誰不知道?嫁過去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折騰。這不,應驗瞭吧?這才半年啊,人傢就要和離。嘖嘖嘖,婚嫁那可是兩傢的顏面,我就沒聽說過新娘子過門半年就被夫傢嫌棄到要和離的地步。可想而知,陸傢門檻高,規矩大,沒那個本事,即便入得門,也得會被掃出去。如今這臉,可就丟大發瞭。”
“和離的姑娘,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老夫人被她當眾掃瞭顏面,大夫人在老夫人那也不受待見,二姑娘就等於被傢族棄瞭。老夫人和大老爺肯給她個地方落腳,給她一口飯吃,就已是開恩瞭。照我說啊,這樣敗壞門風的女兒,即便不打死,也該直接從族譜除名,省得給父母長輩丟人。”
都知道樊氏現在落魄瞭,一輩子也翻不瞭身,所以這些底層的使役們,說起話來也毫無顧忌,怎麼難聽怎麼來。
“除名不除名的,咱們說瞭可不算。不過啊,二姑娘這輩子算是毀瞭。想想都覺得痛快,讓她以前那麼猖狂,這不,報應來瞭吧?”
幾個婆子都低笑。
“老夫人這次可是氣得不輕,將大夫人的中饋之權都奪走瞭,交給瞭大少夫人。你們說,大夫人以後是不是也完瞭?”
“她啊,還算好命。”
一直嫌棄成氏的那個婆子喝得有點多瞭,醉醺醺的說道:“老夫人今天請瞭族中耆老,要分傢呢。二夫人一直對大夫人不服,分出去後,就沒人找大夫人的麻煩瞭。大老爺又沒有妾氏,她便是被老夫人譴責,還不照樣是樊府正頭大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喲。”
“那可未必。”旁邊的婆子也微醉瞭,大著舌頭,“大少爺又不是她親生的,以後大少夫人掌傢,她這個嫡母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行事,你們說,她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怕是再也不敢出門做客瞭,以免被人笑掉大牙啊,呵呵…”
三五個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說到最後,都齊齊笑瞭起來,笑聲裡充滿瞭諷刺和輕蔑。
隔著一扇門,樊氏雙手雙腳被捆綁著,嘴也堵著,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氣得怒目圓睜,用力掙紮。繩子沒掙斷,倒是險些將手腕磨破一層皮。
她怎麼沒發現,平日裡低眉順眼的這些下賤使役,背地裡竟一個個都是長舌婦,竟敢編排主子的不是。
等她出去瞭,一定要將她們的舌頭給拔掉。
到這個時候,樊氏還在做著美夢。她瞭解自己的丈夫,陸二郎素來好脾性,以前她無論做錯瞭什麼,就連知道她欺負他表妹,他當時很生氣,卻還是沒跟她計較,對她一如既往的體貼周到。
他那麼善良的人,怎會拋棄她,任她受盡世人白眼?
所以樊氏等著,她在那個漆黑的柴房裡,聽著自己肚子裡咕嚕嚕的聲音,和從格子窗投下的月色照見的微弱影子為伴。
好容易從夜晚熬到瞭黎明,直到天色大亮。
終於有人打開瞭門。
她被帶去瞭樊老夫人那裡。
樊老夫人,她的父母,二房叔嬸,兄長,兩位堂兄,還有一些她隻有在重要場合才能見到的族中耆老們,全都在。
像是三堂會審一般。
讓她側目的,卻是坐在陸三夫人旁邊穿寶藍底玄色步步高升團花的繭綢直裰,眉目清秀豐神俊朗的男子。
她的丈夫,陸二郎。
“二郎…”
樊氏含著淚,掙脫丫鬟的手就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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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才是對樊氏最極致的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