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傢這邊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忠勇伯府,齊糾最近卻十分苦惱。
原因隻有一個。
相親。
當初前忠勇伯,也就是他那個不成器的二叔被賭坊坑瞭,拿不出銀子贖人,齊老夫人四處求助無門,逼不得已才妥協,請他們父子回京。
她倒是也兌現瞭承諾,將爵位給瞭齊向文。可傢裡一堆人,卻哭哭啼啼的鬧著不肯搬走。那些個女人,說話也不顧及臉面,明裡暗裡就說他父親忘恩負義,得瞭爵位就要驅逐兄弟,不敬嫡母,不孝兄弟,無情無義雲雲。
齊老夫人自然是不可能站出來給他爹說話的。
這老太婆,慣會過河拆橋,巴不得在伯府裡沾他爹的光。
簡直癡心妄想。
他看起來是那麼好欺負的人麼?
不搬是吧?
他有的是法子讓他們知難而退。
那一成的產業,可還沒劃給他那二叔名下。反正他娘當傢,就當伯府裡沒這群人。
中公的開支,還是隻供他們一傢三口和各自的仆人。其他老老小小,自個兒看著辦。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齊老夫人的兒媳婦孫媳婦們,大多都跟她一個德行。
撒潑耍橫,裝巧賣乖,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可他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在松陽那麼多年,和那些官太太們談詩品茗,什麼人沒見過?
要耍橫,就任由他們耍。
反正說什麼,都堅決不給一文錢。
在他們一傢還沒進京之前,伯爵府本就入不敷出瞭,能堅持多久?果然,不到一個月,那些人見哭訴無用,便消停瞭。
齊向豫也隻得乖乖的拿瞭那一成的產業,灰溜溜的搬瞭出去。
齊老夫人嘛,自然搬去給她單獨辟出的佛堂,讓她安心在那榮養。
傅氏又不是她親兒媳,也不用過去給她請安受她的氣。齊老夫人倒是想抓著這個把柄借題發揮,可惜她名聲太臭,說出去別人隻會覺得她狹隘為難兒媳。
齊老夫人終於意識到,大勢已去。滿心憤怒,卻終究無可奈何。
伯府裡少瞭許多人,清靜瞭,但她覺得不自在。因為她要面對的,都是些陌生人。
她想耍長輩的威風,沒機會。
想發脾氣,沒人理會她。
不到一個月後,她終於受不瞭瞭,主動提出搬去和他兒子一起住。
齊傢父子當然求之不得。
好嘛,瘟神趕走瞭,總算清靜瞭。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入仕,相親。
對於前者,齊糾早有準備,所以並不排斥。他已是幸運,作為伯爵府的世子,可以不用參加科考便能直接入仕,跟著他爹混就行瞭。
所謂成傢立業。
伯府傢大業大,他自個兒也爭氣,掙瞭一份不菲的傢產,又入仕做瞭官。接下來,就該成傢瞭。
前面說過,其實成傢他也不反對。但要娶什麼人,得他說瞭算。
他娘三天兩頭的出門做客,見瞭一個又一個名門閨秀,回來便與他說。他才回京城不久,對這些個大傢千金什麼的也不瞭解。不過有一點他覺得陸非離那傢夥說得很對。
那就是,這些名門閨秀們,大多都一個模樣。
端莊得死板,尊貴得冷傲。
要找一個順眼的,還真是不容易。可再不容易,也得找不是?總不能打光棍。
於是他就開始瞭相親之路。
“尚書令崔大人的小女兒,今年剛十四,尚未定親。長寧伯的小女兒,年方十五,正在議親。我瞧著,都不錯。”
傅氏看向兒子,“下月重陽節,京中世傢子弟閨秀們都會去踏秋賞菊,登高祈福。男男女女的,都有隨從,倒是沒那麼多的顧忌。你不是最喜熱鬧麼?那日就跟著去看看。”
母上大人有吩咐,齊二公子還有什麼可說的?
“是。”
雖然他覺得母親說的這兩個大傢閨秀年齡都太小瞭,但事實如此,女子十三四歲定親是常態。不能怪人傢太小,隻怪他自個兒太‘老’。
鬱悶的齊二公子便跑去找好哥們兒陸非離喝酒瞭。
“你媳婦回京數年,可對這崔傢女兒和長寧伯府有所瞭解?”
既是娶妻嘛,人品就必須得有保證。雖然他自個兒人品也不咋地。
“回頭我幫你問問。”
兄弟一場,陸非離也不希望好友娶個賢德的女子為妻。回去後便真的問瞭。
“崔傢女兒我不甚清楚,不過長寧伯嗎,我倒是有些瞭解。”懷孕近四個月,季菀小腹已微微凸起,“我及笄的時候,許多宗室大婦打著觀禮的旗號來相看我妹妹。其中就有長寧伯老夫人。”
她扶著陸非離的手往榻上走,“長寧伯府和你們安國公府一樣,都是從祖上傳下來的爵位,眼看著一代不如一代,降級成伯。若子孫後代沒有出息,爵位就得收回去。長寧伯府嫡長子早逝,庶子有出息,據說能文能武,所以很得長寧伯老夫人看重。所以當初來相看阿容,想靠著我父親將她的孫子送去皇營或者禁軍。可長寧伯夫人,肯定是不樂意把爵位傳給一個庶子。但她的嫡子又還年幼,無論入仕還是從武,都得等好多年。我猜想,她女兒十五還未定親,估計就是為瞭留著聯姻,給小兒子做靠山的。”
跟隨先祖打江山封公侯的不少,時至今日敗落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這長寧伯府,倒是和先前的忠勇伯府類似。
論門第,兩府的確相當。
可按照長寧伯府這個情形,若嫡子將來也有出息,和那庶子必有爵位之爭。
“我記得,長寧伯府有兩房。”
內宅女眷這些陸非離不瞭解,但世傢大族門楣傳承和子息,陸非離還是清楚的。
“嗯。”
季菀點頭,“二房無作為,都是些好吃懶做的。嗯,就跟齊糾那個二叔差不多。所以二房縱然有嫡子且已成年,也是不再爵位承襲人競爭之列的。哦說起這個,長寧伯二房倒是比較有自知之明。明知沒那個本事,也就不爭瞭。安安分分的,還能靠著伯府這顆大樹享受榮華富貴。”
陸非離笑笑,不置可否。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雖說長寧伯府內是比較復雜,但如果小九真喜歡那長寧伯的女兒,娶回來也沒什麼。”
當初母親是擔心妹妹性子單純,嫁過去會受委屈。可齊糾是娶妻,摻和不到長寧伯府內部之爭。即便將來長寧伯的嫡子真的在爵位爭奪中敗下陣來,有一個做伯爺的姐夫,也不會太差。
長寧伯夫人,興許就是這麼打算的。
“至於那崔傢姑娘,倒是可以問問二嫂。”季菀面上帶笑,“她和崔傢姑娘頗有些交情。”
最近小藍氏經常往季菀這兒跑。
府中妯娌三人,竇氏太冷傲,小藍氏總覺得和她沒什麼共同語言,關系也不是那麼親睦。倒是季菀,性子柔和多瞭,兩人年齡也相近,倒是更為投契些,連稱呼也變得親密起來。
“阿菀,你知不知道,四弟的婚期已經定下來瞭,就在十月。”
“這麼快?”
陸傢兒郎,大多都是及冠後大婚,陸四郎才十九歲,四夫人也太著急瞭些。
“對啊。”
小藍氏半斜靠在她對面的榻上,道:“四叔本是想著明年四弟及冠後再行大禮,可人傢女方馬上就十六瞭,現下又非多事之秋,耽誤下去對人傢名聲不太好,所以就商量著今年把婚事辦瞭。而且,七妹八妹也十五瞭,已經定親,最遲明年也得出嫁。總不能嫡子還未娶妻,小幾歲的庶妹倒是先嫁瞭,這也不合規矩。”
也對。
季菀點頭。
陸七妹和陸八妹是雙胞胎,幾乎是一塊定親的。
兩姐妹是陸四爺的寵妾梅姨娘生的,陸四爺愛屋及烏,對兩個女兒自是十分寵愛。所以雖然是庶出,但國公府門第的姑娘,親爹去年又立瞭戰功晉瞭官職,親哥哥也做瞭禁軍,姐妹倆自然跟著沾光,身份水漲船高。
庶女配不得嫡子,至少也得配個世傢裡有出息的庶子。
陸四爺自己是個武人,給女兒挑夫婿,也是從武將中挑。標準嘛,就是禁軍。庶子入禁軍的雖然少,卻也不是沒有。
但梅姨娘不希望女兒嫁給武將。
“我不求她們倆大富大貴,隻望她們下半輩子平平順順的就好。禁軍就算瞭,老爺就從這屆的進士裡挑兩個門第一般的庶子吧。”
若遇戰事,禁軍是要參戰的。她不希望女兒整日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陸四爺微微蹙眉。
梅姨娘繼續道:“我知老爺對允珍和允霜看重,希望給她們尋覓個好姻緣。但世間好男兒多矣,並非都是從武的。庶子若能考取進士,說明也是個十分上進的。又傢族底蘊在,仕途也不會太過艱難,頂多就是外放幾年便可回京。”
她性子沉靜不爭,很少對陸四爺提什麼要求。這般良苦用心,也是為瞭女兒,陸四爺沒道理不答應。
“這樣也好。”他點頭,“這一屆的進士,倒是有好些個世傢庶子,總能挑出兩個合意的。”
陸四爺辦事雷厲風行,很快就給兩個女兒挑選出瞭合意的夫婿,過瞭八字,定瞭親。大概明年開春左右就得出嫁。
“七妹八妹已及笄,確實不能繼續耽擱下去。”
“可不是?”
小藍氏一邊吃著點心,一邊道:“七妹和八妹一出閣,緊接著就是九妹和十妹瞭。國公府姐妹多,但大多數還小,等十妹出嫁後,起碼得過個一兩年才有喜事瞭。”
季菀隻是笑笑。
她婆母是國公夫人,掌管著偌大中饋。便是其他幾房的子女嫁娶,她也總要幫忙安排。比如排宴掛彩什麼的,這些都是她的分內之事。
世傢宗婦,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你喜歡熱鬧啊?”
“也不是。”
小藍氏歪著頭,“咱們府上人多是真的,可姑娘們要麼已出嫁要麼還太小,而且都是庶出的,平時大多時候都在屋子裡呆著,不怎麼出門。四房那兩個,又太驕橫,我不喜歡,清靜是清靜,就是有些無聊。還好有你在,不然我想找個人說話都不成。”
季菀輕笑,“你要是閑太悶,可以出門走走啊。京城那麼多世傢大族,夫人閨秀們都喜歡舉辦什麼茶宴花宴的,人多不就熱鬧瞭嗎?”
“那種宴會,都是攀比的場合,見瞭面就是各種奉承討好,顯擺炫耀。”
“那你在閨閣時的手帕交呢?可以出來聚聚啊。”
小藍氏微微嘟嘴,“我在傢時,我娘對我管得嚴,其實也沒幾個手帕交,如今要麼已出閣要麼就是正在議親。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崔傢姑娘。她比我小一歲,崔夫人上半年就在忙著給她議親。但她眼光高,適齡的世傢子弟她嫌沒本事,隻會靠父兄祖宗。有本事的,要麼是已娶,要麼就是性子桀驁,一堆缺點。”
季菀揚眉。
這姑娘挺有性格啊。
清河崔氏,那可是名門望族。
崔傢姑娘的確有挑剔的底氣。
齊糾那小子,也是個眼光挑剔的。陸非離不是說他看不上那些規矩死板的大傢閨秀麼?這崔傢姑娘能拿到自己的婚姻一半自主權,肯定也是個有主意的。而且性格肯定也比較強勢,沒準兒還真能制住齊糾?
她這裡剛有瞭這個念頭,隔瞭幾日,母親帶著蕭雯過來看她,說起要給蕭瑞議親。
季菀險些一口水噴出來,不可思議的看著母親,“娘,阿瑞才十五歲,這麼早議親,也太早瞭點吧?”
世傢公子哥兒,向來是不愁姻緣的,用得著這麼早就定下終身麼?
周氏無奈道:“這不是我的意思。前幾日,尚書令崔夫人來府中做客,當著面誇瞭阿雯幾句,又順道說起她的小女兒。說著說著,就又開始誇贊阿瑞。聽那話裡的意思,八成是相中瞭阿瑞…”
“等等。”季菀腦子裡亂麻一閃,忙打斷她,“您剛才說,崔傢小女兒?”
“對啊。”
周氏奇怪的看著女兒,“怎麼瞭?”
季菀嘴角抽瞭抽。
“沒事,您繼續說。”她很快將臉上詫異之色掩下去,道:“祖母和父親是什麼態度?”
這時蕭雯接過話。
“父親覺得大哥還小,過兩年再說,祖母倒是很看好崔傢。”
言下之意,就是可行瞭?
季菀想起小藍氏對閨蜜的評價,突然覺得,蕭瑞貌似挺符合那姑娘擇婿的標準。世傢出身,品行良正,小小年紀一腔熱血,去軍營歷練過,明年選拔禁軍必有他。而且又上進,前程不可限量。
這倆年齡也相近,也應該比較有共同語言。
“那阿瑞自己呢?”
蕭雯笑,“大哥說,未立業,何以成傢?祖母說可以先定親。等明年他選上瞭禁軍,正式入伍。再迎娶崔姑娘,剛好雙喜臨門。”
季菀失笑。
蕭老夫人這話說得,還真沒毛病。
十六歲,雖然她覺得實在是太早瞭些。但隨後一想,她那堂兄季平,不也是十六娶妻的麼?現在都快是三個孩子的爹瞭。
“娘,那崔傢姑娘,您見過嗎?”
季菀還在蕭府那兩年,來府上做客的夫人閨秀們她倒是見過不少,但這崔傢姑娘,她是真沒什麼印象。
“去年見過一次。”
周氏回憶著,“崔傢是世傢大族,教養出的女兒自是不差的。美麗優雅,落落大方,你祖母也是贊不絕口。”
去年,蕭瑞正好去瞭戰場。
蕭老夫人該不會那時候就看中人傢小姑娘瞭吧?或者崔夫人相中瞭蕭瑞?
“既然祖母有這個意思,讓阿瑞去相看相看也不錯,萬一看對瞭眼,也是一樁美滿姻緣。”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不馬上重陽節瞭,讓他跟著出去走走。”周氏說著,嘆瞭聲,“可阿瑞性子也倔,說什麼都不肯。我想著,他素來聽你的話,要不然,你勸勸他?”
合著是讓她做說客來瞭。
季菀倒是挺好奇,得瞭蕭、齊兩傢青睞的那位崔傢姑娘,到底最終花落誰傢。
於是她便應承瞭下來。
“行,等過兩日您讓他帶著阿珩過來,我跟他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