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心嬙痛恨崔心妍的不知檢點,卻不得不給她收拾殘局。
她深吸一口氣,來到蕭傢眾人面前,先是屈膝一禮。
“小妹方才莽撞,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比起崔心妍的輕浮失態,她則顯得端方優雅,落落大方。一言一行,都是標準的貴女教養,和崔心妍那等心術不正想要攀附的,完全是兩個極端。
蕭瑞又是一怔。
他沒料到方才那企圖勾引自己的女子,竟是崔傢女。更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祖母給自己的‘相親對象’。
方才崔心妍那番舉動讓他厭惡,自然也沒心思去打量那女人長什麼模樣。如今因為意外,倒是看清瞭崔心嬙的容貌。
崔心嬙是個美人,屬於溫婉又帶些英氣的美,氣質倒是與他那位繼姐有些相似。
蕭瑞沒有因崔心妍而遷怒崔心嬙,淡淡道:“姑娘言重,不過一場誤會罷瞭。”
他知道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
雖然惱恨崔心妍,可如今見到崔心嬙他也瞬間瞭悟瞭,那女子八成和崔心嬙不睦,今日此舉也存瞭爭強好勝的心思。說到底,此事也因他而起,不能讓崔心嬙被一個行為不端的族妹給連累受人唾罵。
一句‘誤會’,便將崔心妍的設計輕描淡寫的掩蓋。不過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崔心妍的名聲,是徹底臭瞭。
崔心嬙則是因為蕭瑞的‘體貼’而對他好感倍增,忍不住再次抬頭看他一眼。這一眼看見眼前少年百合色洽淡金蓮花紋路便袍,雖然年紀不大,身量卻已比她高出一個頭還有餘,眉如墨畫,目若朗星,俊逸非凡。
十四歲的少女,不禁芳心暗動,臉兒也悄悄紅瞭。匆匆行瞭個禮,便轉身走瞭。上馬車之前,還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
蕭瑞被那一眼看得一愣,有點莫名其妙。
“不解風情。”
在不遠處看瞭半天戲的齊糾很鄙夷的吐槽,那小姑娘明顯對蕭瑞芳心暗許瞭,這小子還跟個木頭一樣杵著。
孺子不可教啊。
他搖搖頭,繼續去‘尋覓’他的良緣瞭。
……
鬧瞭這麼一出,蕭傢人也沒心思再踏青瞭,反正該見的人也已經見瞭,雖然是在那樣尷尬的局面之下。
如今周圍竊竊私語,蕭瑞聽著也煩,幹脆打道回府。
知道祖母還等著消息,便直接去瞭榮安堂。
他沒半點隱瞞,將郊外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瞭。
蕭老夫人聞言皺眉,顯然也動瞭怒火。
周氏坐在旁邊,神情也有些微妙。
蕭雯看看兄長,又看看祖母,道:“祖母,我瞧著那崔傢五姑娘,倒是知書達理,和她妹妹全然不同。”
她是女兒傢,能感受到崔心嬙對兄長明顯的好感。而兄長,顯然也不排斥崔心嬙。否則一個與他不相幹的人,他何須為人解圍?
蕭老夫人聽明白瞭孫女的言外之意,怒火消去瞭三分,讓孫子回去瞭,單獨留下長孫女,仔細詢問。
蕭雯將自己所看所聞以及心中猜想全都說瞭出來。
蕭老夫人心中怒火又散去瞭三分。
蕭雯察言觀色,道:“祖母,我覺得,大哥和崔傢的這門親事,應有餘地。我看崔五姑娘對大哥甚有好感,今天這事兒,崔夫人八成會上門致歉。要不,讓大哥趁機再見見?”
蕭老夫人挑眉。
周氏看出婆母的動搖,便道:“母親,我覺得可行。崔五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的顧全大局,這份氣度倒很是難得。若能和阿瑞成其姻緣,也是一段佳話。”
蕭老夫人沒接話,眉心微蹙,顯然還有顧慮。
周氏心中一動,對蕭雯道:“阿雯,你今天也累瞭,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蕭雯走後,周氏才道:“母親可是覺得此時若與崔傢定親,會導致流言更甚?”
蕭老夫人嘆息一聲。
“若那行為不檢的非崔傢姑娘,也就罷瞭。可如今大庭廣眾的,她這般行事,已是落人口舌。阿瑞雖聲稱誤會,可人人都長著一雙眼睛,能看不出來那崔心妍的心思?做妹妹前腳行此不軌之事,後腳阿瑞就和做姐姐的定親。傳出去,便是二女爭一夫。都是姓崔的,踩一個娶一個,同是打崔傢的臉。”
大傢族便是這樣,顏面比什麼都重要。
周氏點頭。
“母親所慮極是。”隨後她又笑笑,“不過咱們能想到的,崔傢焉能不知?出瞭這樣的事,受影響最大的是崔傢。相信崔傢會處置好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崔心妍直接逐出傢門,換個傢門嚴謹的名聲。待謠言散去後,兩傢再定親,便萬事大吉瞭。
名門望族能有數百年的歷史,對族中子弟的約束自也是極嚴的。
崔心嬙回去後,便對母親道出瞭所有原委。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崔傢有個不知廉恥的姑娘,當著面就說得那般難聽,背後還不知道要如何輕視我崔傢。”
她咬著唇,既憤怒又羞恥。
堂堂百年大族,竟出瞭此等敗壞門風的姑娘,簡直給祖宗蒙羞。
以後整個崔傢女兒,都會為人不恥。她也會受到牽連,不知被人怎樣詆毀謾罵。
蕭瑞…
想到那個冷峻卻體貼的翩翩少年,崔心嬙隻覺悲憤和無助。
到底還年幼,再是落落端方,遇著情之一字,也難免有些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崔夫人早已沉瞭臉,她握著女兒的手,“放心,崔傢百年聲譽,不會被她一人所毀。”
她冷冷掃瞭眼自回來後就跪在地上恐懼啜泣的崔心妍,冷哼一聲。
“我隻當你幼年痛失雙親,受盡苦難,故而心思敏感,好出頭。卻不想,你竟是個如此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崔傢養瞭你這些年,卻是養出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崔心妍精致的妝容早就哭花瞭,聽瞭這話面色慘白慘白的。
“夫人,您誤會瞭,我真的沒有…”
崔夫人冷笑,“有沒有你心裡清楚,我也懶得與你分辨。待老爺回來,自有定論。”
崔心妍頓時滿臉恐懼,連連搖頭。
“不,不要,夫人,求求您,我知道錯瞭,我以後再也不敢瞭,求您,不要告訴伯父…我已經沒瞭爹娘,宗室不容。若是離瞭崔傢,就隻能死瞭。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姐弟,尤其禕哥兒,他才七歲,還有大好前程。他和崔傢兄姐們一樣,都姓崔,都流著崔傢的血啊。您發發慈悲好不好?求求您…”
她哭得楚楚可憐,滿目哀求和委屈,誰見瞭都覺得她是受害者。反而崔夫人,顯得過於強勢。
崔夫人再次冷笑,眼中俱是厭煩。
“你的眼淚在我這裡不值錢。”
大傢族的內宅主母,什麼人沒見過?崔心妍這點小心機,根本不值一提。也就隻有那上不得臺面的小妾姨娘庶出,才慣會用這些個下作的手段來蠱惑男人。
崔心妍的母親,便是妾扶正的。也正因如此,敗壞瞭傢風,所以夫妻倆死後,沒人願意收留崔心妍。崔心妍倒是個心機深的,買瞭宅子,帶著僅兩歲的弟弟來京城投奔。一身縞素,楚楚可憐的跪在崔傢大門外,引來眾人竊竊私語,逼得崔傢不得不收留他們姐弟。
她早看出這女子是個心大的,卻沒想到和她母親一樣,都是個不知廉恥的東西,生生敗壞瞭整個崔傢的名聲。
懶得再與崔心妍口舌,“你既喜歡跪,就在這裡跪著吧。反正宗祠祖先的牌位,你是沒臉跪的,省得污瞭崔傢先祖的眼。”
說完她便帶著女兒走瞭。
“夫人--”
崔心妍惶恐,跪著去扯她的裙擺。
崔夫人身邊的嬤嬤腳一踢,就將她的手踢瞭開去,眼神輕蔑。
滿屋子的下人,連一個同情的眼神都吝嗇於施舍。
崔心妍渾身顫抖,想到崔夫人的冷漠無情,以及崔傢嚴苛的傢法,隻覺得如墜冰窖,眼前一黑,暈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