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郎最終還是敗給瞭妻子的固執,夫妻倆都留瞭下來,立即去追大部隊。而此時,燕軍又接連攻下三個城池。按照這個速度,年底之前就能直入羅曳國都。羅曳徹底歸降後,外出的男人們,也該回京瞭。
曦姐兒剛滿兩歲,好動得很,整天都往三房跑,找瓊姐兒。
四歲的卿姐兒也已開蒙。她身子弱,從小就沒怎麼接觸過外人。小藍氏想著,不能永遠這麼將女兒關在傢裡,她總要與旁人交流,結交朋友。於是,小藍氏便也將她送去瞭齊傢的私塾,和音姐兒作伴。
孩子們都各自找瞭樂子,季菀倒是閑下來,除瞭偶爾出門做客,就是在傢和妯娌嘮嘮傢常或者幫婆母大理中饋。
最近季容卻很是心煩。
葛大郎的前妻舒氏的娘傢人回京瞭。舒氏幾年前因給季容下毒被季菀拆穿,直接送交瞭官府處置。聽說沒多久,就死瞭。舒傢著人給她收瞭屍,倒是沒去葛傢鬧過。如今舒老爺回京述職,要在京中常住。舒氏的母親舒夫人回京後便去葛府拜訪。
雖說舒氏罪惡滔天,但罪不及傢人,且葛夫人和舒夫人還是閨中好友。她登門,葛夫人自然是笑臉相迎。舒夫人未提起女兒,卻在聽說葛大郎現任妻子水氏去年生瞭個兒子後,臉色就變瞭,要將舒氏的兩個女兒帶回舒傢撫養。
子女隨父姓,除非父族已無親長,亦或者有所不便,否則是絕不會容許交由母族的人養育的。而且看舒夫人那意思,怕是還想給兩個孩子改姓為舒。
葛夫人豈會答應?
為瞭這事兒,兩人幾乎鬧翻瞭臉。舒夫人三天兩頭的往葛傢跑,言辭一次比一次激烈,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甚至翻出瞭陳年舊賬。說葛傢為瞭攀附國舅府,冤枉構陷她女兒雲雲。
被無端牽扯進來的季容很委屈,也很鬱悶。
當年明明就是舒氏因妒生恨,險些害死她以及腹中胎兒,人證物證俱全,何來的冤枉?舒夫人真是好不講理。她無意與舒夫人爭辯,幹脆就躲在自己的院子,或者去找國公府找姐姐。
季菀聽完瞭前因後果,道:“她隻是想鬧出個結果,逼你婆母將兩個孩子交給她罷瞭。否則,早出去敲鑼打鼓鬧得人盡皆知瞭。你那嫂嫂,隻怕更是深受其苦。”
季容點點頭。
“嫂嫂是個寬厚的人,待茜姐兒姐妹倆也很好。舒夫人卻說,天下繼母就沒一個好的,擔心外孫女在葛傢受瞭虐待,話裡話外還暗指我會報復。”
真是笑話。
她若是要報復,早報復瞭好嗎,用得著再等五年?還有說繼母不是好東西,當她聽不出來呢?不就是暗罵她母親麼?
季容簡直被舒夫人的無理取鬧給氣得腦瓜疼。
“其他人呢?你大伯子什麼態度?”
“還能有什麼態度?”季容道:“當然是不答應。大哥是硬脾氣,眼裡揉不得沙子,舒夫人鬧瞭幾次,他便沒瞭耐心,前兒個還險些吵起來。”
她搖頭,嘆瞭聲。
“茜姐兒姐妹倆也不願走,尤其是苑姐兒,她還小,很是依賴大嫂。有一次舒夫人說要把她帶走,她當時就嚇哭瞭。舒夫人非說嫂子巧言令色,蠱惑瞭兩個孩子,將他們教得忘恩負義數典忘祖。我婆母聽瞭這話,氣得險些沒暈過去。”
苑姐兒和蕭瑞女兒的名重瞭,以至於季菀一聽之下險些給搞混瞭。
“你婆母也是好脾氣。”
季菀喝口茶潤瞭潤嗓子,道:“依我看,舒夫人心裡還是存瞭怨恨。當年她女兒是自食其果,可她沒親眼見著,再加上你又是從蕭府出嫁的,她肯定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她女兒是被冤枉的。而且,人心都是偏的。哪怕她知道自己女兒真做瞭那樣的事,也會覺得無傷大雅,反正你最終也母子平安。既然是傢事,就該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大事化小小事化瞭。但咱們鬧上瞭官府,舒傢的名聲也由此臭瞭。便是個心寬的,也會有芥蒂。”
季容嘆息。
“其實我還好。反正她怎麼鬧,也不會直接鬧到我面前來,那些話我就當沒聽見也就是瞭。就是我婆母,最近被她鬧得煩。還有大嫂,無端被她指著脊梁骨唾罵,私下裡哭瞭好幾次。”
想來也是。
古往今來,後媽難當。
當年周氏嫁給國舅蕭時,外頭不也是議論紛紛的麼?前頭夫人魏氏的娘傢二嫂嫂董氏,還鬧出過以砒霜陷害季菀的事兒。魏傢老夫人算是個明白事理的,沒偏幫兒媳婦,那事兒也很快處理好瞭。這位舒夫人,聽起來是個厲害的角色。鬧瞭這麼久,舒傢其他人都沒什麼表示。既沒派人助陣,也沒阻止。那看來隻有一種可能瞭,舒夫人在傢說一不二,誰都拗不過她。
“我看舒夫人是借題發揮,要為她女兒討個說法。”季菀若有所思,“這事兒你別管,省得她咬到你身上來,平白惹一身麻煩。你婆母脾氣好,念著往日的情分,才給舒夫人幾分薄面。舒夫人要再這麼不依不饒,等把你婆母的耐心耗光瞭,就沒那麼好說話瞭。”
“我知道。”
季容點頭,“無論如何,舒傢也是茜姐兒和苑姐兒的外祖傢。兩傢以前關系本也還不錯,若是徹底撕破臉皮,讓兩個孩子也為難。尤其是茜姐兒,她今年八歲瞭,該懂的都懂。生母是有罪之人,過瞭這些年,那些流言蜚語差不多已經沒瞭。別回頭因為這個,鬧得人盡皆知,翻出舊賬來,可讓兩個孩子怎麼受得瞭?”
舒氏狹隘,她的兩個女兒卻不一樣。
茜姐兒生下來就遭親娘嫌棄,小時候基本是給奶娘養的,後來養到瞭葛夫人膝下,苑姐兒也如此。葛大郎娶瞭繼室後,葛夫人見水氏性情溫和,便將兩個孩子交給她養。水氏也沒辜負她的信任,將兩個孩子教得很好。水氏生瞭兒子以後,也沒因此張狂,苛待茜姐兒姐妹半分。
繼母做到這個份兒上,已是仁至義盡。舒夫人卻偏偏雞蛋裡挑骨頭,沒事兒找事兒,換瞭誰都會委屈憤怒。
“茜姐兒和苑姐兒不是她親生的,去留她都不便幹涉太多,不然舒傢那邊更會尋釁生事兒。舒夫人再是不講理,也不敢直接來欺負你。她現在拿你嫂子開刀,不過就是仗著水傢人不在京城,沒法給你嫂子撐腰。你可不一樣,你娘傢人就在京中,舒傢惹不起。當然,如果她真鬧太過分,你也別一味的忍讓。你婆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會讓你白白受瞭舒傢的委屈。”
“嗯。”
季容臉上露出幾分笑,“母親也寬慰過我。我就是心煩,想找個人說說話,才過來的。”
季菀笑笑,“你姐夫不在,孩子們也閑不住,我也沒什麼事,你過來正好陪我聊聊天解解悶。”
季容四處打量,“曦姐兒呢?又出去玩兒瞭?”
“去找瓊姐兒瞭。”
季菀很是無奈,“自打會說話後,天天就嘰嘰喳喳個沒完,能走能跳以後更是不得瞭,哪兒都想去蹦躂兩圈。天天都問我,瓊姐兒為什麼不理她,不陪她玩兒,也不跟她說話。”
季容忍不住笑。
瓊姐兒才一歲,咿咿呀呀的說不出完整的字來,怎麼跟曦姐兒說話?她這侄女兒,真是可愛得讓人忍俊不禁。
“她多出門走走也好,省得閑得無聊就來翻我的賬本。看音姐兒字寫得好,她也要跟著學,抓著毛筆亂畫,上次險些給我畫到賬本上,弄得滿手滿臉都是墨汁,還傻呵呵的笑。行哥兒兩歲的時候,都沒她這麼鬧。長大後,估計也是個跳脫的性子。”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季容笑道:“非煙姐姐有句話說得對,女孩子就該活潑點,安靜得太過,就顯得死氣沉沉的瞭。”
說起陸非煙,前兩個月來信說懷孕瞭。
出嫁五年,這是第二胎瞭,長子已經四歲。本來還說今年會回來探親,如今懷瞭孩子,沒法長途跋涉,隻能以後有時間再回。這一拖,起碼得兩三年。畢竟古代不如現代交通方便,而且出嫁的女兒,尤其是遠嫁,不宜時常回娘傢。季菀是幸運,娘傢就在京城,否則也是三五年見不到娘傢親人。
想著她便有些出神。
十四歲入京,今年二十三,快九年瞭。曾經北地鄉村的那些親鄰好友,隨著時間漫漶,漸漸淡去瞭記憶。也不知道趙茵馮梅她們現在怎麼樣瞭。
她這裡剛泛上思鄉之情,隔瞭幾日,季容就來告訴她,胡翠的娘傢人來瞭京城。
季菀詫異,“什麼時候?”
“就在前天吧。”季容道:“你開的火鍋店和作坊,讓全村的人都跟著過上瞭好日子。這些年,村裡好些人傢都去鎮裡買瞭宅子,還有的甚至買去瞭縣城,胡傢便在登縣買瞭處二進的宅子,安定瞭下來。三年前,胡曉的丈夫出意外死瞭。她嫁過去之前,對方就沒瞭爹,就剩下個老母。她丈夫死後,夫傢的那些叔伯兄弟個個說她克夫,女人們嘴碎,又上門打秋風。還說她娘傢現在有錢瞭,想帶著孩子改嫁,所以要把孩子接過去養,但她得給撫養費,張口就是三千兩銀子。”
喝,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對於許多世傢來說,三千兩不過一個月的開支。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夠吃十輩子瞭。這是指望著胡曉有個做官夫人的姐姐,想趁機敲詐呢。
“那傢人鬧得不像話,胡曉的婆母氣得病倒在床。本來身子骨就弱,這一病,直接就去瞭。胡傢人忍無可忍,找上門去,險些鬧上官府,那傢人終於消停下來。”季容說到這裡嘆瞭一聲,“胡傢人又將胡曉母子接回瞭娘傢。想著她還年輕,再給她說門親事。未免旁人說閑話,就等守完三年孝再說。如今孝期已滿,胡曉自己也是不反對再嫁。可她前夫還有一群惡親戚,少不瞭以後還要糾纏。所以胡傢人就幹脆將她送來京城,拜托大嫂幫忙給尋一門親。”
這其實有點難。
胡曉今年十九,又有孩子,年齡相當的男子,肯定也不願娶她做原配。做續弦的話,對方年齡多半就較大。要尋著年齡合適,門當戶對,不在意她是二嫁之身的男子,在這個時代,真的不容易。再不然,就下嫁。胡曉本身也隻是個平民白身,再下嫁的話,對方要麼就是傢裡十分窮困,或者幹脆做上門女婿。
而這樣的人傢,將來必然也少不瞭矛盾。
胡傢人大底也是想靠著大女兒的關系,讓小女兒能尋一門合意的親事吧。畢竟有一個做軍官的姐夫,還是有很多普通人傢欣然向往的。
“胡傢來瞭幾個人?”
“就胡傢大哥。”
季容對這些事兒瞭解得很清楚,“特意送她來的,現在就住在季府。等給她尋瞭合意的親事,她大哥便要回鄉。”
季菀點點頭。
胡翠的父母都不是攀附之人,否則早就全傢進京來投靠大女兒瞭。這次將胡曉送來京城,想來也的確是無奈。
胡翠想來疼這個妹妹,多年未見,得知妹妹這般處境,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小姨子老是住在姐姐姐夫傢,也不妥當,所以胡曉的婚事,必然會盡快定下。
好歹是老鄉,季菀便多瞭幾分關註,特意讓人去打聽消息。
胡翠早些年跟著季遠入京,很是自卑。得益於古嬤嬤的功勞,她慢慢融入瞭這個圈子,氣度較之從前有瞭很大改變。那些個閑話,也少瞭。她的妹妹自然沾光,身份水漲船高。隻是因為二嫁,肯定不可能嫁得太好。胡曉自己也沒什麼太大的奢望,隻求嫁個對她好的人就行瞭。
季遠現在做瞭校尉,算是個中級軍官。很多人知道他和國公府有親,巴結的不在少數。得知他妻妹要改嫁,不少人都尋瞭媒婆上門。
但說親的對象,卻不那麼如人意。
大多數,都是三四十歲的鰥夫,甚至有的都當爺爺瞭。年輕的,要不然就是納妾。
胡傢雖是平民白身,卻也是有骨氣的,絕不會給人做妾。挑瞭一個月,也沒尋著合意的。胡翠正頭疼,然而沒過幾天,就有人登門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