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單從吟之死

作者:桑非白 字數:3629

單從吟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是失去瞭孩子,又痛又恨,偏偏她的男人還不知道又在哪兒沾花惹草喝花酒,身邊的人也不敢安慰她什麼的,怕被她遷怒。她就這麼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再次嘗到瞭孤傢寡人的滋味。

直到晚上,秦二郎才回來。他今天和幾個狐朋狗友去逛青樓,正玩兒得歡暢,醉醺醺的,別提多逍遙瞭。府中下人來報的時候,他當時都沒反應過來。酒桌上那群世傢子弟,也一個個的都喝醉瞭,說話自然沒什麼顧忌。

“一個小妾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就是。這庶出的,哪有嫡子尊貴?秦兄已經娶妻,遲早會有嫡子。流就流瞭,去去去,別打擾我們喝酒。”

秦二郎摟著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子,大著舌頭道:“說得對。府裡那麼多人伺候著,能有什麼事?我又不是大夫,回去瞭又能怎樣?難道還讓我去伺候她一個妾?”

語氣裡盡是不屑。

他身邊依偎著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子,聞言笑道:“秦二公子,您這話可就太無情瞭,人傢可還給您生瞭個兒子呢。”

“就是。”

周圍一群千嬌百媚,自不缺捧哏附和的。

“聽說這位單姨娘,還是大傢閨秀出身呢,自然和旁人不一樣。”

秦二郎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女子,醉醺醺的哼瞭聲,“什麼大傢閨秀。她娘命好,攤上個沒長腦子的主子,才做瞭續弦。要不然,頂多也就是個管事娘子,又哪裡生得出什麼大傢閨秀?當初,可是她父兄親手把她送給我的。你們見過大傢閨秀給人做妾的嗎?見過嗎?有嗎?”

他目光轉瞭一圈,男人們都心照不宣的搖頭鄙視。

“這妾嘛,若是朵溫柔美麗的解語花,放在身邊鋪床暖被倒是不錯。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對對對。”秦二郎右側一男子大力贊同,他也喝得面紅耳赤,摟著兩個女人,道:“這女人啊,就該知進退,做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男人就行瞭,肖想太多,可是會折壽的…”

一堆公子哥兒左一句有一句,將‘自甘墮落’‘自薦枕席’的單從吟貶得一文不值,喝醉瞭的秦二郎也樂呵呵的附和著,全然沒有半點平日裡對單從吟的寵愛。

小廝在一旁聽著,有點愣,隨後嘆瞭一聲,出去瞭。

府中那麼些個女子,唯有單姨娘有名分,其餘皆為通房。而主子素來對單姨娘十分寵愛,幾乎是有求必應。連單姨娘在少夫人那裡受瞭委屈,都會親自去找少夫人算賬,給單姨娘出氣。他以為,單姨娘在主子心裡是占據瞭很大位置的,所以聽聞府中下人來稟,才匆匆將此事告知主子。誰知道,聽瞭這番話。

他將傳遞消息的下人打發走瞭,就在門口等著,直到天色黑沉,秦二郎和一幫公子哥兒才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樓氏自然知道自個兒丈夫的德行,知道他又出去花天酒地,少不瞭心中慍怒。但見他遲遲未歸,又松瞭口氣。看來他對單從吟,也就那麼回事。她想著,得趁此機會讓那賤人徹底失寵。

於是她特意精心打扮,換上輕薄紗衣,塗上口脂,描眉畫黛,讓她本有些冷厲的容顏添瞭些許嫵媚和嬌艷之色。

以色侍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正妻素來是不屑的,隻有為妾者才會在此道上精心研琢。

樓氏如今也是沒辦法瞭,隻得如此。

她斂瞭平日裡的戾氣,笑盈盈的出門迎接,然而秦二郎已經醉得人事不省,直接倒床就睡,完全沒註意到眼前這朵‘美色’。

樓氏臉色僵硬,鼻尖還充斥著濃烈的酒味和無法掩飾的脂粉氣,一張臉登時又變得鐵青。

秦二郎醉得厲害,樓氏一番心機白費,氣得咬牙,恨不能將他拖起來罵一頓。忍瞭又忍,好容易才將那口氣給吞瞭下去。實在受不瞭他滿身的酒氣,自個兒去隔間睡瞭。

一覺睡到大天亮,秦二郎總算酒醒瞭,又聽下人稟明瞭一次昨日的事。底下的人慣會看顏色,從他昨日的態度看出他對單姨娘不那麼在意,自然就換瞭一番言辭。將單從吟如何懷著孕還出門,如何開罪貴客,如何頂撞秦夫人,從頭到尾一絲不漏的說得清清楚楚。

秦二郎本聽說單從吟沒瞭孩子,還有些驚,但聽說瞭她那一系列的‘光輝事跡’後,那僅有的憐惜之情也盡數消散。

他是挺喜歡單從吟,長得漂亮,還是大傢閨秀出身,滋味自然和一般的姬妾不同。不過再不同,也隻是妾。放在身邊怎麼寵都可以,前提是得聽話。若是驕縱太過,就該敲打敲打瞭。

再則,像他這種風流浪子,是不會永遠停留在一個女人身邊的。單從吟跟瞭他四五年,他也漸漸膩瞭。原本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他還可以繼續寵她一兩年。而且樓氏那性子,他也的確不喜歡,故而才對單從吟格外縱容。但這女人跋扈得過瞭頭,便不行瞭。

是以他隻簡單吩咐瞭幾句好好伺候著,自己都沒過去看單從吟。和他一直不太滿意的樓氏,一起去給他娘請安瞭。

他不主動關心單從吟,秦夫人自然也不會提,請過安後就讓二人回去瞭。

單從吟失瞭孩子,又恨又痛又怒,滿心想著要報復。她將這一切,都算在樓氏和季菀的頭上。季菀她暫時動不得,但是樓氏那賤人,她還動得瞭。她已經想好瞭,等秦二郎回來,該如何告狀,讓秦二郎將樓氏休掉,扶她為正。她的兒子,也能接回來。

可她從下午等到晚上,再從晚上得到白天,都未見到秦二郎。她連連發火,將丫鬟挨個罵瞭遍,沒能出氣,反倒是氣著瞭自己,原本流產後虛弱的身體越發雪上加霜。她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越想越氣,鬱結於心,日漸消瘦,沒能休養好,病情反而加重,沒多久,就開始咳血。

而底下的人見她失去孩子,又失瞭寵愛,伺候起來便怠慢瞭,吃穿用度也開始克扣。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以往她得寵的時候,打壓的那些通房,見她落難,一窩蜂的全都來落井下石。

小產後的婦人,本就該精心調養,稍不註意就會落下病根。她卻是裡外都受氣,再加之吃不好睡不好,不到一月,竟已病入膏肓。

秦二郎終於又想起瞭她。覺得冷落瞭她這些日子,也夠瞭,便大發善心的來看她。卻見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形消骨瘦,面容憔悴,整個人看起來哪有從前半分顏色?整個一油盡燈枯的婦人。

秦二郎嚇瞭一跳。

“你怎麼這個樣子?”

單從吟虛弱得根本起不來,看見他,目光先是一亮,然後觸及他眼中嫌棄之色,登時又是一僵,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二郎,救我…”

眼淚嘩啦啦的流出來,她哭聲也虛弱至極,“少夫人容不下我…容不下我們的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她們全都來欺辱我,二郎,你要為我做主啊…”

她期期艾艾,楚楚可憐的哭著。若是從前,秦二郎早心疼的擁著哄瞭。可如今她這模樣,實在是太過醜陋狼狽。再加上躺瞭太久,也沒洗過身子,屋子裡的味道十分難聞。

秦二郎下意識的退後幾步,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肯。至於為她做主什麼的,就更不可能瞭,他甚至都沒聽清楚她說瞭什麼。

“你既還病著,就別想那些瞭,好好養病吧,我先走瞭,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便匆匆離去,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

單從吟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渾身抖如篩糠。這一個月來,秦二郎的冷落讓她看清瞭現實。那個男人,沒她以為的那麼在乎她。她想過,或許是樓氏或者秦夫人為瞭懲罰她,在秦二郎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瞭狀。尤其是秦夫人,那日可是氣得不輕。秦二郎到底是她的親兒子,自然不會忤逆自個兒的母親。

但以秦二郎往日裡對自己的寵愛,冷落必然也是暫時的,他遲早會來安慰自己。所以她一直等,然而沒等到安慰,隻迎來瞭各種羞辱。這麼久瞭,那個男人都不來看她。單從吟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什麼寵愛,什麼扶正,全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妄想。

然而她不能就這麼認命。

傢族已經沒瞭,父兄更是靠不住,她唯一靠得住的,就是秦二郎。若他不理她瞭,她這輩子就完瞭。

她得養好身體,再想辦法重新獲寵。

可她素日裡人緣太差,一朝落難,無人同情。起初還有人給送藥送飯,漸漸的,送來的藥是涼的,飯是冷的,連屋子裡的炭,也一日比一日少。

饑寒交迫,再加上身體虛弱,她連哭鬧的力氣都沒有。

單從吟幾乎已經絕望,就在這個時候,秦二郎來瞭。她又有瞭一絲希望,卻沒想到,這個男人的到來,隻為給她奉上最後一棵稻草。

她這隻駱駝,再也撐不住,倒下瞭。

單從吟死瞭。

就在秦二郎去看過她的當晚,丫鬟慢吞吞的去給她送飯,發現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下烏青嘴唇幹裂,活像個女鬼。丫鬟見她這模樣,嚇瞭個半死,丟掉托盤便一路驚叫著跑瞭出去。

而秦二郎在見瞭她那般狼狽的模樣後,又出去喝花酒瞭,醉醺醺的回來,聽說她死瞭,先是茫然瞭一會兒,而後不在意的擺擺手。

“死就死瞭,隨便找一塊草席裹瞭,挖個坑葬瞭就是。”

不受重視的妾,下場就是這般。但單從吟好歹為秦傢誕育瞭血脈,上瞭族譜的,她的喪事也不能太過隨便。

秦夫人讓人給她整理瞭顏容,換瞭新衣服,買瞭口棺材,讓她穿得幹凈妥帖的下葬瞭。

對此,樓氏沒任何意見。

單從吟已經死瞭,她最大的威脅沒瞭,也樂得大度一回,在婆母跟前賣個乖。

單從吟的死,在秦傢沒激起多大風波,也就是她那三歲的兒子,肯為她哭一哭。哭是哭瞭,卻不懂為何要哭。從此後他的人生,就和那個已死去的女人,沒有半分關系瞭。他的母親,是樓氏。

秦夫人深知兒媳的脾氣,怕她虐待自個兒孫子,就將茂哥兒接到瞭自己身邊撫養。

樓氏原本心中有氣,但沒多久,她診出瞭身孕,登時將那點不快拋到瞭九霄雲外。

秦傢的事兒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安國公府這邊,季菀則是整忙著給自己的龍鳳胎兒女舉辦周歲宴。

------題外話------

明天終於可以寫轉折點瞭,呼呼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