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月,京城才開始慢慢回暖。
容珊懷孕快八個月瞭,身子越來越笨重,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整個人又胖瞭一圈。她現在都不愛照鏡子瞭,也沒那麼多閑心思。自打有瞭胎動以後,這孩子就不消停,有時候半夜被踢醒來。雖然有些煎熬,但隨著肚子漸大,她越發期盼這孩子早些來到世上。
直到五月初,才終於生瞭個大胖小子。
她是半夜發作的,季菀得到消息便立即過去瞭,加上兩個產婆,一起幫她接生。直到辰時,孩子才呱呱落地。
容珊已是虛弱至極,滿頭大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非馳焦急等瞭一晚上,聽到嬰兒哭聲,他猛然停住腳步,轉身就大步朝裡走。連季菀抱著孩子出來給他看,他都隻是匆匆瞥瞭眼,便立即去看容珊瞭。
季菀表示理解。
她抱著孩子出去給公婆看。
鳶姐兒和桓哥兒已經六歲,時隔六年,又得瞭個親孫子,陸昌夫婦都很高興。孩子白白凈凈的,長得很漂亮,五官依稀能看出陸非馳夫妻的影子。哭瞭會兒,就睡著瞭。
容珊睡過去後,陸非馳才重新出來,從母親手中接過孩子。小小的一團落在他臂彎的時候,他這才有瞭做父親的自豪和狂喜。
陸昌瞥一眼傻呵呵的小兒子,道:“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陸非馳不暇思索便道:“就叫祥哥兒,吉祥的祥,陸知祥。”
陸昌點點頭,表示認可。
陸非馳將兒子放在搖籃裡,曦姐兒立即就跑過去,用手點點祥哥兒的小臉蛋。她動作特別輕,生怕打擾小弟弟睡覺。
陸知桓看在眼裡,突然覺得手有點癢。今天他沒抱小白來,因為母親不許。小堂弟安安靜靜睡覺的模樣,和小白頗有些相似,但沒他的小白可愛。
鳶姐兒最瞭解親弟弟,明明就特別想跟長姐一樣,去捏捏小堂弟的臉蛋,偏偏故作矜持,還要找各種借口。其實也就是悶騷。
她走到搖籃旁,低頭看瞭眼,然後就開始沉思。
自己剛出生那會兒,也是這麼小麼?頭發這麼稀稀疏疏,牙齒也沒有,手指也太小瞭吧?她見過比自己小的孩子,但還是頭一次見剛出生的娃,心中好奇大過一切,目光從頭到尾將祥哥兒打量瞭個徹徹底底,實在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便收回瞭目光,走回母親身邊。
容珊這邊剛生沒多久,穆丹語又傳來瞭好消息。
季菀欣喜之下,立即帶著禮物上門探望,正巧碰上瞭穆丹語的嫡母。
在門口看見穆府的馬車,季菀心裡就有瞭數。穆丹語走不開,派瞭乳娘奚嬤嬤去迎接季菀,一見面奚嬤嬤就滿臉堆笑。
“夫人打知道您要來,便歡喜得不行,本要來迎接您的,可老夫人來瞭,夫人走不開,您別見怪。”
季菀看瞭她一眼。
這嬤嬤是個眼明心亮的,特意強調穆夫人在此,其實就是要告訴她,是穆夫人有意阻攔,不許穆丹語出來接她,讓她覺得穆丹語傲慢無禮。自己若再是個小氣的,必定要去季珩那裡給穆丹語上眼藥挑撥夫妻二人關系。
看來這穆夫人,的確是對穆丹語這個‘嫁得好’的庶女很是看不順眼,總是想方設法的要讓穆丹語失寵。
“她剛懷上,本就應當好好休息。她若是來,我才要好好說道說道她兩句。”
奚嬤嬤心下一松。
聽說老爺對這個長姐很是敬重,若是夫人在大姑子跟前落瞭把柄,必然會和老爺生出嫌隙。好在夫人這個大姑子雖身份尊貴,卻難得的沒有什麼架子,而且是個明白人。老夫人那套,在眼前這位面前,顯然不夠看。
不過想想也是,早前國公府幾十號人,同一屋簷下住著,難免摩擦矛盾。十幾年這麼走過來,什麼手段沒見過?
她恭敬的帶著季菀進去,在格子窗外就聽見穆夫人不冷不熱的說道:“你如今懷著孩子,身子也不方便。早就與你說過,你是新婦,出身又不高,趁著姑爺還看重你,早些給自己培養兩個新婦。巧香和巧玉是你的陪嫁,知根知底的,握在你手心裡,怎麼都翻不出天去。若等著姑爺親自開口,納瞭旁人,到時候有你哭的。趁著現在還早,早些將她們開瞭臉做姨娘,將來生瞭兒子,寄養在你膝下,你也能有個依靠不是?”
季菀挑眉,停瞭下來。
奚嬤嬤也跟著停下,臉色卻十分難看。
夫人逃過瞭老夫人的魔掌,嫁得瞭如意郎君,做瞭正室主母,老夫人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為瞭報復,特意給夫人塞瞭兩個十分貌美的陪嫁丫鬟。每次夫人回娘傢探親,老夫人明裡暗裡諷刺夫人出身卑微,就算走運做瞭正妻,卻遲遲未有身孕,莫不是身體有疾雲雲,趁機威逼夫人將巧香巧雲那兩個賤人送給姑爺做妾。
嫡母為尊,夫人心中再委屈,也不敢反抗。好在姑爺疼惜夫人,從未對旁的女子動過什麼心思。
嫁過來將近一年,夫人終於診出瞭喜脈。老夫人立即就登門瞭,一下馬車就滿臉桀驁不喜,還端著架子讓夫人一個孕婦站瞭好一會兒才坐下。她這才出去不過半株香的功夫,老夫人這又開始耳提面命的教育夫人要如何‘大度寬容’瞭。
“母親。”
裡頭穆丹語的聲音傳來,似有些克制,“我與夫君說過,但他不願…”
“什麼不願?”
穆夫人陡然拔高聲音,“男人哪有不貪色的?莫不是你一心妄想著專房獨寵?”她語氣微怒,“你雖是庶出,但也好歹是大傢閨秀,怎可如此狹隘善妒不容人?你以為正室夫人便是那麼好當的嗎?夫為妻綱,身為妻子,就該相夫教子,為夫君綿延後代。你自己不行,就將機會讓給別人。反正生出來的庶子庶女,將來也得尊你為母,你計較個什麼勁兒?非要讓我們傢的臉都被你一個人丟光你才滿意?”
說到最後一句,她語氣已近尖銳。
季菀就在這時走瞭進去,臉上還是笑著的,眼神卻冷若冰霜。
“孕婦不可受驚,老夫人既是慈母之心,溫言勸說便好,何須如此疾言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