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061章 炮灰們的結局

作者:桑非白 字數:3153

被發落去庵堂修行的不止翁氏一個,早些年同樣因為自身原因而被傢族所棄發落庵堂的還有魏萍和譚修黛。

前者是寡婦勾引有婦之夫被逐出傢門,後者是跟小姑不睦以至被休。和翁氏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是棄婦。

不過譚修黛生性高傲,哪怕是在庵堂裡呆瞭幾年,仍舊不改本性。

她比翁氏幸運,來的時候帶瞭兩個丫鬟,譚老夫人每個月都會派人去看她,給她送些好東西。每天仍舊有人給她捏肩捶腿,私底下還能吃些精致點心和葷菜。甚至還一個人獨居一個小院落,當然比不上從前的氣派豪華。屋子裡佈置的東西,卻不差。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滿足。

院子裝潢得再好,那也是竹屋。偶爾沾點葷腥,哪能和從前天天的大魚大肉相比?還不能穿絲綢錦緞,不能佩戴亮眼的首飾,金簪玉鐲貓兒眼翡翠石珊瑚玉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更慘無人道的是,每天還要晨昏定省的念佛。常年生活在這樣‘破落’的環境裡,天差地別的對比讓她心中極度不平衡,脾氣越發的差。稍有不順就摔東西罵人,最苦不堪言的就是她的兩個丫鬟瞭。後來趁著某次陸溫怡受婆母之托來看她之時,兩人苦苦哀求,寧可回府洗衣服倒泔水,也不願再伺候譚修黛。

陸溫怡見兩人可憐,也就應允瞭。不過她知道就這麼回去,婆母肯定會責怪。於是讓兩人暫時再多呆段時間,重新給譚修黛帶來瞭兩個丫鬟。這兩人可不是普通的丫鬟,而是練過武的,而且非隸屬譚府,是陸溫怡特意去安國公府找堂兄要的。

陸溫怡去找陸非離要人的時候就兩個條件,功夫好,脾氣硬。

去佛堂修行,為的就是修身養性,褪去浮躁。隨侍丫鬟算怎麼回事?那還修什麼心養什麼性?

譚修黛落得今日這般地步,便是被她娘溺愛的,就是該吃點苦頭才會長記性。

派兩個人守著她,就是怕她偷溜回去。譚修黛差遣不瞭兩人,怒火沖天。等譚老夫人再次派人來看她的時候,便哭訴告狀。

可惜,譚老夫人自打女兒被送走後便受瞭不小打擊,身體一直不大好。這譚府早就徹底改天換地,內宅全數掌握在陸溫怡手中。

底下的人自然見著風向行事,哪敢得罪當傢主母?況且她們也都知道譚修黛的壞脾氣,若真被老夫人給接回來,到時候就該禍害她們瞭。所以回到府中後,對譚修黛的哭訴絕口不提。譚老夫人年紀大瞭,也不可能親自大老遠的跑去看女兒。就這樣,譚修黛作死把忠心的兩個丫鬟作沒瞭,換來兩個厲害的。不止將她那些金銀細軟全都給沒收,而且天天輪流監督她念佛抄經。她終於也嘗到瞭苦不堪言的滋味。

別說,還真有效果。

抄瞭半年佛經吃瞭半年素,性子的確有所改善,至少不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發脾氣瞭。就連鄰居魏萍,偶爾來找她,她都不怎麼搭理瞭。幾年下來,到的確是沉心靜氣多瞭。陸溫怡正琢磨著,過段時間將她接回去。

現在多瞭個翁氏,好好的郡王府大少奶奶,就這麼突然被休瞭,還被逐出瞭傢門,下場更慘,天天哭爹喊娘的鬧騰,比初來庵堂那會兒的譚修黛有過之而無不及。

住在對面的魏萍被她吵得心煩,丟瞭木魚走出來,“哭什麼哭?你是死瞭爹還是死瞭娘?整天嚎嚎嚎,屋頂都要給你震塌瞭,真是晦氣!”

譚修黛正在抄寫佛經,聽得外頭吵鬧聲,便讓丫鬟出去看看。

翁氏剛發落來此,根本無法適應這庵堂的清苦環境,滿心悲苦,如今還被嫌棄,更是怒火中燒,大步沖出來。

“你才晦氣。”她窩瞭一肚子的火,現下正有對象可發泄瞭,“也不知道做瞭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被發沒來此修行,好意思在這裡大呼小叫,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魏萍打小就被親娘嬌慣,後來分出府後脾氣更大。嫁人後境遇不佳,年紀輕輕的就成瞭寡婦,又被趕來瞭佛堂修行,比翁氏還倒黴。她娘早兩年還偶爾來看看她,但近兩年來身體不大好,她嫂子又素來不喜她,也就是年節的時候隨意打發個丫鬟嬤嬤來問候她兩句。她在這裡,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也是積壓瞭數年的怒火和怨氣,翁氏這一罵可謂戳到瞭她的心窩子,她當即炸毛瞭。

“你個小賤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嫁瞭人還不安分,不知道闖瞭什麼彌天大禍,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好意思說我?你以為你是誰啊,到這來瞭還這麼猖橫,你有什麼可得意的?看看你那身行頭,被扒瞭衣服送來的吧?哎呦,真是體面的很吶。我若是你,早就一根白綾吊瞭脖子,也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惹人笑話。”

翁氏臉色青白交加,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你…你…”

“我什麼我?”魏萍好久沒與人吵嘴瞭,渾身的鬥志都被激起來瞭,“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富傢少奶奶呢?我呸!被發落到這兒就別想回去瞭,你喊破嗓子也沒用,早些認命吧,省得喧嘩太過驚擾瞭觀音,死瞭以後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她說得也沒錯。

既是被發落來此,那必然是犯瞭傢族不容之罪,這輩子基本沒什麼指望瞭。至於魏萍自己,她還有兒子,將來兒子若出息瞭,還能將她接回去。所以她才敢這麼頤指氣使,有恃無恐。

翁氏則不同。

她看起來也就十幾歲,卻是少婦打扮,顯然已嫁人。若是有孩子,通常傢族會顧及顏面而將其幽禁府中。倒是有寡婦無子,而被送往庵堂的。可若是如此,翁氏不至於如此狼狽,最起碼身邊還能跟個貼身老嬤嬤。

所以魏萍猜測她定是在夫傢犯瞭大罪,且無子,這輩子估計都別想從這庵堂裡走出去。

翁氏捂著胸口,想罵卻無言以對,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提上來,再次暈瞭過去。兩人三天兩頭的吵,翁氏哪裡是魏萍的對手?時常被氣得面色發紫頭暈目眩,長此以往,鬱結在心,很快就病瞭。

山中條件艱苦,不利養病。庵堂裡的師父們好心采瞭藥熬給她喝,可魏萍三天兩頭的跑來氣她,冷嘲熱諷沒有一句好話。她舊疾未好又添新憂,病情持續加重。喝瞭藥,也不見好,迅速瘦瞭下去。

熬瞭一個多月,冬天來瞭。山上下起瞭鵝毛大雪,冷得刺骨。竹屋不能避寒,碳爐也無法取暖。

魏萍躲在屋子裡不出來瞭,沒人氣她,但她已病入膏肓,整日裡咳嗽,已然咳出瞭血。再加上寒氣入體,身體越發虛弱,躺在床上無法下地。等到瞭十二月中,終於撐不住,撒手人寰瞭。

她已被傢族除名,等於是無依無靠,所以無人下山去翁府通稟。庵堂裡的師太心懷慈悲,讓人在山上挖瞭個坑,將她葬瞭。

譚修黛還讓身邊那兩個丫鬟去幫忙瞭。

下葬那日正好雪停,魏萍在屋子裡關瞭多日,終於打開瞭門,看見山頭紙錢紛飛,好奇之下拉瞭個姑子打聽,得知原委,十分吃驚。

“她死瞭?”

前段時間日日和她吵嘴的那女人,她甚至都不知對方姓甚名誰,這才過瞭多久,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瞭。

魏萍有些怔然。

她被趕到這佛庵已數載,和許多人都有過爭吵。一開始是憤怒,後來漸漸成常態,也成為平淡生活裡熱烈的調劑品。譚修黛不知道發瞭什麼神經開始吃齋念佛瞭,那兩個孔武有力的丫鬟擋著還不讓她進去,她無聊瞭許久,終於又來瞭個人跟她拌嘴,她覺得有趣,將來的日子不會無聊瞭。

卻不想,不過兩月,這女人就死瞭。

翁氏被傢族所棄,無親人祭拜,安葬她的姑子們給她燒瞭紙錢香火,超度亡靈後,便陸續下山瞭。

魏萍腦子裡暈乎乎的,無意識的走上山去。

譚修黛剛上瞭香,回頭看見她,“來上香的嗎?正好,我這裡還有一些沒用完。”

魏萍這才回神,臉色有些微的不自在。

她茫然的走上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來幹嘛,更沒準備什麼紙錢香火。譚修黛語氣平淡,但聽在她耳朵裡,多少就有瞭些嘲諷的味道。她心中不悅,原本打算轉身離去,可抬頭見到那個山坳,山坳前擺著些許的香果和還未燃燒幹凈的紙錢香火。

“為何不立碑?”

譚修黛神情平靜,“夫傢所休,父族所棄,未有子嗣,何來姓名?”

魏萍被這短短十六個字震住。

十幾歲的姑娘,先是被休,又被娘傢所不容,膝下連個子嗣都無。死後都不配有姓名,不過也隻是一坡黃土。

何其悲哀?

死前還在受病痛折磨,安好時被她所擾。

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沒有絲毫光明。

魏萍心中五味陳雜,竟生出些微的愧疚之意。

譚修黛轉身離開,擦肩而過時說瞭一句話,“女人何必為難女人。我等在此修行,皆身懷罪過,誰都沒有資格嘲笑誰。如今這黃土荒涼,埋一具魂無歸宿的屍骨,你可覺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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