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府裡是張管事做主,趙管事雖是負責采買的,但被張管事壓著,過的很是不舒心。
如今府裡有瞭正經的主子,他是覺得這日子才叫舒坦。
水清則無魚,趙管事也會私下昧些銀錢,但他很懂得分寸,故此五姑娘也不會容不下他。
他對蘇葉是有印象的,他小兒子趙小貴總在他跟前提起,原本還琢磨著要是兒子喜歡,等過幾年便請個媒人替他兒子說親。
如今林婆子成瞭大廚房的掌勺娘子,兩個孩子倒也算相配。誰能想,這小丫頭是有大造化的,竟然得瞭五姑娘的眼,進瞭內院伺候。
怕是將來要跟著五姑娘的走的,這般想來就不合適瞭,他可沒要去盛京的心思,待將來五姑娘離開,這老宅大管事的位置他也是有些把握的。
趙小貴看到從內院小跑出來的蘇葉,眼睛冒光“蘇葉妹妹,你今個兒真好看,就是盛京來的姐姐們也沒你好看。”誇完蘇葉,趙小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瞭撓頭。
蘇葉見他如此‘噗嗤’笑出瞭聲,放在現代,趙小貴不過是上小學五六年級的小孩子。但也清楚在大晟六歲不同席,七歲不同堂的男女之大防。
這半大的孩子竟也會誇姑娘瞭。
原身的記憶中,趙小貴對她是極好的,總會給她帶些零嘴小物件,兩個孩子也算是兩小無猜瞭。隻可惜,蘇葉心中嘆惋。
她若將來能脫籍成為良民,或許會嫁人生子。若她一日為賤籍,她便不會,她不想她將來生的孩子也是奴才。
趙小貴被蘇葉的笑容迷瞭眼,晃瞭神。還是一旁的趙管事伸手拍打瞭他斥道“小小年紀,嘴巴倒是不把門。”
蘇葉對趙管事躬身福禮“今兒個麻煩您瞭。”趙管事笑著擺擺手。
趙小貴則是揉著剛剛被他爹打的地方,垂著腦袋跟在後面。
這還是蘇葉穿越過來,頭一次出府門,自是對什麼都覺得新鮮,但也懂得克制自己。
珍玉樓是邊城唯一的金銀樓,蘇葉這一身打扮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定是官宦人傢的得臉的下人,這商賈之傢的下人可穿不得綢緞。
得知蘇葉來意,珍玉樓的秦掌櫃很是熱情的為她介紹。“您看這款芍藥花葉紋金鐲子能不能入您的眼,您帶來的金瓜子可以按分量直接換,補500文工費便成。”
蘇葉也是一眼便相中瞭,小拇指寬的金鐲子上雕刻著芍藥花很是精美,心裡估算瞭一下,補瞭工費還能餘下4粒金瓜子,給林婆子花銀子她自不會心疼,再加上出府時間有限便點點頭。“勞煩掌櫃您幫我包起來。”
“您稍後。”秦掌櫃給蘇葉包好金鐲子後,又從櫃臺下面拿出一隻海棠纏花簪一同遞給蘇葉“這是送您的添頭,您下次再來。”
蘇葉眉眼帶笑接瞭過來“謝謝掌櫃,祝您財源廣進。”
“借您吉言。”
待送走瞭蘇葉,珍玉閣的小夥計才好奇詢問“您今日怎麼如此大方?”纏花發簪用的可是染色真絲線,也是能賣出兩角銀的。
“你懂什麼,你何曾聽說瞭咱們邊城哪傢的主子賞下人,隨手就是一把金瓜子的,這金瓜子一瞅便知是出自盛京,剛剛那姑娘定是榮安伯府的嫡小姐跟前伺候的。”
“那盛京來的伯府小姐怕是也瞧不上咱們這邊的款吧。”小夥計小聲嘟囔道。
“我看瞭,你便是一輩子做打雜夥計的命,也不動動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邊城就咱一傢金銀樓,打不準哪日會尋咱們定制個首飾,異域風情可懂。”
蘇葉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鐲子,把掌櫃送她的纏花海棠別在瞭鬢邊。
趙小貴手上舉著糖葫蘆在路邊正等著她。
蘇葉也沒有扭捏直接接瞭過來“謝謝小貴哥。”她總不能直接拒絕,看瞭一眼憨笑撓頭的趙小貴心裡說著抱歉。
這份質樸純真的情意,她註定是要辜負瞭。
趙管事看著小兒子還站在外院同內院相連的走廊張望,嘆口氣把他拉瞭過來“以後便不能想瞭。”
趙小貴有些茫然無措“您不是說待我們大瞭就幫我說親嗎?”他不懂,之前他娘不樂意,說蘇葉妹妹與他不相配,林嬸嬸得瞭掌勺娘子的差事後,他娘就樂意瞭,怎麼他爹又不樂意瞭。
“原先是她與你不相配,現如今是你與她不相配。她被五姑娘要到瞭內院,將來是要跟五姑娘走的,盛京同咱們這有萬裡之遙。待她走後,怕是一生難見瞭。”趙管事安慰的拍瞭拍小兒子的肩膀,少年慕艾總難如意的。
趙小貴垂下頭,眼神逐漸變得黯然,很是無望。
蘇葉去大廚房領五姑娘的膳食時,便把金鐲子給林婆子戴上瞭,怕耽擱五姑娘用膳,林婆子也不敢同蘇葉推扯。
待蘇葉拎著食盒走後,林婆子擦瞭擦臉上的淚。嘴裡念叨著就不該讓蘇葉收著銀錢,竟會亂花銀子,她哪裡配戴金。
就是劉管事見此也覺得眼熱,一個金鐲子她倒是沒放在眼裡,她若想要,別說一個就是十個她也是有銀錢買的。
她眼熱的是蘇葉對林婆子的孝心。
內院。
木棉陪五姑娘聊天解悶之際便把蘇葉用打賞的金瓜子給林婆子換瞭金鐲子的事兒說與她聽。
“奴婢私下問瞭她,她同奴婢說,林娘子為瞭給她謀差事,讓她爹去金銀樓把銀鐲子換成瞭銀錢孝敬給瞭張娘子。後來得瞭您5粒金瓜子的賞,想贖回來才得知已經被融瞭。待她得瞭您的賞後,便想著給她娘補個金鐲子。”木棉說到這,滿臉贊嘆。
程寰玥飲瞭口清茶,茶葉的清香伴著一股子很難細說的清爽口感。
她原就是愛飲茶,奈何邊城的水中有難以去除的土腥味兒,本就氣候幹燥,她飲水又少,連身子上都覺得有些幹緊。
好在蘇葉獻出瞭法子,思及此程寰玥看向木棉“我記得我有一對鑲嵌紅瑪瑙石的螺絲金鐲子,幾年前那人剛做世子夫人時送來的,你找出來賞給她,我雖親情淡薄,卻是喜歡看舐犢情深的。”
木棉不禁怔愣瞭下,她同姑娘說蘇葉這事兒,本就想到姑娘會賞,但卻是沒能想竟是要賞這對鐲子。
“姑娘,先不說那對紅瑪瑙石的螺絲金鐲子很是貴重,蘇葉年紀小怕是壓不住。而且畢竟是她當著老夫人面送與您的,如若將來問起來,怕是要當眾撕臉皮瞭。”
程寰玥坐直身子,唇角微微含笑,話語中帶著冷嘲道“待我回盛京之日,便是我把她的臉皮當眾撕下來那一刻,蘇葉乖巧又有孝心,既然是為我做事便擔得起,你私下送過去,勿讓府裡她人知曉。”
“姑娘最是心好。”讓她私下送去自是免瞭蘇葉的煩憂,同時也是明示她可隨意處置,比如換成實用的銀錢。
木棉待亥時,才提著小燈籠來尋蘇葉。
說明來意後便把五姑娘賞給她的一對鑲嵌紅瑪瑙石的螺絲金鐲子拿瞭出來。
蘇葉隻在博物館見過如此精美絕倫的金鐲子,這要是放在現代,稱為稀世珍寶也是不為過的,晟朝匠人手藝不容小覷。
“木棉姐姐,咱們一人一條吧。”讓她兩條都給瞭木棉,實在有些舍不得。
見她這般,木棉輕輕戳瞭戳她的額頭“瞅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我若是想要,哪裡輪的上姑娘賞你。這對金鐲子雖是難得,但在盛京卻也不難見的,待以後你跟著回瞭盛京便知曉瞭。”
蘇葉故作向往神色。
“賞你這對鐲子這事兒,天知地知,人間便隻有三人知,可願意。”
木棉問的是願意與否,她給瞭蘇葉選擇。
鑲嵌紅瑪瑙石的螺絲金鐲子很是貴重,但定不得五姑娘喜的,這對鐲子想必是遠在盛京的世子夫人,或是同她交好之人送給姑娘的。
這便解釋通瞭。
木棉話裡話外之意,是想她用這對鐲子換銀錢。雖暫時想不明白五姑娘是何用意,但蘇葉知曉,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是投誠局。
即使木棉問瞭她‘可願意’,但她從見到這對金鐲子時便已經入局,這句‘可願意’說的委實晚些。
“我都聽姐姐的。”蘇葉抬頭看向木棉,眼中是赤誠。
“放心。”木棉留下這兩個字便離開瞭。
蘇葉長舒瞭口氣,隻覺得腦子渾濁,這定是五姑娘要走的一步棋,但為何走,她看不清。
她把這對金鐲子貼身藏好,這一晚蘇葉是輾轉反側,睡得極為不安穩。
翌日一早,她穿戴整潔便去尋木棉告瞭假,從側門出府直奔珍玉樓。
珍玉樓的秦掌櫃見她自是笑臉相迎“姑娘今日可要看些什麼?”
蘇葉也沒有繞彎子直接拿出用帕子包裹嚴實的金鐲子“您這裡可是能收。”
“這姑娘隨我來裡間。”
秦掌櫃親自為蘇葉沏瞭茶,此時他是不敢小瞧瞭眼前這個年歲尚小的小丫鬟。“姑娘可否透露這對金鐲子的來歷。”
“您隻需知道來源幹凈便好,旁的均是無關緊要的。”
“姑娘有所不知,咱們珍玉樓是金銀樓,金銀樓便是能融金銀的,好東西自是要收的,知曉來歷也是為瞭避免後患,姑娘可確定來源幹凈?”怕蘇葉年紀小,聽不懂話外之音,他就差明說可收贓物瞭。
當然,贓物是要壓價的。
“我自是知曉的,您放心便是。”
見她面無虛色,秦管事也不在多言,如此他便大膽的收瞭,不提螺絲工藝,金鐲子本身的價值,光是上面鑲嵌的紅寶石,顏色嬌艷,一顆便能值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