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蘇葉走在街上隻覺得她就如同那抱著金元寶行於鬧市的稚童,看誰都像不懷好意的賊人,還好邊城多風沙,街上行走的婦人婆子大多都圍著頭巾,蘇葉也一樣圍著,故此旁人看不到她緊張的神色。
她可謂是健步如飛的往府裡走,如若不是擔憂引起旁人註意,她都想跑回去。
直到一隻腳邁進內院,蘇葉才若釋重負。
木棉見她這般,覺得好笑又難免心疼,畢竟還是個孩子,倒是難為她瞭。
不過姑娘卻是會識人,讓她辦成瞭。
蘇葉事無巨細的同木棉說瞭她進瞭珍玉樓的後的事,恨不得同秦管事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差的重復出來。
木棉安慰的拍瞭拍蘇葉的肩膀“無需緊張,你已然做的很好。”
“那那銀票”蘇葉一邊說一邊就要從懷裡掏出來,被木棉按住手“賞給你的,你便收著。”
“可那可是五千兩啊!”蘇葉不禁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木棉。
“那又如何,不怕同你露個底,姑娘賞過我一套金鑲玉的頭面便價值千金。”那便是萬兩!
木棉與她說的,外面小門小戶傢的小姐都沒有她過的體面,這話看來還是說的保守瞭。
安撫好蘇葉,木棉便與五姑娘回稟瞭此事。
“珍玉樓的生意做的倒也算實誠,那邊如何瞭。”
“姑娘放心,都在咱們掌控之中,想是不日張管事便能收到回信瞭。”
“盯緊瞭些,萬不得有閃失。”程寰玥睦底閃過一抹凌厲。
蘇葉待木棉離開後便去瞭前院,使銀子求府裡的梓匠給她打一個樟木匣子。
蘇葉原本就沒想過她能真拿瞭這五千兩,但也動瞭點小心思,讓秦掌櫃給她四張一千兩面額,一張五百兩面額跟五張一百兩面額的。
她琢磨,萬一姑娘發善心,覺得她做事不易,或是會順手賞她一張百兩銀票呢,到時她再換成金錠子也易於保存。
誰能想五姑娘真的就如此大方的全賞給瞭她。
銀票自是不易保存的,要防潮,還要謹防蛇蟲鼠蟻。
樟木匣子制好後,蘇葉又在裡面仔仔細細刷瞭蠟,隻留瞭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外面,準備去銀莊換一個金錠子跟五十兩碎銀。
她把銀票夾在兩塊樟木板中間,又用粗麻佈包裹上後才放入刷瞭蠟的樟木匣子中,以防時日久瞭,被蠟浸瞭銀票。
樟木匣子外面還包裹上一層粗麻佈,兩層浸瞭桐油的防水棉油佈,這才算安瞭心,這般總能防潮防蟲瞭。
但藏在哪兒,又成瞭問題。
蘇葉癱躺在窄炕上,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一個能讓她覺得穩妥的地方。
終究是她見識少瞭,才這般患得患失。
一整日都蹦著神,蘇葉在不知不覺中睡著瞭。
想是耗盡瞭精氣神,蘇葉這一覺便睡到瞭晌午,她是被巧玲的敲門聲吵醒的。
見窗外太陽已高掛,一個激靈下瞭窄炕,她怕是要誤瞭今個兒的差事,顧不上梳洗就打開房門。
巧玲見她這般就要往外走,忙伸手攔她。“你這是要去做甚?”一臉疑惑。
“今兒個我睡過頭,怕是要耽擱姑娘用膳瞭,好姐姐您先屋裡等我,我腳程快,去去就回。”蘇葉是真的有些著急瞭,她才來內院幾日,雖是為姑娘辦瞭事,但現如今出瞭差錯,顯得她忒經不住事瞭,一個不好怕是姑娘要不喜。
“木棉姐姐已經把膳食給姑娘送去瞭,今日不是給你放瞭假,你看你,頭上亂糟糟的,也不怕這般出去惹得人笑話。”巧玲拉著蘇葉回瞭裡屋,把做好的衣裳放在瞭窄炕上。
“別說,雖然你這裡不寬敞,但隻你一人住倒是自由自在,不像是我屋裡,四個人一起,雖說隔著簾子,但總是不方便的。”
巧玲眼中流露出羨慕,又道“我聽木棉姐姐說,昨個兒你為瞭給姑娘濾水,熬瞭半宿兒,可是真辛苦,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要註意點,我師父跟我講過,睡不足不易長個子,你瞧我現在,都快追上木棉姐姐瞭,不過我也不想長太高,太高不好說親的。”提到說親,巧玲臉上便泛起瞭紅。
“我與你說這些作甚,你還小呢,快來試試衣裳合不合適。”
蘇葉隻覺得耳邊嗡嗡嗡的,她算是明白,為何她同木棉說她與巧玲聊天時,木棉捂嘴笑瞭。
這姑娘是真的話癆。
蘇葉本就沒睡醒,還有些提不起精神,便任由巧玲擺弄。
巧玲見她這般,便知她擾瞭蘇葉睡覺,解釋道“我知曉你昨個兒睡得晚,便想著晌午用完午食再來尋你,沒能想還是來早瞭,是姐姐的不是,你快再躺躺吧,衣裳我便放在這裡瞭。”
“勞煩姐姐瞭。”剛剛起的太猛瞭些,蘇葉覺得頭有些發脹。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漸黑瞭,蘇葉揉瞭揉還有些發脹的頭,抻瞭抻身子,頓時覺得松快瞭不少。想到白日裡巧玲說的話,心想木棉不愧是五姑娘跟前的人,做事很是穩妥,考慮周到。
相對比,她還是遇事兒少瞭。
林婆子下值後便來內院小廚房尋蘇葉,今個兒一整天都沒有露面,她自是擔心不已,見蘇沒事,微微松瞭口氣。
這才有閑心打量起蘇葉住的屋子。
“這可是真真的好,回頭我讓你爹給你打個長條桌放在這窗下,再養上一盆桃花三角梅,便顯得鮮活。你這窄炕同前面小廚房的灶臺連通著,炕尾這還能放個塌衣櫃,這幾日怕是要有雪,待天氣好些讓你爹出城去撿些戈壁瑪瑙回來,一顆顆給你打磨圓滑,做成珠簾子掛在門框上定是好看。”
林婆子在蘇葉這兒轉瞭一圈,便想著為她添置一番。
蘇葉也不攔著,林婆子說什麼她都點頭說好。心裡很是明白,她是不知該如何對她好瞭,覺得虧欠瞭她,為她驕傲的同時還摻雜著自餒。
“娘,待您發瞭月銀,給我扯塊細棉佈可好,我聽針線房的巧玲姐姐說,用細棉佈做床單被套,睡覺可是舒服,我也想要。”
林婆子聽言臉上的笑意更濃,忙應下“哪裡要等娘發月銀,明兒娘便讓你爹去佈莊給你置辦,多扯幾尺,再給你做身細棉的裡衣,穿著更是舒服。前些日子五姑娘賞的金瓜子娘都收著呢。”抬起手慈愛的撫瞭撫蘇葉的頭。
蘇葉這才瞅見林婆子手腕上的金鐲子用佈條纏繞瞭起來,伸手摸瞭下道“娘怎麼還給纏上佈條瞭?”語閉便要解開。
被林婆子攔瞭下來“我在大廚房掌勺難免磕碰,這般護著才好,娘是昨兒個才纏的佈條子,現如今府裡誰不知道我閨女最是孝順,得瞭姑娘賞就給我換瞭金鐲子,好幾個婆子全都湊過來細瞅過,一個個羨慕的緊,她們想上手,娘都躲開不許的。”說到這兒,林婆子笑的就如同偷瞭腥的貓一般。
她這輩子算是值瞭,有如此貼心又孝順的小棉襖,即使讓她立刻閉瞭眼,她也不覺得冤。
蘇葉自是能懂她娘的心思,這是先顯擺瞭一圈後,又心疼東西。
蘇葉從炕櫃裡拿出來她單獨留外面的銀票,在林婆子眼前晃瞭晃道“勿說磕碰瞭,便是丟瞭也是無妨的。”
林婆子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便雙手在身上擦瞭擦才小心翼翼接瞭過來“這是真的吧?”她這輩子別說上手拿瞭,就是瞅都沒瞅過的。
“自是真的,五姑娘喝不慣咱們邊城的水,我想瞭法子濾掉瞭土腥味兒,五姑娘便隨手賞給我的。”
蘇葉把林婆子手腕上金鐲子纏著的佈條解瞭下來繼續道“所以娘便放心大膽的戴著,別說是金鐲子瞭,便是金墜子、金項圈、金釵我都要給娘置辦齊全的。”
林婆子連連擺手“竟是胡說,娘哪裡能壓得住,這銀票娘拿回去,明個兒讓你爹去銀莊給你換成銀子,這薄薄的一張,萬一受瞭潮,折瞭痕跡銀莊不認怎好,還是銀子穩當。”
“我也是這般想的,讓我爹給我換一個金錠子,剩下的五十兩換成小銀元寶跟碎銀子。”把銀票交給林婆子,蘇葉自是放心的,這般倒是省的她自己跑一趟瞭。
至於林婆子剛剛所言自己壓不住金,她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剛剛的話並非是哄林婆子高興。她就是這般想的,她是要為林婆子置辦一身金的,銀子留在手裡不花那便是石頭子,隻不過要慢慢來,一下子拿出來是要嚇到她的。
林婆子小心翼翼的收好銀票感嘆道“如今你有這般大造化,娘也放心瞭。”她知道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下人時不時能得賞。
但也不敢想竟能如此多,這才幾日,又是綢緞的衣裳、貴重的花簪子,一把金瓜子,再加上這一百兩銀票子,這可是她十年的月錢。
怨不得,一個個的都削尖瞭腦袋,想往內院鉆。
待林婆子離開後,蘇葉收拾瞭一番便開始濾水,思索瞭一下從陶罐裡拿出今年季夏新下來的杏子制成的杏幹。
她準備給五姑娘熬碗杏皮水,杏幹搭配陳皮、紅棗、黃糖、山楂、紅棗片、枸杞小火熬出來,不僅有開胃之效,味道也是酸甜可口,入口清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