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作者:楠木願棲 字數:3150

“哪有什麼事兒,娘是瞅見青苗同菊香兩個人在廊庭避人那拐角處,不曉得嘀嘀咕咕什麼,你也知曉,青苗就是個心思活泛的,那菊香一直想進內院,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讓你得瞭便宜,還挨瞭罰,怕是心裡記著。”

蘇葉有些不明所以,這同她要去幫她娘搭把手有何關聯。

見她這般疑惑神情,林婆子緩緩露出一個笑“你便當娘多心瞭,娘用的灶臺在後面,過道窄,來領早食的下人還不少,娘是怕萬一那青苗使壞借此機會讓你受瞭傷,便想你離灶臺遠些。”

蘇葉恍然大悟,細想瞭一番,卻也是有可能的。

如若她摔到灶邊,怕是要被燙傷,在這一場風寒都可能要瞭命的古代,燙傷可不僅僅是留疤的問題,如若感染瞭怕是要丟瞭命。

即使隻是小傷,萬一是傷瞭臉,便是不能在姑娘院裡伺候的。

蘇葉不禁打瞭個哆嗦,她還是不夠謹慎。

“這出頭椽兒先朽爛,咱們謹小慎微些總是沒錯的,待以後你到大廚房取五姑娘的膳食,便在一旁等著,離灶臺遠些,那青苗願意跟在娘跟前幹活,便讓她做就是瞭。”

蘇葉乖巧的點頭,君子不立危墻,智者不陷巢覆的道理她自是曉得的。

即使是想以絕後患,她也不會以自身犯險。

待林婆子離開,蘇葉披著厚實的棉衣站在小廚房的窗戶前,望著外面綿連不斷往下落的雪,思緒萬千。

內院的大丫鬟隻有木棉一人,聽巧玲說五姑娘跟前原是有兩個大丫鬟的,另外一個叫木槿,五姑娘給瞭恩典放瞭身契,原是要嫁人的,卻是不知為何絞瞭頭發去做瞭姑子。

這事兒不是辛秘,整個榮安伯府均是知曉,這般巧玲才同蘇葉說瞭,但也囑咐她自己知曉便好,不要同老宅的下人提。

二等丫鬟四個,書瑤、錦書、紙玉、硯桃。

硯桃沒有跟五姑娘來邊城,留在盛京打理五姑娘的私產。

世子夫人便借此緣由送瞭五姑娘一個二等丫鬟玲月,也是路上染瞭風寒,熬到瞭邊城還是沒能挺過去。

三等丫鬟六個,銀佩、銀釧是在五姑娘屋裡伺候的。巧玲、巧絹是在針線房,她同負責灑掃的張柳枝也占瞭兩個位置。

銀佩她是見過的,銀釧卻是沒有,聽巧玲說銀釧在來邊城的路上便染瞭風寒,好在身子底好些沒像之前兩個三等丫鬟沒瞭命,但如今還是沒好利索,五姑娘心善,給她安排瞭單獨的屋子養病,每日都是銀佩給她送吃食、煎藥。

粗使丫鬟八個,巧玲同她講,原本像張柳枝這般負責灑掃的小丫鬟是當不得三等丫鬟的,但想是給瞭張管事‘面子’,不過待五姑娘拿瞭張管事的錯,卸瞭他差事想必那張柳枝也是要被趕出內院的,屆時便能再空出一個位置來。

蘇葉也在巧玲那得知,五姑娘身邊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都是同姑娘一起長大的。

這般她想往上升怕是不易的,但也不是沒有機會,大丫鬟的位置空著一個,想必是要在二等丫鬟中選一個的,屆時二等丫鬟的位置便能空出來一個。

硯桃既然留在盛京為五姑娘打理私產,再回府裡的可能性並不大,將來一個管事娘子的位置是少不瞭的,自是不會占用大丫鬟的位置。

紙玉她也是遇過幾次的,但書瑤、錦書兩個人卻是沒有在內院瞅見過。

一時間,蘇葉也分析不出來誰更可能升為大丫鬟。

蘇葉正準備合上窗便見遠處好似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她微微蹙眉,離得太遠看得不是很真切,那個位置是內院的水井。

如若她沒有瞅錯,這便是個機遇。

蘇葉怕誤瞭事兒,一宿都沒有合眼,一早便去尋木棉,把昨晚上瞅見的事兒同木棉說瞭“姐姐知曉,小廚房那邊隔著庭廊,院子裡還種著丁香樹,離得遠我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也是擔心自己瞅錯瞭,鬧瞭烏龍。

即使是個機遇,蘇葉也是不會以身犯險大晚上去驗證的。

因低著頭,她沒有瞅見木棉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訝異,隻聽木棉輕聲道“這事兒爛在肚子裡,你的福氣在後面。”

木棉的聲音好似溪流般溫和,但內容卻讓蘇葉震驚不已,蘇葉故作驚慌,抬起手捂住嘴,卻是未敢抬頭。

木棉見她如此便耐著性子寬慰瞭蘇葉幾句,親自送她回瞭小廚房。

即使有顆玲瓏心,終究還是個小女孩,未經過事兒,不過這般卻是個好苗子,待事後好好教導,也好日後為姑娘做事。

如若有選擇,木棉本意是想自梳的,但姑娘終是要嫁人的,那時她最好的選擇便是與姑娘夫婿身邊的親信成婚,隻有這般才更易為姑娘做事。

思及此,木棉抬起手輕輕撫瞭撫臉頰,好在她還算是有幾分顏色。

嫁人後自是不能日夜守在姑娘跟前,蘇葉便是她瞧好的,年歲小又做事還算穩妥。

接下來幾日每當夜深,蘇葉便會躲在窗後觀察,確是每日都會有個身影去那水井處,雪停天晴後借著月光也能依稀可辨,看那身形她便心裡有瞭數。

是張柳枝。

蘇葉想起巧玲說的話,她說世子夫人平白膈應人,送來的丫鬟都是弱不禁風身子不好的,一個個矯揉做作一副姑娘做派,結果全折在瞭路上,雖說一路顛簸,她們大多都染瞭病,偏偏隻有世子夫人送來的扛不住,平白添瞭晦氣。

待將來回瞭盛京,難保世子夫人不拿此事作繭子,怕是姑娘屆時又要平白背瞭黑鍋。

怕不是扛不住,而是五姑娘容不下。

她又想起進瞭內院後便沒有瞅見過的銀釧、書瑤、錦書三人,銀釧好在還給瞭個緣由,因養病才閉門不出。

但書瑤、錦書二人卻好似憑空消失一般。

蘇葉心中也有瞭猜測,怕不是演瞭一出金蟬脫殼給張管事看。

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註1]

中秋這日內院格外安靜。

內院灑掃的小丫鬟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粗使婆子守在門口,蘇葉出內院去大廚房領膳食時也是腳步放輕,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響。

張柳枝已經被堵瞭嘴,用繩子捆綁在瞭內院庭廊柱子上,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裡衣,人被凍得嘴唇發紫。

大廚房此時卻是極為熱鬧的,今日是中秋,給府裡下人準備的早食是雞絲肉粥,白面饅頭。

蘇葉取瞭膳食後便匆匆往內院走,待她回到內院便見一直‘養病’的張管事正在喊冤。

“五姑娘,老奴真是不知柳枝這丫頭竟是如此膽大,敢做出下藥坑害主子您的事兒來,好在隻是米囊[註2]除瞭讓人上癮倒也無大礙,姑娘如若難受,老奴定給您再尋些來泡水喝。”

看似哭訴喊冤實則是在威脅。

程寰玥神色淡淡“大晟禁米囊,她一個小丫頭又如何得到的?如若報瞭官怕是經不起嚴刑拷打,要知道十銖[註3]便可判絞刑。”

竟是米囊,蘇葉不禁乍舌。

張管事臉上也閃過一絲慌張,強裝鎮靜道“姑娘米囊事關重大,捅瞭出去怕是誰也得不瞭好的,染米囊者可是要被集中到一起戒斷的,那地方人蛇混雜,哪裡是您這般伯府千金能涉足的。”

程寰玥神色雖是淡然,但眼底藏著不易被察覺的煩躁,這般手段雖是陰毒,但也忒是上不得臺面瞭,想必弟弟進瞭六館她也坐不住瞭。

程寰玥好似沒拿穩袖爐,隻聽‘噔噔’兩聲,蘇葉便見一個身穿淡青色織錦緞,頭上別著翠玉珠簪的面生的丫鬟舉著托盤,唇角帶笑從屋內走瞭出來,笑著便把托盤裡的一碗米囊粉強塞進瞭張管事嘴裡。

此時的張管事躺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子,渾身抽搐。

蘇葉被眼前發生的事兒,著實嚇瞭一跳,險些沒有拿穩手上的食盒。

隻見那個丫鬟臉上還帶著笑,俏聲道“姑娘,張管事這般年紀,奴婢瞅著著實是可憐,您行行好,讓奴婢給他瞅瞅吧,雖然奴婢才疏學淺,但吊著他個把個月的命還是能做到的。”

“你啊,慣是會弄鬼掉猴。”程寰玥往庭廊外走瞭兩步,看著張管事那瞪大的雙眼,拿起手中的帕子擋在嘴角輕笑道“確實是可憐,雖說張管事勞苦功高的替榮安伯府守著老宅,最是忠心不過,但我作為榮安伯府的嫡姑娘,總要考慮伯府聲譽,這般卻是不能為張管事請大夫瞧看瞭,想必張管事忠心為主,也能理解一二。”

張管事此時已然說不出話來,眼中滿是嫉恨與懼怕,艱難的抬起手指向五姑娘。

程寰玥居高臨下的瞅著他道“張管事屋裡可真是別有洞天呢,說起洞天,我便想起‘溪曲三三水,山環六六峰’這句詩,武夷山水卻是宜人,同這邊城天壤之別。”

張管事聽言,眼中隻剩下瞭懼怕。

蘇葉微微低著頭,眼眸卻是泛著亮,五姑娘這話中的含義她也是聽懂瞭。

張管事屋裡怕是有暗室,至於提起武夷山,自張管事告病後,他的傢裡人除瞭眼前還捆在廊庭柱子上的張柳枝外,好似便在府上沒有出現過,這是被張管事送走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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