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提瞭等,原想著用幾角碎銀擺桌席請一頓的,但得知書瑤要擺便按下心思,這般也好,省瞭銀錢。
去吃席自是要備禮的,蘇葉一時間便有些為難。
她是有好東西的,五姑娘身傢厚實,打賞之物隨便拿出一樣最不起眼的,也夠平常人傢吃用幾年的,她自是有些舍不得。
更何況送禮也是要有講究的,輕瞭不是,重瞭則又易得罪旁人,她也不好簡捷瞭當去問,巧玲倒是不瞞她,會同巧娟一起做身新衣裳送給書瑤。
她還需顧及到錦書,隻覺閑愁萬種。
蘇葉正愁著,楊翩婷進府瞭。
隻見楊翩婷身著一身妃色錦緞衣裙,衣裳是掐瞭腰的,裙擺領口繡著精致的石榴花,竟還披瞭珍珠、瑪瑙、翡翠串成的披肩。
還未入夏手上便拿著羅面繡石榴花的紅木雕花柄團扇,扇墜子是成色極好的白玉蓮花。
梳著朝雲近香髻,別著珍珠碧玉步搖、珊瑚翡翠蝴蝶排簪搭配著通草花所制的石榴花。
纖纖細手上留瞭蔻丹甲,身邊竟還跟著個小丫鬟。
這般打扮哪裡像是來做丫鬟的,就是榮安伯府的姑娘平日裡也未見這般招搖。
著實驚住瞭蘇葉。
木棉站在廊庭下,臉色很是陰沉的看向楊翩婷,牽瞭牽唇角愣是沒能翹起來,淡淡道“府裡不同莊子上,重規矩,二等丫鬟著昌榮色衣裙,梳雙丫髻、雙螺髻、雙平髻,你這身裝扮逾越瞭,先去換瞭再來見姑娘。”
楊翩婷眸中淚光瑩瑩瞅著木棉剛要開口便見木棉蹙著眉對她身後的小丫鬟斥道“姑娘內院哪裡是你可進來的,賞她五個手板子遣回莊子上,不知所謂。”
不待小丫鬟求饒,兩個粗使婆子便眼疾手快的堵瞭她的嘴拉扯走瞭,楊翩婷剛要喧嚷就被書瑤攔瞭下來。
“驚擾瞭姑娘,就是常娘子也護不住你。”
楊翩婷撿起地上的包袱,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樣跟著書瑤進瞭屋子,錦書使瞭個眼色,蘇葉見此便也緊隨其後進瞭屋。
就見楊翩婷把包袱放到瞭她的床榻上。
“這是蘇葉的床榻。”書瑤蹙眉看向楊翩婷。
楊翩婷便像是沒聽見般看向蘇葉“好妹妹,我自幼身子便弱,一入夏便心悶氣短,可否讓讓我,我請妹妹吃甜果。”
蘇葉自是不讓,便幫她把包袱放到瞭她的床榻上,又用粽絲刷子掃瞭掃床榻才抬眼道“我才不要讓,姐姐要是身子不好便該好好養著,何苦出來給旁人添麻煩。”
“倒是不知妹妹是哪傢的,這般牙尖嘴利。”
楊翩婷隻覺得十幾年來的屈辱都在今兒個受瞭,她同她們這些賤蹄子可是不同的,她可是來做姑娘的陪嫁,待姑娘癸水時替姑娘伺候姑爺的,是要做小娘的,那可是半個主子。
想也是姑娘還未及笄臉皮薄,未與這些賤蹄子說明,待她見瞭姑娘定是要告上一狀,請姑娘為她做主。
“謝謝姐姐誇贊,總好過您這般愛強人所難。”
蘇葉原也不想這般便撕破臉,但心知退一步便要步步退。
她也觀察瞭木棉、書瑤幾人,均是不待見楊翩婷,她自是不會唱反調與其客氣的。
何況楊翩婷今日所作所為,如若放到她前世看的宮鬥劇《甄嬛傳》裡,恐是連夏冬春都不如,等不到華妃賞一丈紅就得沒。
蘇葉有些想不通,以五姑娘的性子,為何要讓她進院子,即使是為瞭準備開臉丫鬟也不應是楊翩婷這般小黠大癡之人。
楊翩婷最不愛的便是昌榮色,她自幼便喜嬌艷的顏色。
換上她阿娘為她準備的昌榮色細棉衣裙,挽瞭雙環髻,選瞭兩朵通草花制的海棠花發簪別著頭上,怎麼瞅都覺得寡淡。
早知這般,她便不在馬車上折騰瞭,直接穿著這身破細棉衣裙來便是瞭。
壽安苑
老夫人在李媽媽攙扶下從內廂房走瞭出來,坐在靠墻軟榻上,額蹙心痛的看向滿面愀然不樂的世子爺程子慎。
“我兒幾日不見,怎成如此模樣。”
“兒子不孝,而立之年卻還累得母親操勞。”趙氏喪儀已過月餘,他總算能見到母親瞭,一想到趙氏那個蠢婦害他被父親不喜,甚至疑他同趙氏昧瞭公中銀錢,隻覺得委屈至極。
見老夫人便如同找到瞭主心骨,老夫人打發掉屋內伺候的下人,他便把這段日子所遭受的憋屈同老夫人訴苦。
老夫人從軟榻上坐直身子,眸中生出怨氣“也不知伯爺是被誰迷瞭眼瘴瞭心,讓她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管傢,恐此時整個盛京都看咱們榮安伯府的笑話瞭。”
哪怕把管傢權給瞭林氏那庶子媳也好過給大房,更何況她還未到痰迷心竅的地步,這般是防著誰,闖下彌天大禍的是趙氏那蠢婦,何故要借機打壓她。
想到進瞭六館的程寰謹,老夫人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向程子慎道“原想著如你所願讓你低娶瞭趙氏,你便能爭氣些,你自小身子骨弱做不得武將,走入仕的道兒也是前途一片大好的,可你卻是整日在脂粉堆裡打滾,一點心思都不放在書本上。有你這等不爭氣的兒子,也不知白瞭我多少頭發,你若爭氣,又哪裡會累的我替你謀算?難不成你覺得我不愛過含飴弄孫的日子,隻喜操心不成?”
程子慎語氣恭敬討好道“娘教訓的是,都是兒子的不是,不懂識人被趙氏迷瞭眼,竟是萬萬不敢想她竟膽大如鬥敢去碰米囊。如今累得兒子也被父親厭棄。”
程子慎故作萎靡不振之態,自是惹得老夫人於心何忍。
“你若真知曉錯瞭,何時都不晚的,我便是在深宅中都知曉大房的程寰謹在六館頗為受先生重視,眼瞅著是越過瞭咱們祈哥兒,那程寰玥為何能拿到管傢之權,倚靠的就是程寰謹,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還不懂,你做父親的自是要給祈哥兒開個好頭。”
“早先有程子宸在,兒子哪裡受重視,自是懈怠瞭功課,如今兒子都已而立,見瞭那書本就打瞌睡。”
“那你還能作甚。”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斥責道。
“兒子如今在做生意還算有幾分成就。”程子慎垂著頭嘟喃道。
“做生意?你連收個帳都能收出個錯兒來,公中虧空如此,你怎好意思說出這話來,難不成都是趙氏那蠢婦一人所為。”
老夫人隻覺心口憋悶,長嘆道“也罷,隻怪當初娘顧不上你,你父親又不重視你,如今我也不想再多管你,省的到時你厭我多嘴多舌。待你娶瞭新婦進門,管傢之權便也就順理成章拿回來瞭,就讓大房先逍遙些日子吧。”
程子慎脅肩諂笑“哪能啊,厭煩瞭誰兒子也不能厭煩母親不是,別的兒子不敢自誇,可這整個盛京,要論孝心,兒子排第二就沒誰能排第一去。”
老夫人被程子慎哄著一笑“都多大的人瞭,還在這裡胡貧,你啊就是這嘴兒會圍人,好在祈哥兒、浩哥兒是爭氣的。”
見老夫人這般說,程子慎也是面露得色道“尤其是浩哥兒最是給兒子爭氣的,父親也是贊他有武將之才。”
“浩哥兒自是個好的,可你也要把心著重看著祈哥兒,那才是你的嫡子。你房裡的那些糟心的事兒我本就不樂意去管,但自古嫡庶分明,隻有那不講究的小門小戶才會鬧出寵妾滅妻的事兒來,平白惹人笑話。”
程子慎垂首而立,臉上卻是顯得有一絲不以為意。
老夫人見此自是知曉他並未把話放在心上,雖也惱他嗜色,可心裡卻是更惱趙氏那個蠢婦,進府後便學那楊氏端瞭起來。
殊不知東施效顰,蠢不自知。
也不能全怪慎兒遠瞭她,寵小柳氏。
與溫順的菟絲花相比較,誰又喜瞧看紮人的松枝?
嘆口氣道:“你啊,可知如此做最終害的是浩哥兒,浩哥兒同祈哥兒一文一武,相待而成才好。如今你是榮安伯府的世子爺,哪怕是續娶自也應是高門貴女,哪裡能容你寵妾嫡庶不分,待將來新婦有孕,浩哥兒還是要往後靠的,你這般捧著他,恐屆時失瞭心性。”
程子慎一怔,蹙眉道“兒子也疼祈哥兒的,隻是浩哥兒是兒子的長子,又很是爭氣,兒子偏愛幾分也是人之常情。”
祈哥兒原也得他看重,可如今卻是連程寰謹都比不得,瞅著也不堪大用,想是隨瞭趙氏。
所幸他能襲爵也無需他勞身焦思。
浩哥兒卻是不同,庶子出身,他即使再偏愛也知曉庶子襲爵是要降等的,將來必是要自立門庭。
他自是要多顧之的。
老夫人聽言很是艴然不悅“祈哥兒是嫡子,將來是要襲爵的。如今你這個不拎事兒的隻知一味去疼浩哥兒,正經的嫡子你不去顧著,浩哥兒是小柳氏所出,又自小穎悟絕倫你當我不喜愛嗎?可庶子就是庶子,你若是真的不懂事讓浩哥兒越過祈哥兒去,傷瞭他們兄弟情意,讓浩哥兒失瞭心性屆時恐是悔之晚矣。”
見老夫人氣急,程子慎面露愧色忙道“兒子自是不敢,即使有幾分偏疼浩哥兒,也從未想過讓他越過祈哥兒去,待將來自是祈哥兒襲爵,兒子哪能糊塗幹出讓庶子襲爵的蠢事。”
老夫人喘瞭喘氣,瞅瞭一眼跪在地上認錯的程子慎,還算是沒蠢到無可救藥。
擺瞭擺手道“罷瞭,罷瞭,你若真知曉錯在哪裡,也不枉費為娘苦口婆心,隻是這般便更要讓浩哥兒早些明白嫡庶之分以防將來不知事理,失瞭心性。”
程子慎心下一緊,趕忙又是一番保證。
“回去吧,為娘也乏瞭。”
待程子慎離開,李媽媽走進來扶著老夫人回瞭內廂房“您何必同三爺動怒,府中正是多事之秋,三爺心裡恐也是懷冤抱屈,如今屋裡也沒個主事之人,您難道不心疼,老奴瞅著可是鼻酸。當初三爺也是年少,才被趙氏哄瞭去,但也是動過真情的,恐也情淒意切不敢表露,畢竟趙氏所犯之事著實惡跡。”
“我兒最是重情重義,隻怨我當初太過縱容,讓他同小柳氏生瞭庶長子,如若平庸也罷,浩哥兒如此爭氣也不怪他心偏。如今公中虧空,又是大房掌權,趙氏那蠢婦昧下的銀錢應是全添在瞭嬌兒的嫁妝單子上,恐我兒此時囊橐蕭瑟,你去搬一匣子金錠子給他送去。”
老夫人也心知程子慎今個兒所來是求什麼,早知今日她當初便不該讓趙氏進門禍害她的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