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者:楠木願棲 字數:3219

三月韶光時節,榮安伯府掛上瞭白幡,碧波苑內更是煙炎張天。

按大晟律法,因赤瘟逝者無論貴戚權門亦或販夫走卒均需就地火葬,覆石灰。

趙傢雖被說為小門小戶,但真論起來也能勉強稱之為簪纓世傢,傢中歷代均有為官者,隻是品級不高。

榮安伯府雖每況愈下,但榮安伯還活著,在朝堂上也還算有一席之地,有爵位傳承的權門自是趙傢無法匹敵的,故此雖對趙氏之事嫌疑,但也未有舉動,認瞭下來。

程寰玥暫接瞭管傢之權,趙氏喪議之事自也由她操辦。

趙氏管傢五載,中飽私囊,公中虧空。

她自詡並非良善之人,自是做不得寬豁大度之事。

趙氏喪議之事便以簡馭繁瞭,榮安伯雖顧及伯府體面略有微辭,但也說不出讓程寰玥這個苦主補貼的話來。

如今公中虧空,如若大辦怕是要去典行瞭。這般榮安伯府恐是要真成瞭盛京的笑話瞭。

三姑娘程寰嬌於年前嫁給瞭鎮國公府溫傢大房嫡次子,以她身份自是高嫁瞭,雖是新嫁娘但在溫傢過的並不如意,如履春冰。

大晟重孝,溫夫人雖覺晦氣但也不好攔著程寰嬌回來哭孝。

程寰嬌自是對趙氏喪議不滿,隻覺是程寰玥劌心刳肺,便鬧到瞭榮安伯面前求他做主。

“祖父,我阿娘可是榮安伯府的世子夫人啊!喪議之事哪裡容得那宵小之人如此糊弄,恐要成為盛京笑談。”

趙氏沾染米囊之事為之辛秘,程寰嬌自是不知曉的,榮安伯府世子程子慎也未曾想枕邊人竟是如此膽大妄為,自也不敢對趙氏之事有歧義,但也不會攔著程寰嬌鬧事。

擺出一副痛失愛妻不復堪命的樣子來。

程寰玥領人抬著賬冊擺在瞭程寰嬌的面前。

“嬸娘如今還未入土為安,三姐姐這般撲地掀天是要做甚,有什麼歧見也不該此時鬧出來,徒增笑談。”

程寰玥語罷不等程寰嬌反駁,便臉露難色看向榮安伯道“孫女本意逝者為大,嬸娘即使有錯,如今人不在瞭,便也是過眼雲煙,隻是三姐姐這般鬧起來,孫女也不敢替嬸娘遮掩瞭,如今的榮安伯府看似如花似錦,實則公中恐難拿出萬兩銀錢,哪裡能如三姐姐所願。”

“你胡謅什麼,恐是你心懷不滿故意為之,我阿娘生前待你不薄,你怎能欺她無法再開口辯駁,便要潑她污水。”

“賬冊均在此,三姐姐若是心有疑慮大可查閱。有些話妹妹本不該此時與三姐姐提及,嬸娘挪用公中銀錢,想也是為瞭給三姐姐湊夠十裡紅妝。”

程寰玥故作惋惜,輕聲嘆道“嬸娘也是舐犢情深。”

原本是要看戲觀虎鬥的二夫人林氏先程寰嬌一步,翻看起賬冊來。

待三房襲爵,二房自是要被分出去的,公中虧空可是關乎二房切身利益,哪能不心焦火燎。

“二嬸可用這一箱侄女這幾日歸整的賬冊比對。”

表格記賬自是能讓人一目瞭然的,林氏雖是書香世傢之女,但她小娘出身商賈,耳濡目染之下對賬冊也頗有心得,翻看幾頁便知程寰玥所言非虛。

二爺程子守把掛瞭臉的林氏拽到一旁,讓她不要趟這混水。

程子慎聽言哪裡還擺得出深情之態,公中若存銀不足萬兩他如何能再娶新婦。

管傢之權又哪裡能在大房手中把持。

娶妻當娶賢,他當初怎麼就被趙氏這個蠢婦迷瞭眼著瞭道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屋烏推愛便也能殃及池魚。

“孽女!這般鬧得如此你可滿意,既以嫁做溫傢婦便不該回來攪事,你可對得起為你籌謀,如今屍骨未寒的母親,待事後便滾回溫傢少來裹亂。”程子慎呵斥道。

“三叔息怒,三姐姐舍不得嬸娘,想必心傷做出違時絕俗之事也在情理之中無需責怪。”又對榮安伯道“孫女還需去前院招顧前來祭奠賓客,便先行退下瞭。”

榮安伯府用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出面掌事本就有欠禮數,但也好過庶子媳。

思及此榮安伯長嘆一聲,揮瞭揮手。

操辦完趙氏喪議,望月居也要補人進來伺候。如今五姑娘管傢,自是不容小覷,有心思的丫鬟婆子也不在少數。

公中虧空,府中下人的日子自是不好過的,各院主子的打賞便少瞭許多,隻有五姑娘所在的望月居唯獨例外。

蘇葉獻計自是入瞭程寰玥的眼,便被提為二等丫鬟,書瑤提瞭一等成為瞭大丫鬟。

蘇葉明顯感覺到錦書這兩日怏怏不樂,她也便盡可能的減少存在感,心裡知曉是因大丫鬟的位置。

紙玉腿上有疾,哪怕得姑娘看重也不會提拔成大丫鬟,最終的出路約是像硯桃那般被姑娘放出去,替她打理私產,日子自是不會差的。

同書瑤相比較,錦書確是比她要穩重,蘇葉原也是想會是錦書,卻沒成想是書瑤,換做是她,恐也會心中不平。

“你這般小心翼翼作甚,總不會覺得我是那使性謗氣之人。”錦書雖心中苦悶,但也知曉蘇葉是入姑娘眼的,自是不會與她為難,銀釧的前車可鑒還歷歷在目。

“姐姐自不是那般人,單是怕擾瞭姐姐。”

“我心裡是不得勁的,總覺比她要強些,姑娘也是誇我穩妥講她跳脫的,可為何卻是選她。”錦書悵然若失,眼眶泛紅的看向蘇葉。

一時間蘇葉卻是不知如何答。

錦書見蘇葉小小一個人兒,七推八阻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便是與你說笑,咱們做奴婢的自是要聽姑娘的,想是平日裡有不穩妥卻不自知的地方,還未恭喜妹妹提瞭等,待妹妹換好屋子,我再去給妹妹送禮。”

蘇葉若釋重負的點點頭。

二等丫鬟住的下人房是兩人一間的,兩張床榻並列,佈幔低垂。

其餘擺設同三等丫鬟的下人房並無二致。

錦書同紙玉一直住在一起,書瑤成瞭大丫鬟自是要搬到姑娘閨房旁的廂房,這般便讓蘇葉得瞭個便宜,她終又有獨屬於她的房間瞭,雖隻是暫時幾日。

蘇葉便選瞭靠窗的床榻。

“這裡放個長桌,擺個妝匣正正好好,你要是有閑心折幾枝海棠花擺在這也填情趣。”巧玲幫著蘇葉收整,眼中滿是歆慕,又感嘆道“還是你這裡好,就你一人著實自在,也不知我那裡新來的好不好相與。”

“我哪裡是一個人自在,隻不過是多輕快幾日罷瞭。”

蘇葉心裡也是沒底的,按榮安伯府姑娘的份例,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鬟是四人,她原想著會直接從三等丫鬟中提,卻沒成想隻提瞭她一人,另一人卻是不知來路。

能進姑娘院子便直接做二等丫鬟的人,背後自是有根基的,亦或者有過人之處得姑娘看重,無論哪種也都不是她此時能輕易對上的。

隻盼是個好相與的。

見蘇葉有些憂形於色,巧玲抿瞭抿唇拉瞭她一下,湊到耳邊輕聲道“我聽我阿娘說,應是楊翩婷,她阿娘是姑娘的奶媽媽,一直在姑娘莊子上靜養,眼瞅著咱們姑娘這回站穩瞭,待到夏令,姑娘及笄便要說人傢瞭,這是瞅準瞭陪房的位置想來摘桃子呢。”語中帶著鄙夷不屑。

蘇葉心裡一咯噔,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好姐姐,你快同我仔細說說。”她搖瞭搖巧玲的胳膊嬌聲道。

巧玲的性子這段時日相處起來,蘇葉自是知悉的,讓她瞅不上眼的定是個人嫌狗憎的。

“你可知曉為何咱們姑娘院子裡沒有媽媽嗎?”

蘇葉故作乖巧的搖搖頭。

雖知屋內並無旁人,巧玲還是下意識左右瞅瞅才附耳低言道“咱們世子爺夫人出事時,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娘子都是一同跟著遇瞭難,姑娘身邊便隻有奶媽媽常娘子一個可信的,那個黑心肝的趙氏容不下咱們姑娘你也是知曉一二的,在姑娘最是孤立無援之時她卻害瞭病,同姑娘求瞭恩典躲到瞭莊子上靜養,也就是咱們姑娘心善,這若是換做我定要她真病瞭不可。”

巧玲很是憤憤不平,她在針線房當差,本就是熬資歷,待她出師瞭就是管事娘子都當得的,自是不會眼熱二等丫鬟這個位置。

但讓楊翩婷爬到她頭上,心裡也是不樂意的。

她最是瞅不上臨陣脫逃之人。

“你是要謹慎些的,我同那楊翩婷也不熟悉,印象中是個愛拔尖的,與她可不許交心。”

“自是聽姐姐的。”蘇葉很是乖巧應下,一副傍人籬壁的模樣。

巧玲見蘇葉這般,便又囑咐道“面上也是要過得去的,總是要接觸下來才知道是人是畜。她隻要不起歪心思害你便正常處著,如若起瞭你也不要怕,咱們姑娘最是明事理的,定然不會讓你屈瞭的,常娘子在姑娘跟前恐也沒臉可用瞭。”

這些話原是她阿娘同她說的,巧玲便照搬學給蘇葉聽,見蘇葉眸子中流露出推崇仰賴之意,巧玲也有些自鳴得意。

蘇葉又問瞭常娘子如今傢中的情況,心中瞭然。

常娘子在那時害瞭病,跟姑娘求瞭恩典去瞭莊子上靜養還帶走瞭女兒,恐同背主別無二致。

姑娘應瞭常娘子給瞭楊翩婷一個二等丫鬟的位置,應是看在已故楊管事的份上。

這般蘇葉也稍松瞭口氣,楊翩婷應是不足為懼的,她也無需杞人憂天。

便如同巧玲與她所言,正常處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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