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瞭,不鬧騰也不睡覺,眼角染著春色,比平時冷硬剛直的模樣嫵媚瞭許多。
林苑沒見過倪霽這個樣子,覺得很有趣。湊過去看他,“你喝醉瞭?”
“比他們好點。他們都喝不過我。”
喝醉的時候倒挺誠實的,也比平時更好說話,問什麼都回答。
林苑就趁機問他,“你喜歡我的精神疏導嗎?”
“喜歡,很喜歡。”
“為什麼你總隨身帶著糖果?”
“備著,給你吃。”
林苑開心瞭,連手裡的酒都仿佛變得更甜瞭。
“薰華說,你的精神圖景受瞭傷。當時猩紅之卵對你做瞭什麼?”
“不……不能告訴林苑。”
林苑本來隻是隨口問到這件事。
上一次給倪霽做精神疏導,意外發現他的精神圖景在黃金樹污染區內受的損傷竟然十分嚴重。
他把那段記憶收藏得很好,林苑保持著禮貌,沒有在哨兵的海底宮殿裡亂翻,並不知道他遭遇瞭什麼。
是什麼樣的精神幻境導致產生瞭那樣嚴重的精神創傷。
如果他願意說出來,下一次做精神梳理的時候,就可以針對性地幫助他更好的恢復。
但凡他隻是說不能說,不想說,也就罷瞭。可他說的是,不能告訴林苑。
為什麼是刻意不能告訴林苑?
“不,不能說,不能讓林苑知道。”
倪霽的臉側躺在冰冷的木桌上,容顏染醉,目光迷離,眼眸的深處像有什麼東西被酒精稀釋,流露出深埋其中的脆弱。
“林苑讓你告訴她。”林苑湊近瞭,低聲哄他。
倪霽眸光轉動,神色猶豫動搖。
“可以說的,告訴我吧。”
一隻觸手爬上酒桌,柔軟的尖端勾起黑色的手套,鉆瞭進去,撓瞭撓哨兵癱在桌面的手背。
“它……那傢夥讓我看見瞭你。”倪霽皺起瞭漂亮的眉間,“它讓我看見你和你的觸手……你很兇,一直折磨我。”
林苑愉悅的心情一下消失瞭。
那個傢夥變成瞭她的樣子,欺負自己的哨兵,還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心底有一股憤怒的情緒升起。一時後悔當初沒能親手把那個可惡的傢夥三刀六個洞,剁成肉沫。
完全忘記瞭自己當時奄奄一息,差一點和怪物一起嗝屁。
哨兵趴在桌面,看著眼前鉆在手套中蠕動的觸手,一時間記憶仿佛發生瞭混亂,
“你,你那一次真的很過分。”
“但後來我覺得,隻要你能活著,隻要你還願意睜開眼睛,這些都算瞭。不要緊。”
他的話帶著傷痛,帶著恐懼,透著酒意,卻是掏至肺腑的一片摯誠。
隻要你還活著,對我做過什麼都沒事。
連最為混不吝的那條觸手都不好意思起來,從倪霽的手套裡溜出來,安撫地摸瞭摸他的頭發。
哨兵終於閉上瞭眼睛,在寒夜中安睡
……
“她沒有去無瞳之地?”白塔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說。
“是的,他們沒有登上特意為他們準備的飛艇。改乘長途客車走瞭。”
“……”
“好像是臨時改變的主意。我們的人聽見瞭他們的對話。連同行的倪霽似乎都不知道她的想法。”
“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和她母親很像,令人感到懷念。”
“不用管她們嗎?我聽說他們最近在東濱附近的大小污染區來回出入,所向披靡。如今名聲鶴起。連白塔內部的哨兵和向導,都時有議論。”
“沒事,她終究會去無瞳之地的。那個地方或許會讓她感到親切,最終認識到真實的自己。”
幾乎於此同時,林苑和倪霽剛剛出瞭污染區,路過一片海灘,這裡恰巧是小牧的傢,於是兩人順道前去拜訪。
小牧,那位精神體是海豹的男孩,比起當初分別的時候,已經竄高瞭一節,接近成年人的身高。隻是瘦得像一根竹竿。
他看見瞭林苑,高興得很,在漆黑的石頭屋裡翻找箱子,翻出瞭一疊層層包裹的黑色烤餅。
“向導姐姐,我記得你上次喜歡吃這個,這段時間特意給你攢的。你帶著路上吃。”
那餅用粗糧做成,烤得又黑又硬,其實很難吃。林苑當時不過是因為性格惡劣,喜歡搶別人的食物而已。
“每次媽媽烤餅的時候,哥哥都不吃他那一份,非要藏在箱子裡。原來是留給姐姐你吃。”小牧最小的妹妹鉆出來,流著口水看那一疊餅。
即便這樣的食物,她們傢也不是日日吃得起的,是偶爾改善生活的口糧。
林苑把那一疊黑色的餅接過來,鄭重地收進瞭自己的背包。
她的背包裡裝瞭很多包裝精美的糖果和點心,都是她最愛的零食。
林苑把餅放進去,糖果倒瞭出來,依依不舍地看瞭一會,全留給瞭小牧和他的兄弟姐妹們。
這裡的孩子從沒見過這樣的糖果,眼睛都亮瞭。
從小牧傢告別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沉。紅色的夕陽浮在海面上,隙光透射雲彩,晚霞萬千,海水攜卷著潔白的泡沫一陣陣刷上沙灘。
林苑和倪霽坐在一堆廢棄的輪胎上歇腳,就著海浪聲,吃那些硬邦邦的烤餅。
他們沒有告訴小牧的是,他們這一趟出來,見一見他,就準備直接改道前往無瞳之地。
不再回東濱去瞭。
林苑和倪霽來到東濱哨崗這幾日,通刷瞭周邊一帶的污染區,這裡的污染區,已經被大批探索者們來回攻略,有各種詳細的攻略記錄,相對安全。
兩人組隊,在其中多次進出,紮實地鍛煉瞭戰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