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最初體誕生的地方。在品嘗到甜頭之後,人類孵化瞭更多的蟲玉。量產瞭具有各種強大能力的哨兵和向導。”
“那時候的人們覺得自己得到瞭強大武器,終於能和地面上那些詭異且生命力強大的畸變種進行戰鬥。”
零遺憾地對林苑說,“數百年後的你們,居然還沒有意識到,當初是人類自己打開瞭走向毀滅的大門。”
祭臺上雙目失明的少女聽見淅瀝的水聲,有什麼濕噠噠的東西蠕動著爬上臺階,向她靠近。
女孩的眼睛看不見,她在精神的世界中遇到一團強大而純粹的“人”。
“你是誰?”她的精神力遊動出去輕輕觸碰那一團柔軟的意志。
“我?”那人仿佛愣瞭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剛醒來沒有多久。”
“他們叫我最初體。你也可以叫我初。”
不知道是為什麼緣故。或許是因為零沒有表現出害怕,又或許是因為零願意和它交流。
爬上瞭祭臺的觸手們沒有像往常一樣撕碎它的祭品。
它們很新奇地卷著那個雙目失明的少女,把她帶到瞭宮殿的深處。
“那時候的初很單純,她本來就是一種很單純的生命。”零這樣對林苑說。
“我甚至覺得,和初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開心。我們待在一起,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我每天給她說各種各樣的故事,關於人類的事,關於我做過的那些夢。不管說什麼,她都聽得很開心很認真。”
“她也很照顧我,會給我找來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就像你對那個哨兵一樣。”
“我?我對那個哨兵什麼?”林苑聽到這裡,疑惑地想。
前面的內容她都聽懂瞭,到這裡她沒聽明白。
什麼哨兵?誰?倪霽嗎?
她什麼時候給倪霽找過奇奇怪怪的食物,她怎麼不記得有這件事。
“對哦,你不記得瞭。”身邊女孩說,“你和初真的很像,畢竟你的身體裡流著她的血脈。”
研究員們過瞭很長一段時間才發覺,被他們投入神殿的祭品竟然沒有死去。
那個雙目失明的柔弱向導不但沒被怪物吞噬,甚至在神殿中活瞭下來。
她在最初體的身邊,被觸手們飼養著、和最初體相處和諧。沒有死也沒被污染。
研究所裡的人類因為這個消息幾乎炸瞭鍋。
他們異常興奮,覺得發現瞭可以探索的新方向。於是付出瞭巨大的代價重創瞭最初體,把零從神殿中撈瞭回來。
在那之後,可憐的女孩被作為稀有的實驗體,遭遇瞭近乎虐待一般無窮無盡的監測實驗。
她被鎖在實驗臺上,為瞭部分人類的野心,日復一日地承受著同類對她無端的折磨。
長期躺在實驗臺上的零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初”。見到那個在一片黑暗中,和她精神相互依偎的朋友。
再也沒有柔軟的觸手會勾著她的手指,聽她一遍一遍說自己的夢和故事。
有時候會在痛苦中希望自己不是人類,而是一隻和初一樣的怪物。
時間過去瞭很久,被固定在實驗床上的零終於聽見瞭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純凈幼稚。變得強大而充滿怒火。
那時候地動山搖,有什麼強大的生物破土而出,從內部損毀瞭這座堅不可摧的人類堡壘。
冰冷而強大的觸手從地底鉆出,勾住瞭她的腳踝。
“我當初答應瞭她。舍棄人類的身軀,成為她的一部分。”
“她的精神力強大到恐怖。我從她那裡得到瞭源源不斷的力量。我用那種力量,將自己的夢,自己的精神圖景無限擴張,支撐起一個和人類世界隔離的獨立空間。”
“也就是後來,被你們稱之為污染區的地方。”
“我失去瞭自我,成為瞭污染區的柱,而她就是污染區本身。”
“我和她已經分不出你我。我的枯敗死亡,意味著這個世界的結束。”
“我是第一個成為柱的向導。或許,我也算得上是人類的罪人。”
聽瞭零平靜的敘述之後,
林苑沒有說一些寬慰的話。
零的人生畫面在眼前流過。但哪怕是親眼所見,也難以真正體會到當時她所承受的那些絕望和痛苦。
林苑隻是用觸手輕輕勾住瞭她的手指。心中的想法在意識交流中傳遞。
錯的不是她,是那些過於扭曲貪婪的人,是這個錯誤的時代。
林苑想起瞭自己在眾多污染物見過的柱。想起瞭熏華,想起在五號區的白色國王。
原來每一個污染區的柱都是向導,強大向導的精神意志被蟲玉侵食造就瞭這樣的悲劇。
“沒事的。”零對她說,“再長的噩夢,都有醒來的一天。如今的我終於走到瞭生命的盡頭,即將得到永恒的安眠。”
零漸漸松開瞭林苑的手,她的面容和那些畫面一起,在林苑眼前潰散。
“但那邊送來瞭你,想讓你接替我的位置,成為這裡的支柱。你要小心……初和當時的她已經完全不同,她很強大,暴躁,不願接受結束。”
“你要小心,小心……那座白塔裡的一切。”
零的身軀潰散,牽著林苑的那隻手在漆黑的世界中化為灰燼。
夢境一般的精神圖景消失瞭。
林苑發現自己站在研究所之下,那座荒蕪瞭數百年的神殿中。
純白的祭臺依舊擺在猩紅的臺階頂端,空氣中似有無數慘死在這裡的冤魂,無聲無息地控訴著當年悲苦的命運。
林苑看見瞭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