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翠給薑輕魚梳妝打扮一番之後,便上瞭馬車。
途徑城中街道時,聽見一聲聲振奮聲,如虎嘯龍咆,浩浩然,震得人心蕩蕩。
“護國無憂!為國出戰!”
“捍我國魂!斬敵鋤奸!”
這樣的聲音接連爆發,同時還有金屬碰撞的鳴音,規整的步伐,馬踏聲。
薑輕魚心中暗道不妙,趕緊讓怡翠一同下車,問瞭前邊百姓什麼情況。
那百姓道:“唉,還能怎樣……又要打仗瞭,這世道又不安定瞭,不過此次是不敗侯掛帥,肯定能凱旋,隻是苦瞭咱們老百姓又得省吃儉用攢著瞭。”
另一位百姓更苦悶,嘆氣道:
“打仗哪有誰是輕松的,就不是好事,打贏瞭打輸瞭百姓都得遭殃,我傢那小子本來還差兩個月便能解甲瞭,結果這個關頭打仗瞭,若是他在戰場上出瞭個什麼好歹,我跟他娘可怎辦啊!”
說著,那男子就掉眼淚瞭,深吸一口氣哽咽著,嗓音更是夾雜著難受。
送軍的百姓們讓出一條道來,左右兩側的老百姓像他這樣哭的不少,更有甚者直接是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薑輕魚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站在此處為將士們默聲祈禱瞭片刻,而後便離開瞭。
回到車上之後她心事重重。
她咬著牙道:“為何這一次還是會爆發戰爭?”
“明明這次我已經改變瞭關鍵節點才對,為何戰爭還會爆發?”
怡翠看出瞭她的狀態不對,有些擔憂的問:“小姐……戰爭爆發這事情我們也無法預知,更沒辦法阻止,我們都隻是小人物而已,您別太擔心瞭。”
“不敗侯那麼厲害,他肯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薑輕魚沒有回她,隻是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怡翠,你讓我冷靜一下。”
怡翠看瞭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坐到瞭馬車外邊。
薑輕魚手指輕輕的顫瞭一下,她腦子無比混亂。
前世,戰爭的契機是因為萬國來使,維恩王子在太學拿下勝利,砍瞭一位學生的腦袋掛在城門上挑釁大幽。
大幽一怒之下派出八千精兵前往望北城,發起戰爭,要攻下日不落城的一座城池。
可如今,她已代表大幽贏下瞭那位維恩王子。
為何還是會爆發戰爭?
她近幾日因為帝師的事情忙前忙後,倒是沒怎麼關註到國事,這幾日到底發生瞭什麼?!
薑輕魚猛地想到瞭一種可能,雖然不太確定,可謹慎起見她還是喊瞭薩落。
“小黑。”
薩落逵斯鬼一般出現,跳進瞭馬車內,那雙眼帶著幾分凌厲,他問:“怎麼瞭?”
薑輕魚道:“此前我讓你保留的那扶桑人的頭顱,如今怎樣瞭?”
扶桑便是倭島的原名稱,彈丸之地,此前卻多次騷擾大幽,發起好幾次戰爭。
不能造成什麼太大的威脅,但始終如同一隻蒼蠅一般惹人煩躁,後來永和帝惱瞭出兵直接派人把他滅瞭半個國,如今不得不依靠日不落城茍延殘喘。
她後來瞭解到,她殺的那一位景村奇還不是普通的扶桑人,而是扶桑的一位皇子。
薩落逵斯回她:“用冰匣子封著,還算完整,要帶上?”
薑輕魚頷首:“帶上吧,應該用的上。”
雖然已經無法阻止戰爭瞭。
她太天真瞭,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做的這種小事就能逆轉戰爭爆發這樣的大事?戰爭的爆發絕非小事,很多時候牽扯到的東西都太過復雜。
贏下大幽砍下一個學生的腦袋作為借口,輸瞭……也能砍下任何人的腦袋作為借口。
她所做的根本還不足夠。
如今她能做的,隻有盡自己所能降低戰爭損失。
雖說她對戰況印象不深,可某些關鍵線索還是聽瞭一些的。
再過不久……邊緣城池就會開始謀反瞭。
薑輕魚深吸一口氣,經歷讓她越來越適應如何讓自己冷靜下來。
唯有冷靜,步步為棋,才能成事。
……
抵達皇宮之後,薑輕魚很快就被太監招呼到瞭陛下的寢宮,金龍殿。
金龍殿內擺滿瞭奇珍異寶,永和帝就站在殿內正中央,一身龍袍格外威嚴。
薑輕魚拜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永和帝:“起身吧。”
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緒,唯獨那雙眼睛讓人感覺到瞭怒火。
龍顏一怒,天下不寧。
薑輕魚率先開口:“陛下今日如此著急召見,是有何事?”
永和帝雙眼直勾勾的盯在薑輕魚身上,盡力讓自己看上去和藹一些,他率先坐在瞭位置上:“師妹不必心急,坐下吧。”
這聲“師妹”一出口,薑輕魚心中感覺大不妙,她小心謹慎瞭起來,乖巧的坐在瞭皇帝另一側。
她坐下之後,陛下開瞭口:
“師妹,如今帝師已死,你在朝中少瞭一份依靠,不過無須擔心,雖說你我並未相識太久,可畢竟師出同門,帝師待我有再造之恩,今後你在這皇宮之中,師兄會代照拂你的。”
他繞瞭一大圈子,最後說瞭重點:
“隻不過,師父臨終前可否給你留下些什麼?”
薑輕魚聞言心下一凝,隱約明白瞭許多猜測。
饒是如此,薑輕魚面上仍然沒有半分動容,隻是略帶疑惑反問:“留下什麼?師父留瞭信件告訴我,太學深閣之中有他畢生所學,”
永和帝擰眉:“除此之外呢?譬如……一塊木雕。”
“陛下說的是怎樣的木雕?有何特別之處?”
永和帝沒有繼續問瞭,隻是沉默瞭許久才道:“無事,恐怕同那烈火一起燒瞭去吧。”
薑輕魚沒說話瞭,內心前所未有的冰涼。
看來她猜測的果然沒錯。
帝師在為她而留信件中多次強調瞭陛下的態度與轉變,便是一直在暗示陛下已經按捺不住。
火焰是他自己放的,沒有人殺死帝師,帝師是不得不死。
陛下如今有想法打開黃金墓,可開啟黃金墓的代價太重太重,帝師若是不死,就會有人逼他死,更或者遭受更加慘痛的折磨。
那道封她為異姓公主的聖旨根本就不是什麼恩賜,而是帝師用自己的死,從陛下那裡換來的庇佑。
帝師不得不死。
因為君要臣死。
一國皇帝,又豈能真是良善之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