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淵一夜策馬,薑輕魚便坐在馬車後面坐著,他讓她好好休息,睡醒之後就能抵達目的地瞭。
她雖然沒有詢問,但前世今生多年以來的相處經驗,以及她心中與他的契約感知,能夠讓她很快就意識到他的情緒極為復雜,悲傷。
她睡不著,甚至隱隱有猜測。
這一路過的極為安靜,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看自己的新郎剛受牢獄之災,又看他策馬的神色如此疲倦痛苦,薑輕魚實在於心不忍,到瞭半路便又坐上瞭馬車的外面,與他坐在一起。
謝沉淵似乎在深思些什麼,當她坐下來後才意識到她的出現,詫異的看去:“怎麼出來瞭?”
她沒說話,隻是悄悄往他身側挪瞭挪,歪歪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微微抬頭,看月明星稀,看天星成河,看這明明分毫不平靜的天下,還奇怪的擁有如此美麗靜謐的星河。
看這個世界從未因為一場涉及到千萬百姓滅亡的戰爭而變化。
最後又看向瞭身側的人,她伸出自己的手指輕輕觸碰在他的臉上。
她道:
“因為感覺到我的新郎有些傷心,所以我想坐在這裡陪他。”
“想知道他為何而傷心,也想知道我能為他做點什麼。”
“你以前戴著面具的時候,面具底下也是如此常常帶著愁容嗎?”
她說的很輕松,也很平靜,微笑著,始終擁有給人溫暖的力量。
早已習慣自己排解所有壞情緒的謝沉淵在這一刻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松。
他看向薑輕魚,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你早日休息吧,這些日子你消瘦瞭許多。”
薑輕魚問他,一雙眼睛好似偵破一切的通透:“是因為見我消瘦瞭許多,所以才帶我前去?相公還真心疼人。”
謝沉淵想解釋,卻被薑輕魚連續的開口打斷。
她伸出手拉住謝沉淵的手,將他的手掌壓在自己的掌中輕輕的握住。
“相公,我們已經成婚瞭,是夫妻,是一傢人。”
“我們是至親至愛的傢人,因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與我說,也永遠都能相信我。”
“我永遠願意停下腳步為你排憂解難,因為我們是夫妻。”
傢人……
謝沉淵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不禁紅瞭眼眶,他仰起頭望瞭一會兒天空,最後低頭註視著她,語氣已經帶著幾分啞。
“許久不見,怎的學得如此伶牙俐齒瞭?”
薑輕魚笑瞭笑:“不過是夫唱婦隨罷瞭,你不在,我總要自己也學得幾分能耐來護住我們這個傢。”
她說完這番話,謝沉淵便難忍耐的上前抱住瞭她,他紅著眼,所有的痛苦好像都被牽引出瞭肉體。
從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器官。
最後他竟隻能說出:
“小魚兒,謝謝你。”
薑輕魚也抱住瞭他,輕聲哄著道:“夫妻之間,談何言謝?”
兩人沒有說話,隻是在短暫的對視之後相擁相吻。
這一吻吻得難舍難分,如膠似漆的粘膩在一起,到最後二人都不由落瞭淚,薑輕魚才輕輕開口:
“沉淵。”
兩人又吻在瞭一起,一路吻回瞭馬車內部,他輕輕的將她放在榻上,俯身伸出手指輕輕壓過她耳鬢處的秀發。
“我愛你。”
所有的溫柔與痛苦,都在此刻化解。
魚沉於淵,獻我於他。
……
等薑輕魚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換上瞭一件備用的衣裳,頭發略顯凌亂,睜眼都覺得一切恍惚不大真實。
原來話本上說的情到自然處都是真的,放眼過去,她絕對不會想到會在馬車上與謝沉淵交付彼此的一生。
回想昨日發生的一切,青澀的,溫柔的,血肉與淚水交融。
她臉上現出緋色,短暫的回味之後又整理瞭自己的頭發與衣裳。
畢竟相爺為人穿衣的本事……也僅限於給人穿上衣服瞭。
馬車已停,估計目的地也已經走到。
謝沉淵在外面問:“都整理好瞭?”
薑輕魚“嗯”瞭一聲:“進來吧。”
謝沉淵這才從裡面爬瞭進來,看著自己美麗的動人的新妻,慢慢湊上去親吻瞭一下她的嘴唇。
難怪世人常說這種滋味黯然銷魂,隻有真正食髓知味的人才明白與愛人交融是怎樣的特別,令人眷戀。
薑輕魚臉皮薄,瞪瞭他一眼,伸出手掐瞭一把他的臉:“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如此貪色?”
謝沉淵道:“以前害怕。”
薑輕魚好奇:“還有你害怕的?”
謝沉淵點頭:“害怕的很多,因而不敢給任何人承諾。”
說出來後,他頓瞭頓又補充道:
“也從未想過會與人相愛,成婚,從未想過,也不敢期待與世界上的任何人會有未來。”
從巫族覆滅的那一天起,他的未來也被一並抹殺。
沒有同類,這輩子他都會是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異類,背負著仇恨的異類。
沒人會愛上一個異類。
無數次的重生也證明瞭這一點。
他不會與任何人擁有可以肯定的未來,也沒辦法給人永遠的承諾。
直到她的出現。
她成為瞭一個例外。
他的額頭靠在薑輕魚的額頭上,薑輕魚問他:“那現在……能給我承諾瞭?”
謝沉淵:“你想要什麼?”
薑輕魚:“想要你的永遠。”
謝沉淵笑瞭笑:“都給你。”
兩人耳廝鬢磨的交流著,甜蜜的,簡單的。
有時會想,若是時光一直停留在最幸福的時刻,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會痛苦瞭?
可時間總是不回頭的行人,一往無前。
謝沉淵將她攙扶著領出瞭馬車,揭開簾幕的那一刻,薑輕魚便被面前的景色給震撼住瞭。
滿山桃花盛開,顯得青山嫵媚多嬌。
飛禽走獸皆如天地之靈,不懼生人。
一條溪流自東向西,如天上之河貫穿整個村落。
美麗的,震撼的,讓人恍如夢境一般,不由腹誹這一切是否真實。
薑輕魚目不暇接,良久沒有回過神。
這完全就是傳說中的“桃花源”一般。
與世隔絕,宛如仙境。
謝沉淵忽的握住她的手,在她發出疑問之前率先湊上她的耳朵告訴她:
“歡迎來到我的故鄉。”
“異鄉的新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