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找自傢留守老父親之前,林渡打算先把崔瑜君這個問題解決瞭。
崔瑜君吃到瞭在這修真界中最好吃的一頓飯,也和倪瑾萱一起,討論過她眼中的夏天無和林渡。
倪瑾萱說起林渡來,堪稱滔滔不絕,目光發亮。
在她口中,小師叔無所不能,聰明絕頂,舉世無雙,對人溫柔耐心,做飯還特別好吃,簡直沒有不好的地方。
如果有,那就是別人的問題。
崔瑜君忽然想起來,巫曦曾經有一次主動和她提到林渡。
那時候巫曦說,林渡此人,雖天賦卓絕,卻實在不好相處,面對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總給人無窮無盡的壓迫感。
那時候崔瑜君說什麼來著,她說,“天才總是怪脾氣的。”
但她現在看著在膳堂做飯的林渡,誰傢天才還天天給孩子做飯,做得飯好吃,對著她們從來沒有過表情不好的時候。
呵,男人!不就是林渡打贏過他一次嗎!
等吃完飯,林渡又問崔瑜君還有什麼想看或者想做的嗎?
“那個……我聽瑾萱說,你有腹肌?”
林渡:嗯?
崔瑜君小聲道,“那我臨走之前,能摸摸你的腹肌嗎?”
林渡沉默瞭一息,“不是,瑾萱她怎麼知道我有腹肌?”
“哦你果然有!”崔瑜君滿眼放光,“瑾萱說她煉體過度拉傷之後,天無給她針灸,說過你可能有。”
林渡聰明瞭兩輩子,也沒想到能在這方面被詐瞭。
她面色難得沒繃住,看瞭一眼後頭的夏天無和倪瑾萱。
這師侄不能要瞭。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走之前需要回歸元宗拜別嗎?”林渡轉瞭個話題,“我已經讓大師姐修書一封,向你們宗門說明瞭情況。”
畢竟一下子救兩個,好歹給點謝禮。
崔瑜君的思維就這麼被拐走瞭,“我……在內門還沒有師父,平日裡上的都是大課……原身父母也早就不在瞭,要不也不會在崔傢被虐待。”
林渡聞言若有所思,“這樣啊。”
“天無說以你的身體狀況,還有十年,你怎麼想?”
“我不想在修真界待啦,一天都不想。”
“其實修仙也真的挺沒意思的,每天大傢練一樣的功法,聽一樣的課,吃一樣的食堂,和大學也沒什麼區別。很多人為瞭努力修煉,覺也不睡,吃辟谷丹。”
“尤其我們歸元宗的飯就很沒有滋味,還貴,不是很好吃,說是過度烹調會損失靈韻,外面的酒樓純粹的靈食又很貴。”
崔瑜君眨眨眼睛,“謝謝你,今天這頓飯,是我在這裡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瞭。”
林渡笑瞭笑,沒有提出再帶她吃定九城的好吃的。
她或許想的從來不是外面酒樓多少好吃的,是傢裡媽媽最普通的一碗燜面而已。
“那就等晚上,再最後看一眼夜景吧,昨夜想必你未曾看到。”
崔瑜君聞言,重重點瞭點頭,“好!”
“勞煩你寫一份親筆信,留下你的神識印記,我好給你宗門一個交代。”
“還有……巫曦呢?我們宗門的人,可不太待見巫曦。”
尤其墨麟,那雙大眼睛藏不住事兒,看巫曦的時候像是在看什麼闖入宗門的邪魔,時刻警惕著,像是條嗅到瞭違禁品的警犬,瞳孔都緊縮瞭。
崔瑜君臉上出現瞭長時間的空茫,良久,她說,“我不知道。”
林渡心中有瞭數。
今日是十五,正是滿月的時候。
夜幕空明澄凈,像是被月光浸透瞭,唯有一輪明月高懸。
林渡在佈陣,她忍受瞭幾天的嗩吶摧殘和湯藥洗禮,現在就是很有精神。
她發現自己常常送魂,送鬼入地,又送魂歸傢,這業績怎麼說也是一個片區的走無常。
這陣法不是她所學的陣法,但卻是系統,或者說另一個她,知道的陣法。
陣石一塊塊放好,林渡站起身,看瞭一眼崔瑜君,“來吧。”
她握著折扇,靈力傾瀉而出,盡數湧入陣中,不知過瞭多久,才徹底將泛著澄澈銀光的陣紋緩緩連綴起來。
銀色陣紋慢慢升騰,空間一陣震蕩,爆破的力量撕扯開空間,朔風急促地刮擦著破開的世界之口,崔瑜君清晰地看到,那口子之中有一條明確的指向,召引著她的靈魂。
她轉頭看著面色有些蒼白的林渡,“謝謝你送我回傢。”
“但是……林渡,你不回去嗎?”
林渡分明足夠強大和聰明,可以抹殺“系統”,可以聯通異界,為什麼自己不回去呢?
“那裡沒有我的親人,這裡就是我的傢。”
林渡笑瞭笑,“去吧。”
風將林渡的衣袍吹得烈烈作響,她像是月色下的青竹,就那樣立在那裡,葉子簌簌作響,桿子卻筆直,從未動搖。
“那我們,這次一別,就再也見不瞭瞭。”崔瑜君說完,鼓足瞭勇氣,“要不,抱一個吧?”
你看起來很孤單,她在心裡說道。
林渡愣瞭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慢慢走瞭過來,接著虛虛抱住瞭她。
這一回不比第一回見面時候的老鄉見老鄉的飛撲,這回隻是很輕,很軟的一個擁抱。
她們都很瘦,一個擁抱都覺得空蕩。
林渡隻覺得鼻尖有瞭點不屬於自己的甜暖香氣,接著又很快被風吹散瞭。
崔瑜君忽然就笑瞭,她說,“這是來自你老鄉的一個擁抱,怎麼樣,是不是第一個擁抱?”
她本意是來這裡的第一個擁抱,隨後她看見林渡垂下瞭眼睛,眼窩和眼睫在眼下打下瞭些許陰霾。
林渡的聲音很輕,也很沉。
“是啊,第一個擁抱。”
唯一一個擁抱。
林渡抬眼,直直看著她的眼睛,“就當是一場夢吧,回去之後,要開心。”
她伸手,在崔瑜君耳旁打瞭個響指。
無數霜霧忽然凝結在風中,化成瞭無數的具象的雪花,月色投下來,如同琉璃人間。
崔瑜君的註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並未註意有一道人影從遠處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