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裡忽然傳來一個不悅的聲音。
“你現在真是沒大沒小。”
“唔……”安隅驚訝道:“原來空間折疊不會幹擾通訊……對瞭,我一直很好奇,在折疊空間裡是什麼感覺?”
秦知律沉默瞭足有一分鐘,才冷道:“和正常空間沒有區別,隻是多出瞭空間邊緣。”
他頓瞭下,又道:“但我這裡的空間底部似乎一直有規律的震動,還有聲音,你把我疊進哪裡瞭?”
“抱歉,我的果醬罐子沒帶出來,實在找不到襯您的容器。”安隅小聲說著,左手輕輕撫摸瞭一下右手腕上纏著的繃帶。
“您剛才站立的那一小塊空間,現在在我手腕的繃帶裡。”他小聲說,“所以您聽到的聲音,或許是我的心跳。”
秦知律又沉默瞭。
安隅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越走越心虛。
長官一直不說話,讓他覺得自己真的要完蛋瞭。
他突然想道:如果長官的怒火無法挽回,那……還應該放他出來嗎?
其實,秦知律即便是餓死在他的繃帶裡,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真相吧。
這個恐怖的念頭才剛冒出來,耳機裡就傳來一聲輕笑。
“那你現在夠慌的。”
那個聲音裡帶著玩笑般的松弛感,“耳機裡能聽見嗎?咚咚咚的。”
安隅愣道:“什麼咚咚咚的?”
“你自己的心跳。”秦知律隨意地說道:“剛才被巡查時,它也沒跳得這麼快。”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23高畸變風險孤兒院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建立於2122年,也就是災厄最初發生的那年。
剛建立的前8年,進去的孩子中大概有接近10%在生長中逐漸畸變,都被敏捷發現和處置瞭。
而且這10%裡,大多數是入院後因為外部畸種入侵而感染的——即便是在普通餌城居住也無法避免。
人們覺得這個比例不算可怕,完全可以接受。
在那之後的8年,由於很神奇地沒有任何外部畸種入侵,孤兒院畸變比例更是一度低到瞭不足1%。
直到孤兒院出事。
不知是人類發現得太晚,還是發生在那裡的事太詭譎。
它從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一夜之間變成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後來,當人類回首抵抗紀,驚訝地發現,正是在那次事件後,這個世界掀開瞭一個新的混亂篇章。
——從基因暴亂,正式走向神秘燎原。
第34章高畸變風險孤兒院·34
心跳?
安隅仔細感受瞭一會兒,“那不是慌,長官。”
“那是什麼?”
是因為想到要做壞事,有些興奮。
安隅默默繞開瞭危險的問題,解釋道:“在孤兒院被巡查老師叫住是常事。一旦數據異常,就會被拉走檢查,然後被處置。”
這是一種殘酷但卻安全的管理方式。隻是如今,孤兒院的一切都在朝詭異的方向發展。
根據終端探測,巡查老師屬於人類,可她卻理所當然地領著一大群畸變兒童,也絲毫沒有被感染的痕跡。
秦知律問,“你打算讓我在裡面待多久?”
安隅回過神,小聲道:“這取決於您有多生氣。”
“嗯?”秦知律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我希望再次讓您看見我的價值,在為您搞到通行許可之前,我會妥善保護您的。”
秦知律不做評價,吩咐道:“把記錄儀打開。”
“哦。”
安隅都快把那顆小小的機械球忘瞭。
片刻後,實時畫面傳輸到秦知律的終端上,他才說道:“走吧,別刻意避開人。”
“為什麼?”安隅問,“孤兒院的人並不友好,我不想太早打架。”
秦知律像在耐心地教他,“每到一個失序區,都要摸清楚有多少人畸變。如果我沒記錯,孤兒院收容著上萬個孩子,畸變就像開盲盒,如果多數人都畸變瞭,那我們就擁有瞭幾千個基因盲盒。”
安隅費解道:“盲盒是什麼?”
“抽獎。”秦知律說,“抽幾千次,總該有我們需要的。”
安隅其實沒太聽懂,但他決定不去追問——長官曾誇過他智商高。現在長官眼裡,他沒大沒小,道德素質很差,性格溫和也存疑,似乎隻剩下智商高這一個優點瞭,無論如何也得保住。
風雪越來越大,這裡的風雪不像外面兇狠,但卻仿佛怎麼揮也揮不散,漫天飛舞的雪沙幾乎要把建築都蒙起來。
安隅站在雪中有些昏沉,說不清是餓的,還是一回這裡就習慣性地想睡覺。
機械球轉瞭兩下,秦知律問道:“這裡的建築都是灰白色嗎?”
“發灰是因為臟瞭,曾經是純白色,管理者希望風雪能成為這裡的保護色,降低畸種入侵的風險,就像穹頂之於主城。”安隅一邊掃視著稀疏的建築一邊答道:“雖然沒有任何科技含量,但至少我在這裡的八年中,確實沒聽說過畸種入侵。”
隊伍公頻突然再次響起。
“我們終於擺脫瞭那些傢夥!”風間天宇氣喘籲籲道:“太能追瞭,一個大人帶著一群小孩,不,小畸種!你們抬頭看鏡子瞭嗎?敵軍太龐大瞭,拜他們所賜,剛才像有哈雷彗星掃過的那片就是我們所在的區域。”
頻道裡一時間有些沉默。
蔣梟接著道:“各位,我們在孤兒院的東南角。以坐標推測,律和角落在西北,斯萊德在西南,帕特在東北。”
正因肚子餓而放空的安隅倏然抬眼。
出瞭三次任務,幸運女神終於站在瞭他這邊——當年他住的地方就在西北角上,也就是說,檔案室也在附近。
斯萊德忽然開口,不悅道:“我也差點被盤查。外面的衣服和東西在孤兒院很紮眼,被人看到就會問。角落怎麼不提醒我們?”
頻道裡微妙地安靜瞭片刻,帕特哼道:“小高層,不會是怕我們搶貢獻度吧?”
安隅沒出聲,繼續往前走。
前面出現瞭一個低矮的建築,門口立著一塊畫著飯碗的牌子,是食堂。
他肚子立即響瞭。
斯萊德道:“律,還請替我們和您的監管對象解釋一下,不會有人想要和高層以及小高層搶貢獻度的,角落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警……”
“長官的頻道壞瞭。”安隅突然打斷瞭他。
斯萊德:“什麼?”
安隅面不改色地說道:“剛才遇到巡查老師,我和長官走散瞭。如果你們能接通他的頻段,請把我的坐標發給他。”
他停頓瞭下,語氣低下去,“剛才態度不太好,抱歉,沒有奶媽沒有長官,讓我有些焦慮。”
他說完,立即掛掉公頻,繼續朝食堂加快腳步走去。
私人頻道響起,秦知律淡道:“和誰學的,這麼陰。”
“差點被53區第一隻章魚人弄死讓我明白,如果察覺有人想殺我,就要先下手,不要等著對方出招。”安隅說著,腳步微頓,不確定道:“您希望我做一個善良的人嗎?”
秦知律似是輕笑瞭一聲,“隨你。”
話音剛落,另一個私人頻道亮起。
安隅瞟瞭一眼,果然,來自斯萊德。
他站在原地接起瞭通訊。
“我去找你吧。”斯萊德在頻道裡咳嗽瞭兩聲,“我離你最近,一起行動更安全。”
風中的雪沙撲在安隅的臉上,轉眼便掛滿眼睫。
在風雪的洗禮下,那雙金眸剔透得讓人望而生寒,眸中一閃而逝的冷意更勝風雪。
“您的友善果然不讓人失望。”安隅輕聲說,“那就希望我們能遇上吧。”
斯萊德道:“我朝著你的坐標方向移動,你也往我這邊走。”
“嗯。”
通話切斷後,安隅等瞭兩秒,見秦知律確實沒有插手的意思,於是嘀咕著問道:“長官,我可以去吃點東西嗎?用瞭一次空間折疊後很餓。”
秦知律哼笑一聲,“你都走到食堂門口瞭,才想起來問?”
*
食堂和記憶中如出一轍,毫無變化。
這會兒剛好是晚飯時間,安隅從隊頭往後走,在路過的每一個有畸變體征的人身邊稍作停留,直到排入隊尾,不動聲色地把藏在袖子裡的終端揣回口袋。
秦知律翻看著同步過來的檢測記錄,“最高的一個基因熵也剛兩百出頭。大多數似乎都處於畸變早期,暫時還沒有藏起體征的能力。”
他停下來沉思瞭一會兒,“按理說,這種早期狀態最多持續幾天,但他們的行為又像是畸變很久瞭。”
安隅沉默地觀察著隊伍。孤兒院的衣服背後都縫有身份標識,展示ID和姓名。ID通常由入院年份加上四位編碼組成,整一條隊伍裡的人都是在2139年之前入院的,也就是說,和他在孤兒院的時間有重疊——他已經離開十年瞭,可這些人看起來仍然都是小孩。
要麼,他們都是嬰兒時期進來的,否則恐怕這裡的時間也出瞭問題。
安隅想起那首名為《收容院》的預言詩,輕聲道:“隻有找到檔案室,才能知道這裡都發生瞭什麼。”
記錄儀的鏡頭緩緩轉過櫃臺,秦知律忽然問,“每天都吃這個?”
“營養湯隻有一種,但主食是壓縮餅幹和蒸豌豆輪換。”安隅領瞭一個碗,“可惜今天是餅幹。”
他和前面的人保持瞭一些距離,低聲道:“壓縮餅幹能吃撐,但沒一會兒就消化掉瞭。蒸豌豆因為吃瞭會胃脹,反而能消化很久,味道也更好。”
秦知律似是嘆瞭口氣,“我以為你從小就吃粗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