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0年】穿越過來的安隅被正式收容(此時生理上仍為嬰兒),而於深因為精神錯亂被處置(生理已經衰老)。
*【2122-2130】安隅流失的8年時間(人間蒸發,可以認為是持續休眠在0歲),也是人類在大災厄後擁有的短暫緩沖期,沒有發生新的畸變事件(相關描述在第24章嚴希和安隅的對話裡)。
*【2130-2138】安隅一直在孤兒院被收容著。在此期間,世界上又陸續出現瞭一些小規模、不太嚴重的畸變現象(第24章),但是孤兒院裡非常太平。
*【2138年】安隅離開孤兒院(此時8歲,昏睡癥狀突然好轉),秦知律此時16歲,第二場世界級特大風雪降臨,畸變災難突然加劇,開始出現瞭超畸體。同年的另外四件事:孤兒院在安隅走後陷入失序(時間停滯,本章內容);安隅進入53區並認識凌秋;人類正式提出基因分級;秦知律作為唯一選擇留下的初代守序者,成為尖塔最高長官,並發佈瞭那一條“等待”的動態(第24章)。
*【2138-2148年】安隅在53區混吃等死的10年。人類有序抵抗災厄,秦知律和安隅各忙各的,誰也不認識誰,值得一提的兩件事:秦知律在95區遭受瞭不為人知的打擊並選擇毀滅95區(副本1反復提及);安隅所在的53區很神奇地從來沒出過事。
*【2148年】12月22日(冬至),安隅踏上前往主城的擺渡車。
第37章高畸變風險孤兒院·37
昏黃的光暈在身後遠去,漆黑的長街上又隻剩下風雪。
“長官,可以松一點嗎?”
安隅低頭看著繞在身上的章魚腳,“呼吸有點困難。”
章魚腳應聲松瞭一松,秦知律道:“回去就把衣服買瞭。”
安隅面露難色,“唔……”
“我付錢。”秦知律說著,瞟瞭他一眼,“烤個面包來換。”
“好的長官。”安隅立即答應道:“看來您對上次的面包還算滿意。”
風聲中,秦知律極輕地“嗯”瞭一聲,“不錯的夜宵。”
過瞭一會兒,他又道:“雖然提醒過斯萊德留著陳念,但即便不下殺手,也可能被‘它’認為是越界吧。”
安隅想瞭想,“應該不會。孤兒院的肢體沖突非常頻繁,如果‘它’對陳念的保護機制那麼容易觸發,有人因為想要傷害陳念而死掉就不會是個新鮮事,可剛才大多數人都對那個男孩的死很意外。”
秦知律問,“你小時候,也常常經歷肢體沖突嗎?”
安隅搖頭,“我的存在感很弱,餅幹能精準地隻吃半塊,從不搶書報和玩具,雖然沒有朋友,但也沒什麼敵人。”
他是孤兒院最不具有威脅性的存在,就連他喜歡呆的角落,都是其他孩子看不上的。
從有記憶以來,他一直遵循著一套自己的行事原則,比如越隱匿就會越安全,因此盡量不去闖入別人的視野;再比如,生存才是第一要義,隻要不招致死亡,那麼痛苦和吃虧都無所謂,忍忍也無妨。
有時他會察覺到這一切原則的根源是某種與生俱來的潛意識,那個潛意識一直在告訴他——要懂得等待。
等待什麼呢,他也不知道,那似乎隻是埋在意識深處的一顆種子。
風雪揚灑,雪沙頻頻撲打在臉頰上。一隻漆黑粗壯的觸手伸到安隅頭頂,替他在眼前搭起一小片遮擋。
“謝謝長官。”安隅問道:“您小時候又在幹什麼呢?”
那隻在他腦門附近輕輕揮著雪沙的觸手頓瞭一下,許久才又恢復動作。
秦知律的聲音仿佛墮入瞭風雪。
“在黑塔和大腦,偶爾回傢。”
嚴希曾說過,秦知律的母親是一位作傢,但他沒有說她現在如何,也未提起秦知律的父親——那位成為尖塔裡佇立的雕像的軍人。
莫名地,安隅覺得長官被問到從前有些不開心,就像在53區橋洞下那晚一樣。
或許是他的周身一直都太冷瞭吧,以至於從他口中聽到“傢”這個字時,會讓人有些恍惚。
秦知律腳步忽然一緩,“前面有人。”
安隅仔細辨認瞭好久,才從黑暗的風雪中分辨出那道小小的輪廓。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蹲在路邊,頭頂和背上覆著白茫茫的一層雪,察覺到有人靠近,他起身就要跑,但腳一軟摔到瞭地上。
秦知律把他拎起來,終端顯示,基因熵隻有2.4。
不及巴掌大的一張臉上滿是淤紫,眼角腫脹得快要把眼睛擠沒瞭,手裡攥著啃得亂七八糟的小半塊餅幹,摔倒時兜裡又滾出來另一個半塊。他來不及撿,隻匆忙起身,把手藏向身後。
雖然動作怯懦,但從那腫脹瞇縫的眼中透出的目光卻像狼崽般兇狠,那是孤兒院裡人人都有的恐嚇眼神。與其說人,這裡的孩子更像是獸,越害怕越兇狠。
秦知律詢問道:“你怎麼在外面吃?”
“這是我的餅幹。”他答非所問。
“知道,沒人和你搶。”秦知律向旁邊隱有亮光的房子看去,“是問你為什麼在外面吃?”
小男孩警惕地看著他,“裡面在做身體檢查,不想做。”
秦知律頓瞭下,“身體檢查……”
孤兒院的孩子每周都要接受身體檢查,沒有固定哪一天,都是臨時通知下來,名單劃上一批人說做就要做。
秦知律抬腳,安隅本以為他要走瞭,可他隻是彎腰撿起地上那半塊餅幹,放在手套裡簡單撲瞭撲灰,物歸原主。
“就這麼跑出來,不會有問題麼。”
小男孩立即抓過餅幹揣回褲兜,低頭嘟囔道:“吃完餅幹就回去瞭……還沒到我,我想安靜地吃一會兒餅幹。”
“嗯。”
走開很遠一段路後,秦知律忽然沉聲道:“幾年前有一個提案,建議孤兒院取消每周的身體檢查,改成給所有孩子植入皮下芯片,動態監測熵增信號。好不容易說服黑塔承擔成本,可發往孤兒院的方案卻沒得到回復,主城也就沒有再提。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孤兒院已經出事瞭。”
安隅摸瞭摸手腕內側,比利曾提過,這枚芯片造價高達五十萬。
孤兒院有上萬個孩子,每天都有人來人走。安隅心算瞭半天,被最終那個超出認知范疇的數字震撼到瞭。
他喃喃地問道:“這麼大的成本……是大腦的人向黑塔提案嗎?”
“不是。”秦知律看瞭他一眼,“你也很討厭身體檢查吧。”
“其實還好。”安隅猶豫瞭一下,小聲道:“如果要自己承擔五十萬把身體檢查換成芯片,我覺得沒必要。”
秦知律定定地看瞭他好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似是氣惱,又帶著些無奈。
“反正身體檢查死不瞭,是吧。”
“嗯……”
安隅覺得自己的社交能力提高瞭一些,至少在和長官聊天時能多聊幾個來回瞭,如果凌秋還在的話應該會感到欣慰。
隻是每次和長官聊,他都覺得對方那簡短的幾個字背後似乎還有很多沒出口的話語,他讀不懂那雙黑眸深處的情緒,但能這樣偶爾聊幾句,他也已經對自己的表現很知足瞭。
*
孤兒院的集中住宿區像巨大的蜂巢,砌在外墻上的樓梯蜿蜒交錯,通往一間又一間孩子們的睡囊。睡囊的門是磨砂玻璃,裡面隻鋪著一層床褥,空間高度一米,隻有很小的孩子能站直,稍微大一些就要貓著腰出入。
狹小逼仄的空間,連空氣都不流通——這也是一個安隅喜歡,但其他小孩子都很討厭的設計。
安隅在A區那座巨大的睡巢樓前停住腳,“長官,我們應該是走散的吧。”
秦知律不語地瞟著他,似乎已經看透瞭他想幹什麼。
安隅謹慎地咽瞭口口水,“我力氣恢復瞭一些,您可以暫時先回到繃帶裡嗎?”
“你的心跳聲很吵。”秦知律說。
“唔……”安隅頓瞭下,“可以換個地方。”
他說著,輕輕摸瞭下纏繞在脖子上的繃帶。
幾分鐘後,耳機裡響起秦知律冷淡的聲音,“一個常識,人的頸動脈血管搏動比橈動脈要更劇烈。”
安隅有些茫然,“可您應該正對著我的喉嚨,離頸動脈還有一些距離的。”
“所以,你把我放到瞭最容易招來攻擊的要害處。”
“……您把我想得太壞瞭,我折疊空間時是隨意選點的。”安隅輕聲爭辯道:“而且,一想到您抵著我的喉嚨,我也有些焦慮……希望斯萊德動作快一點。”
他安靜地站在樓側漆黑無光的角落裡,連影子都沒有。
沒多久,陳念步入瞭視野。
他走路時的氣質讓安隅感到有些熟悉,就像寧一樣平緩安靜。
“長官。”安隅輕聲問道:“您覺得陳念會是什麼基因型?”
耳機裡有著輕輕的搏動聲,是從秦知律那邊傳回來的安隅自己的心跳。
秦知律思忖瞭一會兒,“從氣質上看,也許是植物,但有些昆蟲類也會很安靜。”
安隅道:“雖然沒受傷,但他似乎比在食堂虛弱不少。”
“嗯。”
睡巢裡是沒有燈的,天黑時,整棟樓便在夜色下沉睡。
這周圍隻有一桿孤零零的路燈,提供瞭黑夜中全部的光源。
陳念獨自走著,走到那根路燈下,忽然住瞭腳。
“您似乎已經跟著我很久瞭。”
他看著不遠處的睡巢大樓,“今天孤兒院裡忽然出現好多新面孔,都是成年人。”
身後的黑暗中緩步走出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斯萊德輕聲道:“0914,陳念。基因熵10573,看不出任何畸變體征,也無法推測是否還保留著人類忠誠。你好。”
陳念轉回身,直面身後那對冷酷審視著他的眼睛。
斯萊德的衣服緊繃,大臂肌肉正迅速充血,手臂上逐漸浮現濃密的深灰色毛發。
隨著呼吸,足以切碎骨頭的兩顆尖牙從嘴唇間支瞭出來。
陳念卻沒有露出任何恐懼,他打量著斯萊德,像在思考些什麼。
從單向開啟的頻道中,安隅聽見他問:“你和白頭發的那個是一起來的麼。”
等不到回復,他又自言自語般地道:“我在白頭發的身上察覺不到任何畸變氣息,但又覺得他的存在感極強,他坐在食堂裡,那個空間中就像多瞭一個極其龐大的存在,周圍所有畸變的人都無意識地陷入焦躁,但就算視線從他身上經過,也根本不會想到他就是讓人焦躁的來源。”
私人頻道裡,秦知律若有所思道:“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描述你。無論是守序者還是畸種,其他畸變者都隻覺得你有莫名的吸引力吧。”
“嗯……”安隅也感到有些說不出的震撼,“長官,如果是這樣,那剛才……”
“他能察覺到你就在閱讀室門外。”秦知律頓瞭下,“也知道你此刻就在周圍。”
斯萊德聽到他用那些神秘的話語形容安隅,皺眉道:“你到底是什麼畸變型?關於孤兒院的錯亂,你瞭解多少?”
“知道一些,但還不如不知道。”陳念的語氣淡淡的,他很虛弱,話到後半就會啞掉。他又重新打量瞭一圈斯萊德,說道:“如果真想瞭解,還是讓你那個白頭發的同伴來找我吧。”
他說著轉過身,很疲憊似地嘆瞭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