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裡,囡囡笑靨如花,陽光明媚。不僅沒有半分不情不願,甚至眼神還透著幾分等著看好戲的期待。
至於旁邊的時雀,溫和清俊,那張臉不管什麼角度看起來都非常好看,且非常像好人。
可惜幹的全是缺德事兒。倆人今天的打扮也很湊巧,囡囡穿著伊甸園的制服,時雀穿的研究所的制服,兩人湊在一起,很像是剛交流完學術一起合影的民俗學者。
至於什麼綁架,撕票,簡直就像是笑話。更離譜的是,時雀這個威脅短信還特麼有錯別字!
一手交錢,一手教人。這要是別人發的,薄言昭就當綁匪是沒有文化瞭,可發信息的是時雀!
時雀那麼面面俱到的一個人還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是挑釁。”薄言昭面無表情的吐出四個字。旁邊醫師有點擔心的和他商量,
“要不給徐葉發信息問問,囡囡畢竟沒覺醒,萬一時雀……拜金小醜也在車上,囡囡他們隊伍等級不行。就算全是b級,拜金小醜幾乎就是a級瞭,真打起來沒有勝算的。”薄言昭明白醫生的意思,他是怕時雀對囡囡起什麼歪心思。
時雀剛一接任l市,連回去l市任職都沒去,直接帶著林文覺他們把逃犯聚集地給淌平瞭,就說明他的心思志向不僅僅落在l市這小小一隅。
他的視線肯定早就落在f市瞭。所以薄言昭從一早開始就和時雀是死敵。
雖然後續幾次交手,時雀的態度也比較曖昧,與其說像是想把薄言昭置之死地,反倒不如說他就是單純的把薄言昭當怨種壓榨。
但時雀越是這樣,醫師就越是擔心。似敵非友的關系最不穩定,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陷阱當中。
哪怕薄言昭暗度陳倉,又提醒時雀,表明瞭有向他示好的意思,可時雀是否真的接受呢?
一個聰明人的心思,恰恰是最不能用普通人的邏輯在揣度的。就好比顧問當初最早接觸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曾經以為顧問是個好人。
包括薄言昭再內,都險些被他騙瞭。直到窮圖匕見的那一刻,他們才徹底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哪怕立場敵對也能光明磊落。
醫師想起調查資料裡,那些死在時雀手裡的人,他就難免心驚。逃犯聚集地裡,大當傢被當成人體積木重組,就足以體現出時雀很多的性格細節。
醫師是專門研究過心理學的。他分析過時雀的人格,得出瞭一個很奇怪的結論,時雀是一個被教導得很好的好人。
時隼對時雀的影響,就像是在時雀的心裡加瞭一道鎖,讓時雀牢牢記住什麼樣的行為和情感才是一個人類應該有的樣子。
也讓時雀明白,律法和規則是人性最後的底線,無論何時都不能越過去。
所以時雀從進入分化圈開始,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違規的事兒。而且所有和時雀組隊過的人,不管表面怎麼說,但心裡對他都充滿瞭信賴和肯定。
但醫師還是能從很多細枝末節中發現端倪。時雀殺人的時候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從第一次開始的時候就是。
時雀在c市拍賣行第一次出手,接連殺掉十二個c級死士為北所被刺殺的研究員報仇。
再然後,負責追捕時雀的編號487四個,雖然一直沒有死亡訃告發佈,但是人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被判刑,就說明這四個人現在的情況或許並不是很好,甚至連判刑都做不到瞭。
可想而知時雀當時的手段有多殘酷。但這卻是時雀第一次殺人。見血之後,時雀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用特別松弛的態度直接南下,拐瞭拜金小醜那南所攪和得像一團亂麻。
很多人說,這是時雀的魄力和膽氣。但醫師更傾向於,這是時雀最原始也最真實的模樣。
時隼生前教給過時雀很多事情,例如如何做人,如何生存,但他一定沒有交給過時雀如何殺人。
所以時雀對死亡沒有太多的敬畏。他對全員存活的執著,更像是一種ptsd,就是創傷後應激綜合征。
時隼的死亡對於時雀來說是不可痊愈的傷痛,所以他對周圍人的生死才會如此在意。
他敬畏的不是生命,而是不能承受也無法消減的痛苦。而這,才是醫師覺得時雀恐怖的來源。
時雀是不安定的定時炸丨彈,一旦這個人突然失控,那才是最大的危險。
什麼南所、r國,【災難級】怪談,怕不是時雀本人才是真正的【災難級】怪談。
醫師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薄言昭。可薄言昭卻招手喊他靠近一點。醫師在薄言昭的輪椅前蹲下,薄言昭摸瞭摸他的頭發,
“別害怕,你擔心的,也是時隼最擔心的。所以時雀永遠不會失控。”
“為什麼?”醫師不明白。薄言昭笑瞭,
“因為時隼是哥哥。沒有一個哥哥不期待自己的弟妹擁有最光明美好的未來。否則,時雀那樣聽話,時隼隻要告訴他,一輩子不要接觸分化圈,那麼時雀會作為一個普通人,直到自然死亡都不會發現自己是覺醒過的分化者。”
“可時隼還是親手帶著時雀進入瞭這個圈子。”
“那能說明什麼呢?”醫師抬頭看向薄言昭。薄言昭嘆氣,
“就像我當年帶你和徐葉進圈是一樣的。平心而論,雖然咱們這些年過得不怎麼坎坷,但你過得痛快嗎?”醫師點頭。
是痛快的。分化者的圈子,不是隻有打打殺殺,平靜的日子固然愜意,可這些年走鋼絲一般的經歷也很是刺激和瀟灑。
薄言昭拿出貼身帶著的藥盒,從藥盒夾層裡拿出當年時隼給他的時雀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溫潤如玉,仿佛處處都是頂好的。可和現在手機上已經成年的時雀相比,眼神卻不夠堅定,唇角的笑意也沒有那麼真實。
“做哥哥的,都想把最好的留給弟弟。時隼為瞭時雀殫精竭慮,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雀最終走上一條沒有同伴、沒有溫情、隻有冷漠的道路呢?”
“北所是他留給時雀的根,也是他留給時雀的惦記。”
“一個有根的人,本身對死亡是否敬畏已經不重要瞭。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心懷信仰。有信仰的人,永遠不會墮落。”拍瞭拍醫師的頭,薄言昭難得溫情,
“時雀不會對自己人動手。囡囡和他在一起,反而是最安全的。”醫師雖然不明白囡囡怎麼就這麼快和時雀變成自己人瞭,但他的思路還是跟著薄言昭的話被帶偏瞭。
直到過瞭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問薄言昭,
“那咱們還去赴約嗎?”
“當然不去!”薄言昭冷笑一聲,
“他坑我背上三億三千萬欠債的事兒還沒瞭呢!我能去給他幫忙?”
“再說瞭,囡囡現在是伊甸園c市黑市負責人。就等於是我債主。那我更不能去瞭!”
“等等,你不會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囡囡吧!”醫師打量著薄言昭,心裡驟然生出不少懷疑。
薄言昭大義凜然,
“胡說什麼呢!我能有什麼無法面對?詐死的事兒你和徐葉也是有份的。”醫師面無表情:“所以現在徐葉肯定已經無言以對江東父老瞭。”薄言昭:“……”醫師:“徐葉嘴笨,啥也說不明白,所以肯定也不會提前替你解釋的。”薄言昭垂死掙紮:“囡囡肯定什麼都知道。”醫師:“對哦,你讓徐葉提前把逃犯聚集地的人頭懸賞拿走,你也預料到瞭時雀肯定會立刻報復回來。但你還是因為拔氧氣管的事兒生氣瞭。”薄言昭:“……”醫師進一步打擊:“所以你說囡囡會不會也這麼生氣?”薄言昭捂住臉:“別說瞭別說,就當我膽小鬼吧!”然而下一秒,薄言昭翻到瞭時雀剛發的朋友圈,頓時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走!去開車,咱們現在就換衣服出發。”
“什麼情況?”醫師不明就裡,薄言昭這個人還是比較硬氣的,想裝死的時候,就算顧問的大巴掌懸在他頭頂瞭,他都能咸魚一條。
根本不帶翻面的。像這樣朝令夕改的還是頭一次。關鍵薄言昭這會還非常著急,像是背後有什麼【災難級】怪談再追他一樣。
從門邊的架子上,拿瞭一件外衣就往外跑。
“等等!你就算真要出門也得把藥箱備齊。從這裡到隧道無人區那邊開車要六個小時呢!今天晚上肯定回不來。露宿你身體扛不住,必須把厚被子全都帶上。”
“不需要!現在就出發。囡囡那邊肯定什麼都有。要是沒有,就特麼去搶時雀的!”薄言昭氣得咬牙切齒,
“這小崽子最好是蓄意報復。否則我肯定要當場揍他一頓。”醫師不明就裡,拿過薄言昭一直緊緊攥著的手機看瞭一眼。
原來五分鐘前,時雀發瞭一個朋友圈,是一張露營照片。囡囡坐在火堆旁邊,一個和她歲數差不多的高大青年,正彎腰給她披衣服。
從時雀拍照的角度來看,兩人的動作真的非常親昵。尤其背景還是漫天的夕陽,浪漫且唯美。
醫師也驚訝道:“囡囡有男朋友瞭?”薄言昭氣得要死:“不知道!所以我要親自去現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