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雙重人格vs雙面海妖6

作者:糖莓 字數:10607

許清瑯又在洗手臺前站瞭許久,隻覺得腦袋中隱約的疼痛,似乎又有逐漸加重的趨勢。

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精神力使用太頻繁的關系,他的頭痛也發作得愈發頻繁,就連緩和期的疼痛感似乎也比以往更叫人難以忍受一些。

許清瑯閉上眼睛緩瞭緩。

幾滴水珠順著頭發滑至發梢,啪嗒幾聲滴在洗手臺上,讓許清瑯垂下的眼睫都跟著顫瞭兩顫。

許久後,他才松開手站直身體,睜開的眸子深處卻帶著濃濃的疲憊,眼底都仿佛泛著忍痛的紅。

浴室裡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溫熱的水短暫地壓下瞭頭痛,卻也讓許清瑯更加清醒瞭起來。

洗完澡後,他沒去睡覺,反而推開房間的門,準備去甲板上走走,觀察一下附近的情況。

先是遇到海怪偷襲,緊接著第二天便是大規模的鳥怪攻擊,這麼頻繁的遭遇變異物種,讓許清瑯心底隱有不安。

變異物種似乎越來越多,對於人類的敵意似乎也越來越大瞭。

海面風平浪靜,許清瑯撐著欄桿遠眺瞭一下遠處黑漆漆的海面後,咻而轉身走到瞭實驗室,拿出瞭白天江瑭交給他的、裝瞭兩滴眼淚的玻璃瓶。

船上的實驗室儀器不全,許清瑯本打算等回到基地後再做檢測,但既然現在睡不著,不如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深夜的實驗室中,響起細微連綿的實驗儀器運轉的聲響。

許久後,許清瑯拿到瞭實驗結果,他一目十行迅速讀完結果,眉頭便輕蹙瞭起來。

實驗結果顯示,這兩滴眼淚就是普通的眼淚,沒有任何特殊的成分和功效在裡面。

許清瑯想瞭想,精神力化為薄銳利刃,在指尖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提取瞭一小點眼淚沾在瞭傷口處。

傷口並沒有變化,更沒有像白天他手臂上的傷一樣迅速愈合。

——怎麼會沒有用?

許清瑯按住指尖傷口,傷口很淺,連血都沒流多少,很快就有結痂的趨勢。

他能確定白天傷口迅速愈合不是他的錯覺,既然如此,那隻能說明眼淚能治療傷口有觸發的條件。

或者也有可能……

真正能治療傷口的,其實根本不是眼淚,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許清瑯思索瞭許久卻依舊沒有什麼頭緒。

他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不管觸發條件或者其他東西是什麼,都和江瑭有關。

瓶中的眼淚還剩下少許,許清瑯將瓶子收好,準備帶回基地後再找時間好好研究一下。

深夜的船上非常安靜,隻有控制室和監察室內,偶爾會傳出些許動靜。

離開實驗室後,些許困意終於來襲,許清瑯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月色昏暗,卻無法徹底遮擋他的視野。

許清瑯在一片黑夜中,看見房間門口處隱有一片黑影,約莫半人高,就靠著他的房門一動不動。

許清瑯心頭一凜,下意識以為變異物種闖入到船上,掌心間精神力迅速聚集蓄勢待發,卻在他看清那黑影的真實模樣後,瞬間又散去。

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兩滴眼淚的主人。

許清瑯提起的心驟然放下,他上前兩步,輕叫瞭一聲:“江瑭?”

江瑭穿著略單薄的衣服,正蜷縮在他房門前,雙手環抱著膝蓋,腦袋靠在冰涼的金屬門上,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被海風吹得略有些凌亂。

似是聽見瞭許清瑯的聲音,青年長睫顫瞭顫,緊閉的雙眼緩慢睜開,仰頭看向瞭身前高大的身影。

許清瑯微微蹲身,好讓青年看他時不會那麼吃力。

“你怎麼在這裡?”許清瑯低聲問,“你自己走過來的嗎?”

江瑭點點頭,沒什麼血色的面容在黑夜中更顯蒼白,同樣顏色淺淡的唇微微勾起,沖男人露出一個柔軟清淺的笑。

江瑭的房間和許清瑯的在同一層,但中間隔著不遠的一段距離,拖著受傷的身體走過來,對於青年來說並不是一件易事。

許清瑯眉頭輕蹙瞭下,脫掉身上的白大褂披在江瑭身上,為他擋去夜間微涼的海風。

隨即他指尖落在江瑭上衣的衣擺處,輕輕撩起些許,見對方腰間的繃帶依舊整潔,沒有散亂開也沒有滲出血跡,這才放下心。

“大半夜的,怎麼不在屋裡睡覺,要出來亂跑?”許清瑯問,“夜裡不安全。”

青年抿瞭抿唇,似是意識到許清瑯有些生氣,抬手輕輕扯住瞭他的衣袖。

似是意識到什麼,許清瑯問:“你難道是來找我的?”

江瑭點點頭,低頭用臉在許清瑯的手背上輕蹭瞭下,似是覺得對方身上的溫度很舒服,他又蹭瞭下後,便幹脆貼著不動瞭。

青年的臉很冰,像是已經吹瞭很久的海風。

許清瑯下意識翻轉手腕,用更暖和的手掌心貼住青年的臉側,片刻後,似是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好,他又收回瞭手。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個房間?”他輕聲問。

江瑭指瞭指自己的鼻子,做瞭個嗅聞的動作,鼻尖可愛地聳動瞭兩下。

許清瑯一怔:“……聞出來的?”

江瑭點點頭。

許清瑯微微垂下眸子,斂去眸底劃過的情緒,再抬眼時,鏡片後那雙黑眸已經恢復瞭往日的溫和。

“起來吧,我送你回房間。”許清瑯說著,雙手拉住青年的手臂,將人從地上攙扶瞭起來。

江瑭沒有反抗,模樣很是乖巧。

他的走路姿勢依舊有些奇怪,像是雙腿有些無力一般,顯得身體有些重心不穩般的搖晃,仿佛稍不註意就會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地。

不像是受傷導致的,更像是……像剛學會走路的稚童,行走時透著些試探和生疏。

許清瑯習慣性的想將人抱回房間,但似是想到什麼,已經抬起的手臂又突然放下瞭。

兩人在夜色中緩慢行走

,許久後才終於回到江瑭的房間。

房間門大敞著,裡面黑漆漆一片,青年起夜時連燈都沒有開。

許清瑯將人重新安置在瞭床上,搬瞭個凳子坐在床邊說:“你先睡吧,等你睡著之後我再離開。”

江瑭大半夜不睡覺跑去找他,無非是覺得害怕和那一絲‘雛鳥情節’。

聽到他的話,江瑭往被子裡縮瞭縮,聽話地閉上瞭眼睛。

待青年呼吸平穩下來後,許清瑯動作輕緩地站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然而剛一轉身,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衣擺被人輕輕拉住瞭。

回頭看去,果不其然看見青年又睜開瞭眼睛,明明眼底已經染上瞭濃烈的困意,此時卻怎麼都不願意閉上。

許清瑯心下無奈,隻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是害怕嗎?”

被子裡的青年搖搖頭,又點點頭,拉著許清瑯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貼。

許清瑯手腕微動,指尖卻沒有落在對方的臉上,而是搭在鬢角處,幫他撩開粘在臉上的幾縷碎發。

“睡吧。”許清瑯輕聲說,“我不走瞭,今天晚上就在這裡陪你。”

江瑭眨瞭下眼睛,聽話地閉上眼,手卻依舊緊緊扯住男人的衣袖,像是怕他會偷偷離開一樣。

被人如此信任和依戀的時候,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依舊無動於衷。

至少許清瑯自持是做不到的。

他抬手幫江瑭掖瞭掖被角,困意襲來,他幹脆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拿手臂當枕頭趴在青年床邊。

許清瑯睡著後沒多久,本該早已熟睡的青年,卻陡然間又睜開瞭眼睛。

江瑭側頭看向床邊人,胳膊從被子中探出來,伸向男人熟睡的面容。

233在他腦海中道:【宿主,探查到任務目標的精神力不正常波動。】

江瑭嗯瞭一聲說:【好,我知道瞭。】

說歸這麼說,他手上動作沒停,依舊向前探去,溫熱指尖落在瞭男人的腦袋上。

許清瑯的頭發有些硬,摸在手裡略有些幹澀,卻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江瑭撩起一小撮頭發在指間玩瞭片刻,手指便微微下滑,似有若無地順著對方的五官描摹片刻,最終落在瞭男人眉心處。

下一秒,男人陡然睜開雙眼,攥住瞭他的手腕。

沒有鏡片遮擋的黑眸顯得格外銳利又深沉,就那麼直勾勾的盯住青年,又仿佛帶著些挑釁和興味,仿佛在說‘被我抓住瞭’一樣。

青年似是被他的動作驚到,胳膊猛地瑟縮瞭一下,精致蒼白的面容上浮起些受驚似的表情,秀氣的眉微微蹙起。

直到許知陌輕笑一聲,青年仿佛才意識到,身前的男人在不知不覺間又‘換瞭人’。

江瑭眸色一沉,面上受驚的表情霎時就收瞭起來。

“是你。”他低聲說,聲音裡還帶著些奇怪的啞意,“怎麼又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許知陌反問他,“不錯嘛

,竟然這麼快就認出我來瞭。”

他眉梢輕挑,明明是和許清瑯一模一樣的五官,卻硬生生給人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

“自然能認得出來。”

江瑭表情淡漠,和先前的溫軟全然不同,“你和他這般不同,若是還能認錯……”

他冷哼一聲,閉上眼睛偏過頭,似是不願意和許知陌多說哪怕一個字,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許知陌輕嘖道:“怎麼對待他的態度,和對待我就完全不同?明明我們就是同一個人。”

江瑭依舊偏著腦袋不說話。

片刻後,眉眼間傳來極輕的觸感,似碰非碰,撩起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癢意。

江瑭猛地睜開眼,看見許知陌正學著他剛剛的樣子,用指尖在他的眉眼間輕輕滑動。

他眉頭緊蹙,抬手想抓住許知陌的手腕,對方卻反應極快地縮瞭回去,連碰都沒讓他碰到。

許知陌喲瞭一聲:“哎呀呀,差一點就被你抓住瞭。”

江瑭深吸一口氣,怒視他警告道:“別碰我。”

“怎麼,隻許你碰我,卻不許我這樣碰你嗎?”許知陌表情詫異,“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

江瑭:“我碰的不是你,是他。”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許知陌低笑一聲,“你碰他不就是在碰我嗎?”

江瑭眸光更沉:“你昨日還跟我說,你不是他,讓我不要認錯。”

“這不一樣。”許知陌換瞭個坐姿,懶洋洋地用手撐著下巴,“這也是我的身體,所以無論你想碰的是誰,其實都是在碰我。”

這話聽起來非常的強詞奪理,江瑭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冷哼一聲又閉上瞭眼睛。

卻聽見許知陌開口:“我倒是很好奇,你剛剛想對我做什麼?”

他聲音很輕,幾近呢喃般:“還非得在我睡著之後偷偷碰我……是要對我做什麼見不得人、也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嗎?”

床上的青年沒有理他,許知陌卻絲毫沒覺得被潑冷水,反倒顯得興致更高昂瞭。

“是想和之前海底一樣,偷親我嗎?”許知陌興致勃勃地猜測道,“還是說……你對我的圖謀,比區區一個偷親要更加過分?”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躍躍欲試地伸出手,指尖再一次落在青年眉間,隨即順著滑下,停在青年緊閉的、微涼卻柔軟的唇上,輕輕按壓瞭一下。

帶著薄繭的粗糙指腹,在柔軟唇瓣上壓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下一秒,青年緊抿的唇驟然張開,用力一口咬住瞭那根饒人心煩的手指。

江瑭並沒有收力,兩排堅硬的牙齒死死咬住柔軟指腹,留下一小排整齊的牙印。

許知陌輕嘶瞭一聲,卻並沒有收回手。

“輕一點,別這麼用力。”他懶洋洋地說,似乎絲毫不在乎指尖處傳來的鈍痛,“如果留下印子,可是會被他發現的。”

聽到他的話,江瑭非但沒有松開口,反而更加用力瞭些,用力到唇間都染起

絲縷淺淡的血腥氣。

指尖的痛感越發強烈,

許知陌反而笑出瞭聲。

那笑聲低而壓抑,

聲音並不大,但在寂靜的深夜中顯得有些詭異而瘋癲。

江瑭松開牙齒,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一樣,莫名其妙道:“你笑什麼?”

許知陌沒有回答他,兀自笑瞭好一會兒之後,才突然眉頭一皺,低聲喃喃道:“竟然又這麼快就醒瞭嗎……”

江瑭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許清瑯。

“我不管你到底想和他玩什麼遊戲。”許知陌收回手指,眸光落在泛著淡淡水光和血色的指尖上,“不過我要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可沒有你所以為的那樣溫柔又好欺負。”

“好心?”江瑭微微瞇起雙眼,冷哼一聲,“你有這麼好心?”

“隨你信不信,我就說這麼多。”許知陌攤瞭攤手,“你可得好好想想,若他真的和表面上看起來一樣這麼人畜無害,又怎麼會有我的出現?”

江瑭沉眸看瞭他一眼,也不知是信瞭還是沒信。

許知陌見狀也沒再多說,拇指輕捻瞭一下指尖血色,突然低頭張嘴,舌尖探出在指尖的指痕處輕舔瞭一下。

233提醒:【宿主,任務目標的精神力又出現瞭異常波動。】

它話音還沒落,江瑭就註意到,床邊男人神色一變,黑眸中的玩味和戾氣迅速退去,變回瞭和往日一樣的溫善。

許清瑯閉上眼睛,揉瞭揉眉心,指尖處傳來的疼痛讓他眉眼一利。

他睜眸看向江瑭,見青年正睜著眼睛看自己,眸中沒有絲毫睡意,頓時就意識到瞭什麼。

許清瑯低聲問:“……他是不是又出來瞭?”

江瑭抿著唇角,輕點瞭一下頭。

“他傷到你瞭嗎?”許清瑯問,語氣略帶焦急,“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

這話一出,床上青年的唇角就輕癟瞭一下。

他動瞭動放在被子外的胳膊,抬起後指瞭指自己的手腕,看向許清瑯的眸子裡蒙著層霧,看起來似乎委屈極瞭。

許清瑯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在青年的手腕上看見瞭一圈淺淡的紅痕。

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攥出來的。

許清瑯瞳孔微縮,輕輕握住青年的胳膊,指腹在那圈紅痕上輕揉瞭兩下,低聲問:“痛嗎?”

江瑭搖瞭搖頭,指指許清瑯那根被他咬傷的手指頭,嘴唇開合,無聲地詢問:痛嗎?

許清瑯讀出他的意思,也同樣搖瞭搖頭說:“不疼。”

他垂瞭下眸子,目光落在青年手腕上久散不去的紅痕,嘆息道:“抱歉。”

許清瑯說,聲音裡滿是歉疚和自責,“我最近精神力不太穩定,有些控制不住他,總讓他出來……是我的問題。”

他的話剛說完,嘴巴便被江瑭捂住瞭。

青年的手心不似他那般覆著層薄繭,觸感微涼卻非常柔軟,蓋在他的嘴唇前,似是不想讓他再繼續

說下去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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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說,‘這不是你的錯’一樣。

許清瑯眸光柔軟下來,他指尖探出些許細而柔和的精神力,覆蓋在青年微紅的手腕上。

片刻後,他還是低聲說:“今天晚上我還是回房間睡吧,就不和你一起瞭。”他收回手,目光無奈,“若他再出來——”

話沒說完,他的嘴巴便又被青年緊緊按住。

江瑭沖他搖搖頭,拉過他另一隻手貼在臉側,依戀又勸慰似地蹭瞭兩下。

許清瑯看懂他的意思:“……你還是想讓我留下來嗎?”

江瑭點頭,把他的手攥得更緊瞭些。

許清瑯和他對視許久,終於垂下眼簾,無奈地嘆瞭口氣。

“那好,

我留下。但是如果他又趁我睡著出來瞭,你記得想辦法叫醒我。”他妥協道,指瞭一下那根受傷的手指尖說,“就像這樣,想辦法弄傷我,我就能醒過來,你剛剛就做得很好。”

聞言,江瑭沖他彎瞭下眼睛,又點瞭點頭。

許清瑯也沖他笑瞭下,伸手正準備幫青年重新拉好被子,手腕卻突然被拉住。

江瑭把他受傷的手指拉到唇邊。

許清瑯突然想起他手臂受傷時候,江瑭對他的傷口做的事,下意識屏住瞭呼吸。

青年柔軟的唇落在瞭他指腹處、微微往外滲血的牙印上,但這一次並沒有眼淚滴落下來。

他張開唇,柔軟濕潤的舌尖從唇間探出,在那小巧牙印上輕舔瞭一下。

手指上微微鈍痛的地方,泛起些許柔軟的癢意,隻眨眼的功夫,那道滲血的小傷口便盡數愈合,隻剩下一枚淺淺的牙印還綴在指尖不肯消退。

江瑭縮回腦袋,伸手輕碰瞭一下那枚牙印,看向許清瑯的眸子裡帶上些歉疚,似是在自責,自己竟然沒法把牙印消除掉一樣。

許清瑯回過神後收回手指,在青年柔軟的發絲間摸瞭一把。

“沒關系。”他說,“已經不疼瞭,隻是一個牙印而已,很快就能好。”

青年朝他眨瞭下眼睛。

窗外天空中的雲黑壓壓的一片,將本就淺淡的月色遮得幾乎看不見。

房間中,青年的呼吸聲很快便柔軟平順下來。

許清瑯坐在床邊,卻並沒有立刻睡覺。

【許知陌。】他在腦海中冷聲開口,【我知道你沒睡,出來。】

許知陌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出來瞭,什麼事?】

【你又動他。】許清瑯沉聲,【就這麼管不住自己的手嗎?】

【欸,你可別冤枉我啊。】許知陌毫不在意他語氣中的警告,【我就是抓瞭一下他的手腕而已,他可是把我咬傷瞭。更何況……這次可不是我先動手的。】

他低笑一聲,【我出來的時候啊,可是看見小漂亮正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想偷偷對我、啊不對,應該是想偷偷對你做什

()麼呢。】

【那他對我做瞭什麼?】許清瑯冷哼一聲(),

?()?[(),

似不欲和他多說,隻留下一句:【信不信隨你咯。】便沉入到意識深處,任許清瑯怎麼呼喚,都不再有任何回應。

許清瑯眸色黑沉,摘下眼鏡用力揉瞭揉眉心,在心底深深地嘆瞭口氣。

*

兩天後,許清瑯的船總算成功抵達瞭基地碼頭。

不知是不是否極泰來,在連著兩日遇到變異物種襲擊後,接下來的回程之路就變得格外順利起來。

臨近下船的功夫,許清瑯翻找出一件帶著兜帽的外套,幫江瑭穿上瞭。

“下船的時候,記得把帽子戴起來。”許清瑯說,“進入基地的時候會有例行檢查,你就跟在我身邊,不用害怕,知道瞭嗎?”

江瑭點點頭,乖乖帶上瞭兜帽。

黑色的兜帽寬而大,戴上之後幾乎連他自己的視線也一並遮擋瞭去,那張精致卻蒼白的面容也同樣被兜帽遮去的大半,隻在外露出一張尖瘦小巧的下巴。

許清瑯隔著兜帽,揉瞭一把江瑭的腦袋。

不是青年見不得人,而是他長得實在太漂亮瞭,這在末日基地中並非什麼好事。

許清瑯的科研隊雖說沒能得到基地的大力支持,但他本人實力不俗,基地中並沒有多少人敢將主意打在他的頭上。

他自詡護住一個江瑭是沒問題的,但許清瑯很清楚,他總有外出的時候,沒辦法時時刻刻跟在江瑭身邊保護他,因此在青年能熟練掌控自己的力量之前,低調一些終究是好的。

更何況……

雖然連檢測儀器都在說,江瑭無論外貌還是內裡都是人類,但許清瑯的直覺依舊告訴他,江瑭可能不是人。

許清瑯垂瞭下眸子,抬手幫江瑭扯瞭下翹起的鬥篷,輕聲說:“走吧。”

基地一側靠海,為瞭抵擋海中時不時上岸的變異種,碼頭處建立起瞭三層防護高墻,將基地和海邊徹底阻隔瞭開。

海上危險,平日裡敢出海的人並不多,因此進出碼頭的人也極少,一眼望去隻有零星幾人正在排隊進基地。

入口處站著幾名守衛,檢測員正拿著特殊的檢測儀器,檢查著進入基地的每一個人。

許清瑯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江瑭戴著兜帽跟在他身後,鬥篷下探出的手緊緊攥著身前人的袖口。

許清瑯出海的頻率倒是不低,因此已經和入口處的守衛們混熟瞭,見回來的是許清瑯的科研隊,守衛甚至主動打瞭個招呼。

“許教授回來瞭啊!”守衛笑著問,“這次出海還順利嗎?”

許清瑯面上也掛起溫和卻略帶疏離的笑容,他說:“嗯,還算順利。”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

檢測員正準備將手中儀器按在許清瑯的手指上時,對方的胳膊卻驟然一晃,不受控制地低垂下去。

檢測員眉頭一皺:“許教授?”

()“抱歉,等我一下。”

許清瑯抬手輕揮瞭一下,沖後面的隊員說,“你們先去檢測。”

他說完,沒去理會檢測員略帶狐疑的視線,轉身輕輕握住身後人的手腕。

剛剛就是因為身後青年用力扯住他的衣袖,這才讓他的手避開瞭檢測儀器。

青年微微低著頭,許清瑯隻能看見他寬大兜帽下嘴唇緊抿,呼吸也比正常情況下變得急促瞭些,像是在害怕著什麼一樣。

這樣的狀況,似乎和青年在面對註射器以及檢測艙是有些像。

許清瑯心裡有瞭數,輕聲問:“你是在害怕他手裡的檢測儀器嗎?”

江瑭點頭,寬大的帽簷晃出黑色的柔軟弧度。

“不用怕。”許清瑯說,指瞭指前方的隊員們,“那隻是檢測身體用的儀器,每個人進基地都會用上。你看,他們也用瞭,但都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但帽簷下方的唇依舊緊抿著,顯得有些不安。

許清瑯想瞭想問:“那如果是我給你做的話,你會好一點嗎?”

片刻後,兜帽青年點瞭下頭。

許清瑯心下微松,正好前方的隊員已經檢測結束,輪到瞭他們。

這一次,許清瑯抬起手的時候,另一隻手一直握著青年細瘦的手腕。

他的檢測自然沒有任何問題,輪到江瑭的時候,許清瑯卻突然壓低聲音,對檢測員說:“可以讓我來給他檢查嗎?”

檢測員眉頭輕蹙:“許教授,這不符合規矩。”

“實不相瞞,他在野外受瞭些刺激,很多事都不記得瞭。”許清瑯低聲解釋,“看到陌生人和陌生的東西會害怕,你放心,你看著我們做檢測,我不會做小動作。”

檢測員看瞭一眼江瑭緊攥著許清瑯衣角的手,猶豫片刻後,壓低聲音說:“行,那許教授你快點。”

許清瑯道瞭聲謝,接過儀器迅速幫江瑭做好瞭檢測。

眾人的檢測都沒有問題,守衛們自然放他們進入瞭基地。

“看吧,是不是沒有事?”許清瑯晃瞭晃胳膊,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

青年的手依舊抓著他的衣袖,胳膊便也跟著晃瞭晃。

江瑭抬頭看瞭他一眼,往他身邊湊近瞭些,一直緊抿的唇總算翹起一絲細微的弧度。

許清瑯科研所的位置在基地非常偏僻的地方,但離碼頭並不遠,步行隻需要不到十分鐘。

雖然平時出入基地很方便,但這個位置其實是基地最危險的位置之一。

萬一有變異物種突破重圍來襲,科研所必然是首當其沖的那一個。

“喲,這不是許教授嗎?”一旁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絲毫沒有掩飾語氣裡的挑釁,“出海這麼多天還能毫發無損的回來,不愧是許教授啊。”

這道聲音傳來的那一瞬間,江瑭幾乎立刻就辨認出來,此人是曾經將原主抓去做實驗的科研所的研究員之一,也是當初背叛瞭許清瑯的那位好友。

眾人

的註意力都在這突然傳來的聲音上,沒有人註意到,戴著兜帽的青年頭垂得更低瞭些,帽簷下方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被兜帽遮掩得看不真切的面孔上,似乎閃過一抹似恨似怒的神色。

唯獨一直縮在許清瑯腦海深處,卻一直關註著外界、尤其是江瑭的情況的許知陌看見瞭他的表情。

許知陌覺得這一幕很有趣,卻什麼也沒說,隻是在許清瑯的腦海中意味不明的‘哇哦’瞭一聲。

許清瑯表情變都沒變一下,倒是走在他身後的幾個隊員向來人看去。

其中一個隊員顯得極為憤怒:“陳謙華,你不要太過分!”

“什麼太過分?”

陳謙華同樣一身白大褂,晃晃悠悠地走到許清瑯身前,“我隻是出於好心,問候一下昔日好友的近況而已,怎麼就過分瞭?”

那隊員怒道:“你——”

許清瑯卻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瞭。

“多謝陳教授的關心。”許清瑯語氣平緩,“想必你也看見瞭,我們剛出海歸來,滿身疲憊,隻想早點回基地休息,就不和陳教授多聊瞭。”

他沖陳謙華輕輕一點頭,“陳教授,告辭。”

說完,許清瑯便拉著江瑭,想要繞過堵在前方的陳謙華繼續前行。

卻聽見陳謙華輕嗤一聲:“大白天的,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會是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吧?”

陳謙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瑭,話音未落,他便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掀開江瑭頭上的兜帽。

江瑭慌亂躲到瞭許清瑯身後,許清瑯也上前一步,擋在瞭他和陳謙華之間,緊握住陳謙華的胳膊。

許清瑯的力氣很大,陳謙華吃痛地叫瞭一聲:“放開我!”

“陳教授。”許清瑯嗓音微沉,“基地裡應當沒有‘白天不許帶兜帽’這一規定吧?”

陳謙華卻反常地沒有說話。

許清瑯不欲再和他多做糾纏,猛地甩開瞭陳謙華的胳膊,趁著對方似乎還在愣神的功夫,帶著江瑭和其他隊員們迅速遠離。

待許清瑯等人走遠後,陳謙華卻依舊站在原地,目光震驚又懷疑地盯著眾人的背影,尤其是跟在許清瑯身後的、那個奇怪的兜帽人身上。

剛剛的交手中,他雖沒能摘下青年臉上的兜帽,但兜帽柔軟佈料晃動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陳謙華在寬大帽簷下方,窺見瞭青年的面容。

雖然發色和眸色並不相同,但那精致蒼白的面容、完美到仿佛上天饋贈的五官輪廓……

和被他們抓到科研所、研究瞭近一年,卻在前陣子被人逃出去的那位海妖塞壬,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但和海妖塞壬不同的是,那位兜帽青年顯然長著一雙屬於人類的雙腿,而並非是海妖那條銀藍色的漂亮魚尾。

陳謙華表情驚疑不定。

片刻後,待許清瑯等人的背影也再看不見後,陳謙華沉下眸子,轉身搭上瞭回自己科研所的車。

*

陳謙

華並沒有追上來,這讓許清瑯的隊員們顯得有些驚訝。

“他竟然沒有追上來。”

一隊員說,“若是以前,他怕是會一直追到咱們研究所門口才停下。”

另一位隊員附和:“就是啊,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行瞭。”許清瑯制止住他們的交流,“人沒追上來不是好事嗎?”

那隊員嘀咕道:“這倒是,隻希望他能就此作罷,以後別在盯著我們不放瞭。”

許清瑯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青年依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衣袖被牽扯的感覺非常明顯,許清瑯手指微動,反手握住瞭青年的手腕。

“他剛剛有沒有碰到你?”許清瑯輕聲問。

江瑭搖瞭搖頭,抬頭從帽簷下方看向許清瑯,沖他抿唇笑瞭下,示意自己沒事。

許清瑯收緊手指,也沖江瑭勾瞭下唇。

回到科研所時,時間已經不早瞭。

許清瑯這次外出時,幾乎帶上瞭自己一半的人手,因此在基地留守的人並不多,整個研究所都顯得很是冷清。

所裡的人已經提前收到瞭他們回歸的消息,也得知許清瑯從外面帶瞭個人回來,便聽從他的吩咐,提前為江瑭收拾出瞭一間房間。

許清瑯領著江瑭去瞭他的房間:“如果累瞭,可以先休息。”他說,“我還有事要做,等會才會回來休息。”

江瑭抓著他的衣袖,雙手在身前比劃瞭片刻,發現似乎比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有些低落的垂下頭。

許清瑯卻依舊看懂瞭他的意思:“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嗎?”

江瑭眼睛一亮,點頭。

許清瑯想瞭想,誠懇道:“我也不確定,剛出海回基地,有許多需要處理的事情,你不用特意等我。”

聞言,青年似是有些失落,精致柔和的眉眼都耷拉瞭幾分,但很快便又揚起唇角,沖他笑瞭下。

許清瑯心下微軟,抬手揉瞭一把青年手感極好的長發,這才轉身離去。

距離他們離開基地,已經有近十天的時光。

留守基地的隊員們在此期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之前的實驗,卻依舊沒能找出任何突破口。

許清瑯並不覺得意外或失望。

他吩咐人安置好帶回來的樣本材料,又叮囑瞭隊員們一些註意事項,天色便已經徹底暗瞭下來。

等他安排好一切,時間早已來到瞭深夜。

“教授,您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們來辦就好瞭。”一名留守基地的隊員說,“我聽他們說,您在海上幾乎沒睡過好覺,您可千萬別把身體熬壞瞭。”

許清瑯點點頭:“好,有什麼事就去我房間找我。”

叮囑完後,他這才離開瞭工作室。

許清瑯取下眼鏡,按揉著泛著微微酸痛的鼻梁,垂下的眼睫掩住瞭眼底一閃而逝的疲色。

時間太晚瞭,江瑭肯定早就已經睡瞭。

許清瑯便沒去江

瑭的房間看他,而是徑直回到瞭自己的房間。

直到身後房門關上,許清瑯一直挺直的背脊才微微放松下來,他指著眼睛靠門站瞭一會,去房間裡的浴室洗瞭個澡。

溫熱的水沖淡瞭他身上的疲憊,卻無法沖淡他那仿佛從腦海深處傳來的脹痛感。

頭痛癥似乎真的變得愈發嚴重瞭。

許清瑯揉瞭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緩瞭許久才穿上睡衣,推開瞭浴室的門。

隻一瞬間,他便察覺到瞭不對的地方。

房間裡有人。

許清瑯鏡片後的眸光一厲,視線迅速在房間中掃視瞭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身影。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

許清瑯推瞭下眼鏡,裝作並沒有發現異常的樣子,繼續往床邊走去,身體卻一直緊繃防備著。

直到靠近床邊後,他才猛然發現——

他的床被人霸占瞭。

那人不僅睡在他的床上,還扯散瞭他的被子蓋上瞭,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把被子頂起瞭一個碩大的鼓包。

許清瑯心頭一跳,心臟驟然懸在半空中。

他壓低腳步靠近床邊,隨即猛地伸手拉住被角,把一整床被子都掀瞭起來。

同被子一同飄揚而起的,還有幾縷柔順的長發。

許清瑯呼吸一窒,在看清被子下的人影之後,懸起的心臟瞬間落回原地。

是江瑭。

許清瑯聽見腦海裡傳來一聲低笑。

【哇哦。】許知陌驚奇又玩味道,【你看看他,真是好主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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