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回疏意添香袖,何苦亂折枝(上)
我沒有在傢裡過年,但是我傢過年的時候很熱鬧,因為有一個人自稱是我的女朋友,跑到瞭我傢,說石野不在,她來陪我父母過年。她進村的時候穿的是警服,開口就問石野傢在哪裡,開始把我父母嚇瞭一跳,以為是我犯瞭什麼事,把警察給招來瞭。沒想到她一進我傢,就叔叔阿姨的喊的很親熱,自稱是我的女朋友。這個人是誰?不用說大傢也能猜到,就是女警官曲靈。
在我父母眼裡,或者在石柱村村民眼裡,像曲靈這樣的城裡女子應該是很不錯的對象瞭。人長的漂亮,又是國傢幹部,對老人的態度又很尊敬。我父母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很客氣的接待瞭她,疑惑不解的問她和我到底是什麼關系?曲靈說她是我的朋友,我曾經救過她。而且她也是知味樓的股東之一,是我生意上的夥伴,也是我現在的對象。
這丫頭做事情夠利索的,想追我直接追到我傢去瞭,當地的風俗女子到男方傢過年,就是事情定下來的意思。我父母雖然對曲靈很有好感,但也不至於太糊塗,留她住瞭兩天,我妹妹也陪著她在鄉下逛瞭兩天,但沒有留她過除夕。委婉的勸她應該回傢陪父母過年,而且我不在傢,他們也不好做主。
年前去過我傢的不僅是曲靈,紫英也去瞭。她知道我不在傢,想接我父母和妹妹到城裡過年,住的地方都已經準備好瞭,就是柳老師在濱江路的那套新房子,是柳老師陪她一起去的。她們到的時候曲靈前腳剛走,搞得我父母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是受寵若驚。他們雖然是淳樸的鄉民,但畢竟活瞭幾十年,有些事情還是能看出一、二的。他們沒有留曲靈過年,也沒有隨韓紫英進城過年。
結果柳老師那套房子過年也沒空著,柳老師把自己的父母接到瞭蕪城過年,說是看一看柳傢的新房,嘗一嘗新開業的知味樓的酒菜。柳老師留在蕪城沒有回青泉鎮過年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每天還要到綠雪茗間去飲茶。
終南派的七花,也就是宣花齋的老板宣花居士,是俗傢弟子,也是有傢室的人,過年的時候自然和傢人在一起。七心沒有回終南派,紫英姐不想讓她一個人孤單,過年的時候也把七心請到的知味樓一起吃年夜飯。韓紫英、阿秀、依依還有七心四個人在一起過的年,她們還學會瞭打撲克。人人都不孤單瞭,除夕之夜隻有我一個人是坐在黃山玉屏峰頂上度過的。
……
在學校開學的前一天,我回傢瞭,對父母慌稱我從北京回來瞭。我還捎瞭一隻假冒的北京烤鴨,就說是從北京帶回來的,其實是紫英替我烤的。兒子回來瞭當然要好吃好喝的慰問,我隻能推說剛剛在城裡吃過吃不下就不吃瞭。我在傢裡不吃東西父母當然不幹,但很快就被另外兩件事轉移瞭註意力。
第一件事情是錢,我給瞭他們一筆錢,就說是開酒樓的分紅。我沒敢拿太多,怕嚇著他們,隻給瞭一萬,這已經是我們傢以往好幾年的收入瞭,我擔心父母的反應過於激動。不料他們雖然很激動,但卻不是很激烈,原因嘛,他們已經讓曲靈嚇到一次瞭。原來韓紫英也沒想到曲靈會跑到我們傢,沒有叮囑過她什麼,所以曲靈把知味樓的情況幾乎都告訴我父母瞭。她告訴我父母知味樓的生意能賺多少錢,我又有多少股份等等,當時差點沒把我父母驚呆瞭。
母親把錢接瞭過去,就說幫我攢起來,將來給我娶媳婦用,接著就說到瞭第二件事情。首先是曲靈,他問我和曲靈到底是什麼關系?我說隻是普通朋友,結果二老不太相信,誰傢大姑娘能這樣上桿子找到我們村來?後來他們又說我想交女朋友他們也沒法幹涉太多,但是提醒我不要忘瞭我現還在上中學,將來還要考大學,有些事情不能太著急。如果關系能定下來就定下來,至於結婚嘛將來再說。
二老很敏感的問瞭幾個人,比如說阿秀,還有柳依依、韓紫英,這些人究竟和我什麼關系?他們都見過,也能看出來我們關系不一般,所以讓我給搞糊塗瞭。這我沒法回答,就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們唯一沒有問的人是柳老師,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隱約聽見父母在房中議論,他們好像提到韓紫英的名子比較多,我媽還隱約說瞭幾句“人很好,就是年紀大瞭點……”雲雲。
我躺在床上也覺得有點亂,我是一定要娶柳菲兒的,但這件事情現在還沒法跟父母開口說清楚。至於紫英,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也可以說是唯一真正意義上我的女人,她的身份太特殊瞭,我不會棄她負她,總之要想個辦法如何相處。而阿秀,這個古怪精靈的丫頭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但我心裡知道我對她並非全無情意,隻是感覺很微妙。還有柳依依,我會照顧她的,會一直照顧她的,這並不是因為風君子的要求,而是我確實應該如此,也有責任如此。
我並非風流浪子,現在這種局面各有各的原因,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處理好的。但曲靈是例外,我沒想到她會喜歡我,而且用瞭這麼直接的方式,也許是因為在繁昌鄉發生的那一切吧。我對她本無特殊的感情,所以,她和那些人不一樣,如果有機會,我應該拒絕,把話和她說清楚。既然春風無意,就不要亂惹花枝。
……
開學之後已經文理分科,高二下學期整個高中已經過去一半,學習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然而我關心的卻不是考試的問題,而是九轉紫金丹和一系列別的麻煩。澤中的死訊天下修行人都知道瞭。原因很簡單,古處長沒有想到對一具屍體保密,後來送去火化瞭,自然就會有人見到,於是消息就傳開瞭。
我親眼看見守正的背影施展神宵天雷,第二天澤中就死瞭。這件事我隻對風君子說瞭,風君子說他如果是守正也會這麼做的,但不希望別人知道。沒有別人知道是誰殺的澤中,但是議論來議論去殺人者就成瞭我石野。因為澤中被正一門追殺的原因天下皆知,他莫名其妙的死瞭,又沒人出來領這個“除害”的功勞,那十有**就是“報私怨”的石野幹的。
這件事情給我惹瞭一個相當大的麻煩,隻是當時我還不清楚。我當時隻是問風君子什麼時候能取來千年靈血。風君子告訴我最好別急,那東西還是新鮮的藥性好,封爐之前他會給我的。而現在,我要做第二件事情瞭,就是去九林禪院看一看那位傳說中的神僧法海。
……
我是在九林禪院後院的一間靜室中見到瞭大名鼎鼎的法海禪師,或者說是見到瞭法海的肉身。屋子裡隻有一個人陪著我,就是那個老頑童法澄大師。法源方丈知道我來,也知道他師弟想幹什麼,對於我們的行為,既不支持也不阻止,而是幹脆眼不見為凈。
看見法海的時候我吃瞭一驚,倒不是因為他很特別,而相反,他就是像一個普普通通在那裡靜坐的人,似乎是剛剛入坐。我吃驚的是眼前的法海異常的年輕,如果把他的胡子頭發都好好梳理一番,樣子也就是二十多歲,不會超過三十歲。九林禪院法字輩的僧人原有九人,法海是大師兄,年紀也應該算比較大的。而法澄排行最末是九師弟,法源是老四。
排行最末的法澄法師雖然一臉天真的樣子,但形容卻很老,看上去至少有八、九十歲。那法源的年紀應該不輕瞭,看上去卻是個氣宇軒昂的中年僧人。而這個法海,已經在此定坐六十年,聽說年紀已經是九十二歲,但看上去卻這麼年輕!他穿著一件灰白色的僧袍,沒有披袈裟。我看不清他頭上的戒疤,因為他的頭發黑而濃密,有半尺長,頜下的胡須也有一大把。法澄解釋道:“每年到二月初二,我都會給大師兄剃一次發,剪一回手腳的指甲。還有半個月就是二月二瞭,我師兄已經快一年沒有理發瞭。”
我看著法海在沉思,法澄也在一邊托著腮幫子看著他的師兄不說話。我心中考慮的問題不是怎麼叫醒法海,而是在想風君子為什麼要我來叫醒法海?這其中必有原因。風君子說在教我四門十二重樓的第三門丹道功夫之前,要經歷真空天劫。我不用過這個天劫,但有人劫,他猜測這個人劫就是法海,因為他認為法海正在真空之中。
我最近也讀瞭不少書,思考瞭不少問題,不再是一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看著法海我想起瞭一個傳說,於是轉頭問法澄:“法澄大師,你有沒有聽說過三車羅漢的故事?”
法澄:“佛說三車,羊車,鹿車,白牛車。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這和我師兄有什麼關系?”
佛說三車,羊車,鹿車,白牛車,其義雲何?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這本是參悟佛法的境界成就,在民間卻附會出瞭一個三車羅漢的傳說。看來這法澄讀書,讀的大多是三藏經典,野史筆記看的不算太多。我告訴瞭他這個傳說——
據說玄奘西行取經時,在喜瑪拉雅山的一個雪山谷中,遇見瞭一定坐千萬年的修士。唐僧用紫金缽盂在他耳邊敲響,鳴金之聲喚醒瞭他。這人出定後告訴玄奘,他是在釋迦牟尼佛祖之前的比丘,自悟修行而入定,並且問玄奘佛祖出世沒有?他好去請教正法。玄奘告訴他佛祖早已圓寂,他這一入定定過頭瞭。玄奘還勸他不要入此空定,出神而去到人世間去修行。後來這個人的元神就走瞭,重新投胎,在長安出生,是大將軍尉遲恭的侄子。玄奘取經回來後對唐太宗說瞭這件事情,唐太宗就請求那人替他出傢禮佛。但這個人卻提瞭個條件,要一車酒肉、一車美女、一車書籍他才肯出傢。唐太宗答應瞭他,他後來也出瞭傢,法號窺基。
這段傳說佛道不分,應該是一段戲言影射,也可能在暗示“空定”不是真正的大乘境界果位。我本來就不是學佛法的,對這裡面的曲折並不關心,關心的就是玄奘是怎麼喚醒那個人的?法澄聽完之後一拍光頭:“對呀,難怪別人說你有辦法,原來石真人真的比我有慧根,這麼有意思的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要不,我們就用紫金缽盂試試?玄奘用的是紫金缽盂,我師父傳我的法器也叫紫金缽,你等等,我馬上去拿。”
法澄取來瞭紫金缽,在法海面前一陣叮叮當當,法海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毫無反應。法澄見自己敲缽不好用,又將紫金缽遞給瞭我。我試著在法海耳邊敲瞭好一陣子,法海仍閉著眼睛如泥塑木偶。這樣看來還不行,我和法澄又坐在瞭一邊,大眼瞪小眼發起愣來。
我們剛才敲缽,就是普通的敲打,沒有用什麼神通法力,也沒有施展禦器的道法。那法海定功深厚,充而不聞也正常,定坐中本來就可以斷絕外緣不受打擾。如果用紫金缽對他施法試試呢?這樣做恐怕有點不妥,行功時最怕被人施法強行打斷,所以要找僻靜之處,往往還需要有人護法。我和法澄都是修行人,明白這個道理。
沉思中聽見法澄突然叫道:“哎呀,不好瞭!師兄會不會象那個三車羅漢窺基法師一樣,跑出去投胎玩?那可真就不好找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