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逍大喝一聲,在天空中的三頭六臂突然分開,化成瞭三道身形。他化身一分為三,從不同的方向朝高空急遁而去,這一下突化分身,擺脫瞭柳依依的神遊無夢絲牽引,也沖出瞭我們三人的絲網包圍。柳依依反應是最快的,王逍剛剛用化身術擺脫移山之力,柳依依的神遊無夢絲就消失在虛空中。緊接著昭亭山上空極遠處出現瞭一片星光,太陽還在西邊的地平線上,天上怎會有星光?
那不是星星,是柳依依收起無夢絲祭出的思月蝶。王逍三個分身同時一揮衣袖發出一道紫霧擋住飛旋而來的思月蝶,其中一個分身滯留當空,另外兩個脫逃而去。紫霧擋住瞭思月蝶,點點寒星一共十八枚,其中九枚掙脫不瞭紫霧的纏繞,另外九枚卻突然消失瞭。王逍覺得不好,突然轉身結手印向外封去,九點寒星也恰好詭異的從他身後直射而來。王逍果然厲害,九枚無形思月蝶似乎被一股純陽法力逼開倒射而回。
然而就這麼一頓,紫英的千回百結絲就像一個巨大的繩圈套住瞭他,立刻層層收緊像一個大蠶繭將他捆住。王逍正要掙脫,柳依依已經又收起瞭思月蝶,無夢絲突然再現纏住瞭他的腿將他拉下高空。阿秀的霹靂絲同時也到瞭,一聲震天霹靂電光打在他的額頭。王逍這個分身也真是兇悍,發出一聲厲嘯周身法力就像膨脹般向四周爆發。居然震開瞭三道卷天神絲地糾纏。他披頭散發仍向高空飛射而去,然而正上方有道白色的光柱落下正好將他的身形完全籠罩其中。
我此時已經收起漫舞卷天絲飛到瞭高空,手持青冥鏡以收神之術當頭攝去。王逍再大的神通,此時想逃也已經晚瞭,整個身形都被收進瞭青冥鏡。我催動青冥鏡感應到鏡中有一股強烈的念力陡然波動散發然後消失於無形。愣住的人反而是我,這與我以前以青冥鏡收人魂魄地感覺是不一樣的。我無法煉化讓他形神俱滅。消失在鏡中的是一股強大的能量,而此人的神識未滅也不可滅。這才想起,我們四人合力斬滅的隻是他的一個陽神化身。
收起青冥鏡落下雲端又回到神木林中,紫英與阿秀已經收起瞭卷天神絲,柳依依不知從哪裡也走瞭出來。看紫英的臉色有點發白,我連忙問道:“你們沒事吧?”
柳依依:“我沒事,她們倆在王逍最後那一下震脫時心神受瞭些震動,不過也沒什麼大礙。”
阿秀驚嘆道:“這人好厲害的修為,在昭亭山上也沒有殺得瞭他。”
紫英:“修為到這個境界可殺不可滅,除非像風君子對付七葉那般。我們都沒有這個手段。不過這次總算斬瞭他一個化身,他的修為受損,恐怕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恢復瞭……石野,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你看透瞭嗎?”
我搖瞭搖頭,柳依依道:“不如去問守正真人。他就在外面。”
我們走出神木林,守正真人正站在那一片山谷中抬頭看天。他地樣子讓我有些意外,不再是普通老中醫的打扮,而是換上瞭一身青紫色的道袍。這道袍真漂亮!奇異光澤的錦緞裁就,隱約有無數道電光浮現。山風吹動之間周身附近似有瑞彩紫氣飄飛。而在道袍心口的正中,有一個醒目地白色圓形補丁。他又重新梳起瞭發髻,四寸發簪正是那柄名震天下的雷神劍。而手持一根金光閃閃的拂塵。
阿秀看見就問:“金爺爺,你怎麼這副打扮?好神氣呀!”
金爺爺:“我從正一三山來,這是正一門的掌門禮服。”
我問道:“什麼時候趕到這裡的?”
金爺爺:“早就到瞭,正好看見一番驚天動地地鬥法。既然你們能搞定不吃虧,我就沒有插手瞭。”
柳依依實話實說:“幸虧是在昭亭山,如果在別的地方恐怕要吃虧。這人好厲害!金爺爺你認識他嗎?”
金爺爺搖頭:“不認識,看他逃走的去向,應該是西昆侖。”
紫英驚訝道:“原來這位長白山地王逍道人其實是西昆侖的高人,他早就在東昆侖行走。”
金爺爺:“是的。看樣子他是處心積慮呀。”
我又問道:“他逃的再快,恐怕也快不過守正真人的雷神劍,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金爺爺看著我似笑非笑:“攔住他一個人有用嗎?如果有用的話我剛才就已經出手……小野,你隨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們幾個女娃先回去吧。”
金爺爺一揮拂塵,身形飄然向空中飛去,我與三人打瞭個招呼也隨他飛天而去。時間不大,我們一前一後落在留陵山中,立足處正是風君子與王逍今天登上的那個山頭。此時此地已經一片空靈清凈,看不見大陣發動時驚心動魄的痕跡。我問道:“金爺爺,這裡明明有一座伏魔大陣,現在怎麼都看不見瞭?”
金爺爺笑瞭:“你今天一直在暗中窺探風君子是不是?”
“是的,我也被此山大陣嚇瞭一跳。隱約聽王逍喊瞭一聲伏魔大陣,這陣法是你佈下地嗎?”
金爺爺:“不是,佈陣之人是你梅傢的遠祖正一祖師。”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瞭?”
金爺爺:“一千二百多年瞭,天下修行界化為東西兩昆侖之前。今天找你到這裡來,想說的就是一代神君之道。”
“神君之道?你和風君子都說要立我為一代神君。可我真地不知道該怎麼做。”
金爺爺:“你已經在做瞭,而且做的很好,真是難為你瞭!……小野,你知道我們立足之處究竟是什麼地方嗎?”
“風君子看山川,認為這是一處古墓,他猜測是漢代的王候大墓。”
金爺爺:“是古時大墓不錯。卻不是漢代的,開山為陵是唐朝氣象。而且這也不是什麼王候大墓,是千年之前無數修行高人的埋骨之地。聽我慢慢對你細講……”
守正真人對我講瞭一段數百年前的往事,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師地故事。正一祖師的事跡我大概已經聽說過,但他主要是圍繞腳下這座大墓的來歷。話說從五胡亂華時開始,修行人紛紛插手紅塵事,昆侖仙境中大批高手返回卷入其中。自唐時天下安定,可修行界仍然混戰幾百年不休,危及紅塵內外,此時有一代神君出。
正一祖師在正一三山先後招集瞭兩次天下修行人的聚會。那就是最初的宗門大會與正一三山會。宗門大會實際上是一場尋仇械鬥,天下修行人各述恩怨,數百年糾纏在此一戰瞭結。而正一三山會是立規之會,劃分東西兩昆侖,去西昆侖就不要回來。留在東昆侖就要守三大戒。宗門大會上各派高人死傷無數,執意挑起爭鬥的各門派元氣大傷終於無力再起事端。
千人亡命,屍骨都葬於留陵山中,正一祖師率眾弟子以大法力起山為塚,就是我們現在所立足的這所大墓。千數修行高人應相互仇殺而死。合葬一處陰魂怨念與暴戾之氣沖天。正一祖師親手在此山中佈下一座伏魔大陣,以鎮壓暴戾之氣同時消解輪回業力。千年已盡,怨魂早散不知已入幾世輪回。然而這座大陣卻留瞭下來。由於伏魔大陣的鎮壓,千年以來的怨念與戾氣一直鬱結不散,與陣法伏魔之力成瞭一種奇妙的均衡。
這座大陣是向內鎮壓而不對外發動地,所以行走此處山川並沒有什麼異常。風君子看出的異常是風水地勢上的異常,因此他認為這是一處古墓,這才誤打誤撞把王逍帶到瞭這裡。更加巧合的是,青冥鏡落地正好扣在瞭陣眼當中。真正闖禍的是風君子那隻神奇地手,他在陣眼中手拿青冥鏡無意中開啟瞭伏魔大陣,同時也釋放瞭大陣所鎮壓的千年怨念。幸虧王逍逃得早。否則不死也得脫層皮。
最有意思的是風君子,他本人不受影響與傷害,王逍一跑卻把他給嚇著瞭,跟著張牙舞爪的也跑下山,在山腳下摔瞭一跤膝蓋還磕破瞭一塊皮,一瘸一拐的回傢瞭。風君子這麼一來,千年鎮壓地暴戾之氣都散盡瞭,伏魔大陣的法力也耗盡瞭,此地又成瞭一座千年荒丘。守正真人趕到時也隻能做法清凈此地,還留陵山一片空靈。
講完這段往事,守正真人長嘆一聲問我:“現在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放走王逍嗎?”
“正想聽您老人傢細細解釋。”
守正真人:“依你我的神通,殺一個人不難,尤其是普通人,那簡直是太容易瞭。但這並非是修行本意,就算如七葉王逍之輩,也不會去隨便這麼做。但你看看我們腳下地荒丘,埋骨千數高人,不知其中有幾位七葉多少王逍,你能獨力一戰而成嗎?”
“當然不能,恐怕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能力。”
守正真人:“但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師做到瞭,他用的是恩威天下的手段。當年一戰,埋骨成山,卻換得這紅塵內外一千二百年的太平。千年以來修行界雖有動蕩紛爭,但未及於大亂。如今西昆侖出瞭王逍這等高人,數十年來處心積慮探察天下山川,最近更是直接去瞭東昆侖法會將這裡的底細摸的差不多瞭。他們如此做為又是為瞭什麼?恐怕千年之約如今已經到頭瞭,七葉說的不錯,是到瞭再立新規的時候。需要再有一代神君出,重整兩昆侖。”
“七葉說地是不錯,可惜他做錯瞭,他若成一代神君,天下人可就遭殃瞭。”
守正真人反問:“那風君子呢?”
我搖頭道:“他做不瞭,我太瞭解他瞭。他根本無心於此,有心才能做好事情。在忘情宮之會上,他開罪瞭天下修行人,做為一個前輩高人可以,真有天下領袖之心就不應如此瞭。”
守正真人:“那隻有你瞭!”
“為什麼是我不是您老人傢?百年以來你一直是東昆侖公認的領袖。”
守正真人也搖頭:“我對於天下修行人來說,隻是一種象征性的存在。你不同,你從市井中起,一直就行走在他們的身邊,不論修為高低卻做出瞭人人敬服的事情。一步一步到現在,你已經成瞭一個真正的領袖人才,而不是我這樣的象征性存在。我隻是一種精神的力量,而你則是真正的行為指引。否則我與風君子還有葛舉吉贊活佛也不會三人合議托兩昆侖於你。”
“你們早就商量好瞭?”
守正真人:“這種事豈能不商量?風君子的信都是你親手送的。可惜那兩位現在不能站在這裡,隻剩下我對你說這些瞭。辛苦你瞭,我現在這裡向你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你們提攜我應該是我感謝才對!”
守正真人:“這對你來說並非什麼好事,甚至可能於大道修行有損。你看看這腳下荒丘,掩埋瞭多少恩仇,一代神君的功業豈是簡單之事?是功德也是業障,非有大功德不可消此業力。神君並非是什麼修為果位,而是一種稱號,是一種威服與敬畏的象征。有萬人景仰也會有萬人怨恨,西昆侖有人至今仍然怨恨正一祖師。劃分兩昆侖,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一種放逐。”
歷史,不論是書寫還是口傳,都可以有不同的表述。同樣一段史實,就算你實話實說,但由於表述方式的不同其中的含義也會有所區別。正一祖師劃分東西兩昆侖,你可以稱贊他讓天下修行人各取所需,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那就是將爭端者驅逐出人世。用最通俗的說話,就是願意亂來的都到西昆侖去打架,打死人不管,但去瞭就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