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守正:“為什麼那王逍會選擇在此時候公開露面?他在東昆侖法會上可是收攏瞭不少人心。”
守正真人:“風君子從小認識他,還有六、七十年前就見過五味與九黎這些事來看,其實他早就在做準備瞭。西昆侖中有人不願意再屈從於千年之前被放逐的命運,這些人已經形成瞭一股力量,他們要返回紅塵中,這恐怕是阻擋不瞭的。王逍道人之所以公然露面,而且還敢向風君子下手,是他認為摸清瞭東昆侖的底細,時機已經成熟瞭。”
守正真人說的不錯,人世間百年動蕩,天下修行界各守根基也受到瞭不小的影響。尤其是現在,東昆侖的力量大減,正是東昆侖打破千年紅塵界限的最好時機。別的不說,七葉身死,風君子封印神識隱退,葛舉吉贊活佛圓寂,守正真人長年閉關不出,東昆侖修行界缺乏領袖群倫的人才,也缺乏神通震服天下的高手。東昆侖推出我做盟主,雖然我的修為勉強可算一代宗師,但王逍所探得的底細恐怕是不過如此。
我嘆道:“西昆侖有修士想重新涉足紅塵,我們沒有理由阻攔。但是那裡與世隔絕太久,有很多行事的方式卻不能帶到人世間來,比如上次盜取礦髓之事。”
守正真人:“這就看你如何立威與立規瞭。要想最終平定,肯定殺業不少。雖然我們不願看見卻又無法避免。其實你要付出地代價,風君子已經削平瞭大半。想當年在昭亭山殺七葉之後,小辣椒一舉殺瞭東昆侖數百宵小修行之輩,而風君子更絕,一舉格殺西昆侖三十五名飛天高手。如果不是那一番殺業,你今日之事恐怕更加險難萬分。他這麼做也是沒有別的選擇。但如此一來利害兩成。”
“是啊,他削弱瞭西昆侖野力之輩的力量,並且一舉震懾。同時也提前引發瞭矛盾,給瞭西昆侖中眾人一個借口,以復仇的名義踏足世間。”
守正真人:“當亂則斷,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才將你推向東昆侖盟主的位置……以那個王逍道人地修為,幾乎與我旗鼓相當,如此修為如此心機。恐怕就是西昆侖聚眾的領袖。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要放他走瞭?”
我點頭:“明白瞭,神君之道亂中取治。聽說西昆侖仙境綿延萬裡,修人無數。我等從未去過也不熟悉情況,不可能一一招集拜訪再說服。留下王逍替我集合眾人,才可一舉扭轉乾坤。”
守正真人:“攻其一點。瓦解其餘,就像風君子殺七葉,不是靜悄悄的殺而是震動天下的殺,此後才有的東昆侖會盟之事。王逍想做兩昆侖領袖,正好為你所用。想那西昆侖是千年修行之地。並非人人都有取亂稱霸之心,大多數人肯定還是擁護再立新規的,就看你怎麼辦瞭。”
“可惜我至今修行離陽神出現尚有一線之隔。神通不足輔神君之行。”
守正真人:“這你倒不必過於擔心,我估計你還有幾年時間。以你這五、六年修行精進神速,屆時肯定遠超今日。你們在昭亭山上斬滅瞭他的一個神陽化身,估計他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修行。最重要的還有一件事,你想到瞭沒有?”
“我早就想到瞭,是風君子!聽說西昆侖有人聯合煉制一件神器,我估計就是為瞭對付風君子或者青冥鏡。”
守正真人:“風君子在昭亭山引天刑一擊,足已震懾西昆侖。如果沒有把握,諸如王逍等人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所以王逍才會親自到東昆侖來探察情況。並試圖暗算風君子。”
我不無擔心道:“風君子封印神識的事情王逍已經知道,我不清楚他在東昆侖這段時間還打聽到什麼,總之他如果能找到破綻風君子是很危險地。”
守正真人:“和我想的一樣,西昆侖的人不來便罷,如果他們大舉前來首當其沖的就是風君子。現在說這些沒用,隻能等到瞭時候見機行事瞭……想知道王逍是誰也簡單,你派人去忘情宮問一下小辣椒,西昆侖中有哪位成名高人手持法器是十八節紫金鞭?”
……
忘情宮並不是人人想去就能去,天月大師隻答應瞭兩個人可以隨時出入忘情宮,就是緋焱與紫英。我第二天一早就讓紫英去瞭忘情宮,我卻沒有送她,而是留在知味樓中等人,我在等風君子來找我道歉。
果然,紫英走後沒多久風君子就愁眉苦臉的來瞭。他在君子居中一看見我就連聲說對不起:“石野,真是對不起,我把你那面鏡子弄丟瞭……多少錢?我一定想辦法賠你。”
花錢賠青冥鏡?多少錢也沒地方買去!我忍住笑故做驚訝道:“怎麼才一天就給弄丟瞭?你在哪弄丟地?”
風君子:“別提瞭!我昨天陪人去瞭留陵山,那傢夥突然就跑瞭。我也跟著跑瞭,在山裡面摔瞭一跤,鏡子也不知道滾到哪裡去瞭。你看,我膝蓋上還塗著碘酒呢。”
“我看看,還行,就是破瞭一塊皮。鏡子掉到地上你怎麼不找一找?”
風君子:“我找瞭,急急忙忙的沒找著。”
“急急忙忙的?你好好的在山裡面跑什麼跑?東西掉瞭都沒時間找?”
風君子:“我說瞭你可千萬別不信,我昨天遇到一件賊詭異的事情。”
風君子一臉嚴肅地對我講瞭他最近碰到的一件奇事。首先是他在街上遇見瞭一個小時候熟人。那人過去是賣耗子藥地,現在好像發財瞭跑到蕪城來搞什麼考察,還在昭亭山大酒店包瞭一個套間。風君子對他說九連山中有一座大型古墓,那人非常感興趣,便要風君子領他一起去瞭就是在那座大墓之上,風君子手舉古鏡開瞭句玩笑。回頭一看那人已經像兔子一樣地跑沒影瞭。他且不知去向,也沒有回昭亭山大酒店。風君子當時被嚇得不輕,差點以為見鬼瞭,也跌跌撞撞的跑下瞭山,路上摔瞭一跤鏡子落地,也沒敢仔細去找。
我聽瞭之後好氣又好笑的道:“你這個膽小鬼,那個鏡子是古董,值不少錢呢!還記得在哪摔的跤嗎?再去找找,山裡沒人一定還在那。”
風君子:“記得當然記得,不過。不過,我一個人不敢去,你陪我回去一趟行嗎?一定能把鏡子找回來。”
青冥鏡其實就在我身上,風君子在草叢裡摔瞭一跤我在天上看見瞭。我當時先去留陵山再趕到昭亭的,紫英和阿秀雖然沒有飛天卻幾乎與我同時到達瞭神木林。我飛到留陵山地時候伏魔大陣未收。也看不清守正真人在做什麼,隻看見山外風君子摔瞭個嘴啃泥青冥鏡脫手滾出老遠,他隻慌忙找瞭幾下又匆匆跑掉瞭。我收起青冥鏡在昭亭山上正好用上瞭。
看著風君子的樣子,我忽然冒出來一個壞主意──我也溜達溜達他。我笑著說道:“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不過來回車費你得拿。真能找著鏡子就不怪你瞭。”
我與風君子租瞭一輛微型黃面包又到瞭留陵山區,風君子的記性真不錯,雖然是慌亂之間他還能記得他所走的每一條路。很快找到瞭他摔跤地地方。草叢中有半截露出地面的樹根絆瞭他一下。風君子在附近亂找,我卻看見不遠處有一株奇異的花草似有靈氣波動,卻遠未幻化成形,很不解的看瞭半天突然明白瞭──風君子的膝蓋就是在這裡磕破的,此株花草恰巧受到瞭仙人血地滋潤。
“石野,你怎麼站著不動?也幫我找找。”風君子在遠處喊。
我答道:“不用找瞭,我在草窠裡找著瞭!這不就是嗎?”我將青冥鏡從懷裡掏出來舉在手裡向他揚瞭揚。
風君子:“謝天謝地,我們快回去吧。”
“天還早,不著急。我也想看看那座大墓,你領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風君子直搖頭:“還是別去瞭,陰森恐怖怪嚇人的。”
“別那麼沒膽,我陪著你,你看現在光天化日的怕什麼?”
風君子:“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他領著我轉過一道山梁,群峰環抱中有一座標準圓弧形的巨大土丘,土丘上芳草淒淒,古槐與松柏長生的位置似乎很有規律。風君子走到此處不願意再上前,隻是遠遠指著道:“你看就是那裡,我們就在站這裡看看得瞭,不要再過去瞭。”
我看著那座古塚道:“賣耗子藥地為什麼會突然跑掉呢?此處山勢並不險惡,也不會摔到山溝裡或別的地方,人哪去瞭呢?”
風君子打瞭個寒戰:“不會是真的見鬼瞭吧?或者是我見鬼瞭!”
我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那人不是鬼,而是個賊?”
風君子一拍大腿:“對呀!一個賣耗子藥的怎麼莫名其妙考查山川?還是很有錢的樣子。他一定改行瞭,改行盜墓瞭。他是個盜墓賊……”他說著說著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雖然這個解釋很荒謬,但他也找不到別地解釋。
我看著風君子低頭思索的樣子突然想和他開個玩笑,不打招呼轉身就走。風君子自言自語時突然發現我走瞭,在後面大喊:“石野──,你怎麼也跑瞭?慢點走,等等我。”
他氣喘籲籲的攆上我問道:“這個地方是不是很邪?你看著心裡也有點發毛吧?”
我故意面色沉重地點頭:“感覺陰森,不想待在這裡。風君子,你以後沒事千萬不要一個人擅入荒野。也不要和來歷不明的人隨意到這種地方來。哪怕是認識地人不知道底細也不行。”
風君子:“以後再也不會瞭。”
……
紫英從忘情宮回來,帶來瞭小辣椒的口信,她告訴我那個王逍道人十有八九就是西昆侖太道宗的宗主周春。因為在西昆侖成名的高手中,周春的法器名叫“摩雲塔”,仔細看是一座細長的寶塔,共有十八層。如果隻看外形。拿在手中很像一根十八節紫金鞭。我仔細回憶瞭王逍道人手中地法器,形狀還真是那樣!
太道宗宗主周春號稱西昆侖第一高手,太道宗也是西昆侖第一大派。他門下大弟子到東昆侖來盜取礦髓,卻失蹤瞭毫無消息,做為他這種高人肯定有所感應。他選擇瞭以王逍道人地身份“出山”,來探察東昆侖的底細。雖然由於澤仁、緋焱等人的小心或者自然的警惕,有些情況沒有讓他知道,但天下修行界的事情我估計他都打聽的差不多瞭。等到他再來的時候,恐怕就不是拜訪瞭。
守正真人先我一步趕到瞭淝水,聲稱自己被昭亭山上的爭鬥所驚動。特意出關瞭。他是受石野真人之托來參加東昆侖法會,為天下同道講法。在東昆侖法會上,守正真人向大傢揭露瞭王逍的身份,並且判斷瞭他地來意──正如趙武靈王拜訪秦皇。
王逍道人是以世外高人的身份出現在東昆侖法會的,所講之法又十分神妙。待人謙虛平和,和眾人相處的都不錯。這樣的話如果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恐怕沒人敢相信,可偏偏是守正真人說地,大傢不得不信。守正真人親眼看見瞭昭亭山石野與同門四人合鬥周春之事,周春被斬滅一個陽神化身逃遁而去。
守正真人說話毫不誇張。也沒有多加修飾,隻是平常道來也聽得眾人目瞪口呆。大傢紛紛開口斥責王逍道人心機險惡,自己險些上當雲雲。最後守正真人勸道:“眾位也不必自責。一般同道碰到這樣的情況恐怕也不會先入為主加以警惕。以後諸位要多留意瞭,東西昆侖之間事端不可避免。此番幸虧石野真人明察秋毫,乃是我東昆侖同道之福。……聽說王逍道人講法三場十分精妙,石野真人托貧道也特意為天下講法三場,所講之題正如那三場之題。”
守正真人在淝水留瞭一個月,也講法三場,所講的題目與王逍道人一模一樣,分別是“混元金丹”、“混天一念”、“總攝三要”。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周春講法其意隻在顯示境界之高超。而守正真人不一樣,並無顯示之心,直講精微關竅。眾人聽聞震撼不多,所得卻非從前可比。守正真人這回是下瞭本錢,有很多門中千年秘傳的感悟心得,這次也拿出來公開宣講。
守正真人講法三場返回蕪城,聲稱要繼續閉關清修以備來日之事,東昆侖大事盡托石野真人。守正真人前腳剛走,九林禪院的神僧法海也出關來到淝水。他自稱也是受盟主石野所托,來東昆侖法會與天下同道交流演法。佛門修行講起來較為深奧繁瑣,非三言兩語可盡,法海留瞭很長時間,一連講法九場。更難得這個老和尚沒有太多地門戶之見,天下同道不論是否佛傢弟子都可以聽他宣講,他所講之法引用揮發之處甚多。
守正真人與法海神僧這麼一露面,東昆侖法會的興盛如日中天,同時也讓我這位東昆侖盟主的威望與日俱增。守正真人與法海在講法之時對於我多有推崇之意,再加上我在昭亭山鬥敗周春之事傳遍天下,天下修行人對我敬服有加。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柳依依是昭亭山神,鬥周春時她出力最多,也更不瞭解望天吼化身地阿秀有多厲害,至於紫英的修為在人們印像中也不算甚高,於是那一戰之功都記到瞭我頭上。
人心啊,最莫測也最奇妙!自古以來借江山一用者,其實都是在借人心一用,這並非一定要依仗道法神通。從此之後,我東昆侖盟主的地位日漸鞏固,一聲號令可以傳遍天下。守正真人猜的沒錯,周春一去就是三年,這三年中西昆侖再無動靜。而我的道法修行日進,已經到達陽神出現的境界。
神陽出遊,外其身而身存,不受爐鼎所累。我此時已經明白為什麼金爺爺不必留在正一三山,卻能儼然掌握正一門全局。陽神離體,俱有原身一般神通,卻可以在常人面前或隱或現,來去無礙。初修陽神對他人來說十分兇險,需要慢慢探索不敢一時太過大意。對於我來說卻輕松瞭許多,出神之法我早已純熟,因為世間三夢大法的原故,這便是早年根基之特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