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幸一愣，然後下一秒，呆愣的表情就松懈瞭，他嘿地一笑。

“這個問題，隊長也問過我，在他問我覺得他到底是誰之後，他問我，我覺得‘我是誰’。”

“是那位‘隊長’啊……”

希卡利這兒稍微卡瞭一下，然後就明白過來瞭。這件事還是個秘密，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希卡利在其中參與瞭一些研發工作，所以他是知情的。

“你怎麼說的？”

“我說我是工藤優幸，因為物質決定意識，這個身體的本質是‘工藤優幸’，那麼我就是工藤優幸瞭。”

見希卡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優幸補充到：“我知道這個認知可能有問題，但我得給自己一個答案，管他是對是錯，大不瞭之後再改……”想瞭想，然後接著道：“總之，我不能說‘我不知道’，我可以弄錯，但我不能‘不知道’。”

“這樣很好。”希卡利點頭：“自我認知確實非常重要。”

哪怕一開始的認知不符合實際情況，但伴隨著成長，經歷和見識的增加，自我認知也會不斷加深和完善。

見鋪墊得差不多瞭，優幸也不陪希卡利繞彎瞭，直截瞭當地請教道：“那麼，希卡利老師，你從我的體檢報告上看出什麼瞭嗎？”

大概是看出瞭優幸看不太懂屏幕上顯示的各種指標，希卡利幹脆就把光屏給關瞭。

“看出瞭些有趣的東西，”希卡利來到桌邊，坐下，拿出一枚圓片：“你看這個是什麼。”

“奧特勛章。”

優幸秒答，雖然那枚圓片上沒有任何圖案，看著像是還沒有錄入奧特戰士能量波動的勛章。

“……？？”

希卡利一愣，他怔怔地看著優幸，優幸分明從面無表情的光之巨人臉上讀出瞭“你怎麼不按牌理出牌”的抱怨，看得優幸不由心虛起來：“……好吧，那麼，那是什麼？”

“不……這，我們昨天才給這東西命名。”在希卡利的預想中，優幸或許會回答，這是個圓，或者圓片，沒想到他能直接把昨天才剛剛定下的名稱給報瞭出來。

“抱歉，我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源。”

優幸這才想起，他沒和希卡利說過此事，關於過去，現在，未來的事，都有一些，混雜在他的記憶中。

希卡利也不再繼續他的話題，他收起那枚還沒有充能的奧特勛章，在桌邊坐定下來讓優幸先說，多說一些，或許對他原本得出的結論有補充作用，畢竟檢測出來的數值是客觀事實，他確信優幸的補充也隻是有“補充”的作用。

“或許我要說的內容很匪夷所思，我沒和任何人說過，你是個科學傢，或許能客觀地聽我說那些事……”

希卡利聞言點頭，同時多瞭一份鄭重，這是個優幸誰都沒告知的秘密，而他將是第一個聽優幸傾訴秘密的人。

“我……曾經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瞭二十多年，然後，我在一個屏幕裡，”優幸比劃瞭一個方塊，接著道：“看到瞭這個世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是的，對我來說，這個世界，理應是平面的，二維的。

“我在原本那個世界裡，成長，生活，工作。然後，當我醒來，就在這裡瞭，我在這具不是我的身體裡，這具身體有著和我完全不一樣的外貌和體型，我不是優幸。

“至少，在那個世界裡，我不是優幸，我隻是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

“……”

希卡利沉默著，像是在消化這信息量過大的自白。

“可他們都以為你是優幸，你的同事，你的朋友，難道他們都沒發覺嗎？”

希卡利隻覺得離譜，他這是遇到表演大師瞭？

“……你甚至都沒有用‘失憶’做借口。”

就無縫地進入瞭“優幸”的生活。

“大概是因為自我醒來後，和他們接觸得少瞭吧。”優幸無奈地苦笑：“因為我在另一個世界裡，得知瞭這個世界的一些信息，包括這個人，工藤優幸的信息。所以我，我實際上是在扮演他，用那些我知道的，關於‘工藤優幸’的信息。能演到現在都沒露馬腳，連我都覺得意外，因為優幸過去的記憶，我是一分都沒有的，我不知道他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除瞭小不點的那一部分。

“我不知道優幸的傢庭，優幸的父母，優幸的成長經歷，我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也不是沒有露馬腳？畢竟他得到瞭佐倉警官、阿譽前輩、小田叔他們的“羈絆”，就好像他去銀行新開瞭一個賬戶，而“優幸”的熟人們，就紛紛往這個新賬戶裡轉賬。

他們都沒有疑問嗎？都沒覺得眼前的“優幸”是個騙子，這是新型詐騙嗎？還是他們自行解釋瞭，用“優幸變瞭”或“優幸成長瞭”或“原來優幸是這樣的”來做解釋，就沒有一個人懷疑過“眼前的人或許不是優幸”，一個都沒有。

這讓優幸松瞭口氣的同時又感到萬分不安。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呢？”

“我……”

優幸失聲瞭一會兒，然後嘆瞭口氣：“他們圍在我的病床前，一臉擔心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問我還認不認識他們，那個時候，或許我就應該告訴他們，我不是優幸，我不認識他們，我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會被他們當成是失憶瞭，畢竟當時醫生也告訴他們，優幸的大腦遭受瞭一定程度的損害，可能會有記憶障礙的後遺癥，也一樣能自圓其說。

“但是他們都是好人，都太好瞭，我不想讓他們為我難過，於是我報出瞭他們的名字，沒錯，那些人的信息……也是我在那個世界裡得知的。”

“他們以為優幸沒事，都非常高興，我在旁邊看著，說不出口……我知道他們，並不代表著我是優幸啊。我雖然沒有撒謊，我確實認識他們，但實際上，從我叫出他們名字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不能回頭瞭，隻能一直演下去。”

希卡利聽到這兒，起身離開桌邊，從一旁的墻角處拖出一塊屏幕來，開始在上面“寫板書”。

不愧是科學傢。

他按照優幸的敘述，依次寫下“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瞭二十多年”，“在另一個世界，獲取到這個世界的信息”，“在醫院中醒來”。

接著，另起一行，繼續寫道“優幸與泰迦成為搭檔，一起戰鬥”，“優幸遭到襲擊後昏迷”，“被送入醫院”，“昏迷瞭十二天”。

然後回頭看優幸：“是這樣的嗎？”

希卡利這是分別從“優幸”和優幸的視角捋順瞭事情發生的經過，他把字寫得很大，筆畫清晰，優幸解讀起來也比較輕松，於是他點點頭。

希卡利攥著筆，仔細地看自己寫下的板書，然後手指微動，那一段一段的文字就離開瞭原本的位置，重新排序。

變成瞭。

“優幸與泰迦成為搭檔，一起戰鬥”，“優幸遭到襲擊後昏迷”，“被送入醫院”，“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瞭二十多年”，“在另一個世界，獲取到這個世界的信息”，“昏迷瞭十二天”，“在醫院中醒來”。

他把所有的客觀陳述，“優幸”與優幸的遭遇串聯在瞭一起。

“你看，這樣是不是也能自圓其說？”

希卡利敲敲白板，樣子像極瞭上課時的老師。

“至於你不知道‘優幸’過去的事，你想想，你遭遇襲擊，受到一定程度的腦損傷，重傷昏迷十二日，醒來後前事盡忘，這難道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