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染笑看著謝緒,仿佛她是很善解人意的,他想聽她便說,他不想聽她便不說。
但謝緒卻恨死瞭她這副樣子,雖笑著,卻那麼殘忍。
她將一個個驚雷拋給他們,自己置身事外,相信不相信,她不強求,可他又深知唯事實真相才讓她這般有底氣。
“侯爺……”陸婉柔慌措的抱著謝緒,一遍一遍幾近祈求,“不要信她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
謝緒雖還抱著她,但掌心的溫度已經涼瞭。
“我不信她說的話,我信你說的。”
謝緒低頭看著陸婉柔,“你告訴我,三年前從戰場上將我背出來,為我治傷的人,可是你?”
“是我……”
“想清楚瞭再說,我怕你記錯瞭。”
謝緒說著,還拿出帕子,動作輕柔的給陸婉柔拭去眼淚。
陸婉柔更慌瞭,她知道謝緒已經開始懷疑瞭,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承認。
“是我,是我,是我!”她慌亂之下一連說瞭三遍,反而更暴露瞭她的心虛。
她以為謝緒不會信,可謝緒卻靜靜看瞭她許久後,點瞭點頭,“好,我信。”
說瞭這句話,謝緒再次轉頭看向陸輕染。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陸輕染眉頭皺瞭一皺,事實分明都擺在眼前瞭,他竟說自己不相信?
“我們是一傢人,當為侯府之穩固而同進退,顯然你並不把自己當侯府的人,也並不在乎侯府是昌隆永續還是一夕傾覆。你想挑撥我們,讓我們互相猜忌,甚至互相捅刀,這才是你的目的,我沒說錯吧?”
謝緒看著陸輕染,一字一句道。
陸輕染聽後,低頭笑瞭一聲,原來不是不信,而是為瞭侯府必須裝傻。
“侯爺大義。”她不無嘲諷道。
“你想提醒我什麼?”
“侯爺不是不信嗎?”
“聽一聽無妨。”
陸輕染聳聳肩,“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想到既然陸婉柔是薑雲月的女兒,以她的本事,會讓我這個不受寵的嫡長女搶瞭她女兒的侯府主母之位?”
說到這兒,陸輕染低頭笑瞭笑。
“侯爺總罵我搶瞭本該屬於陸婉柔的位子,可那分明是個陷阱,我難道不應該是受害者?”
“這陷阱既是薑雲月佈下的,陸婉柔會不知道?”
“我是她們這盤棋的一顆棋子,難道你就不是?”
說完,陸輕染嘖嘖瞭兩聲。
“當然我說的這些,侯爺也可一個字不聽不信,反正棋子要什麼腦子!”
她逡巡瞭這幾個人一遍,冷冷一笑,轉身往外走。
白景川管不著別人,但將白氏從這混亂中拉瞭出來。
“婉柔是薑雲月的女兒……薑雲月和陸之遠有私情……我養大瞭他們的女兒……視如己出……”
她受到的震驚太大,眼神呆滯,嘴裡不停的念叨著這些。
“姑母先隨我回白傢住吧。”
“他們騙瞭我……這麼多年……一直騙我……”
陸輕染直接回瞭西院,青竹和段嬤嬤在院門口迎著她。
“姑娘!”
青竹沖上去抱著她哇哇哭瞭起來,陸輕染側頭看到她斷瞭一直食指的左手,同樣心疼不已。
“青竹,姑娘害你受苦瞭。”
“隻要姑娘好好的,青竹的手指頭都斷瞭也不要緊。”
陸輕染抱住青竹,“對不起。”
段嬤嬤扶著院門,她身上的傷口結痂瞭,但到底年紀大瞭,恢復起來比較慢。
“姑娘,這侯府可不能再待瞭,他們要吃瞭您呀!”段嬤嬤有些焦急道。
陸輕染點頭,扶起青竹,幫她擦瞭擦淚,而後吩咐道:“你們兩個簡單收拾一下,我們明兒一早就離開侯府。”
段嬤嬤眨眨眼,“啊,他們肯放我們走?”
“這便由不得他們瞭。”陸輕染瞇瞭瞇眼道。
剛才她一個驚雷一個驚雷的拋給他們,將他們已經砸迷糊瞭,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她必須趕緊離開侯府。
倒不是怕他們,而是她快要臨盆瞭,而她所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保孩子平安降生。
當晚無事,翌日一早,宮裡來傳旨說是近來皇上龍體欠安,皇後要去法華寺為皇上祈福,特命陸輕染陪同前往。
懿旨是親自交到陸輕染手裡的,薑雲月想阻止也沒辦法。
馬車停在府門口,隻有一輛。
陸輕染上去的時候,薑雲月已經在裡面瞭。
“薑夫人也去?”陸輕染在一旁坐下,先揉瞭揉僵直的腰,“皇後指名我去,薑夫人何必辛苦這一趟。”
薑雲月側頭睨瞭她一眼,“勸你休要動別的心思。”
陸輕染眨眨眼,“薑夫人怕我逃走?”
“你知道的太多瞭。”
“那就是要殺我?”
薑雲月冷冷的笑瞭笑,“所以這一趟,你最好謹言慎行,別讓我動那心思。”
“嘖,那我可得小心點瞭。”
馬車啟動,在城門口與皇後的鳳駕碰頭,隻是剛出城不久,天上烏雲密佈,很快下起雪來瞭。
走到半路,北風驟起,掀起地上的雪,逼得車隊停瞭下來。馬車內,夾著雪碴子的寒風自車窗灌進來,陸輕染忙用戴上帽子,同時側身不讓雪碴子直接打臉上。
薑雲月也比她好不瞭多少,一邊用袖子擋著臉,一邊沖外面喊著:“繼續往前趕,盡快離開這地兒!”
她這話音剛落,就聽外面有人喊道:“不好瞭,西邊雪崩瞭!”
薑雲月立時打開西邊的車窗,果然見西邊山上的雪如洪流一般湧瞭下來,她臉色大變,當傢轉身要下車,這時想起瞭陸輕染,回頭看向她。
“薑夫人……我……我起不來……求你拉我一把……”
陸輕染朝薑雲月伸出手去,但薑雲月卻冷冷的看著她。
“薑夫人……”
“若你是被山上滾下來的雪壓死的,白傢可怪不到我頭上,要怪也隻能怪皇後!”
說罷,薑雲月冷笑一聲,轉身跳下瞭馬車。
她頂著寒風往回跑,跑出很遠後,再回身往那邊看,但見白茫茫的雪霧之下,受驚的馬車帶著那輛車四下狂奔,很快就被雪霧掩埋。
薑雲月嘴角勾起,果然隻有死人才最讓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