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染被顛的頭昏腦漲,好在沒有多久,馬車平穩瞭下來。
風依舊急,雪也依舊大,陸輕染穩瞭穩心神,打開車門往外看,但見一頭戴鬥笠,後背瘦削的男人趕著馬車,顯然已不是剛才的馬夫瞭。
她原是有些慌的,但很快就放下心來。
“殿下身邊應該有很多眼線吧?”
“放心。”
趕車的人轉過頭來,沖她燦然一笑,“太子和老六打起來瞭,他無暇估計我,已將我身邊大部分眼線都調走瞭。”
“其餘的呢?”
裴九思眼眸有殺意閃過,道:“總之,你安心就好。”
陸輕染坐回去,其餘的眼線,應該已經被他殺瞭。
因六殿下的入局,朝中局勢發生轉變,而裴九思因為中毒,身子越來越虛弱,已經被他們踢出局,成瞭不被關註的那個。
裴九思都出局瞭,那她和腹中的孩子便更不會入他們的眼。他們這一消失,也就不會引起多方註意,更不會投入過多精力去搜尋,如此他們終於可以緩口氣瞭。
想到這兒,陸輕染長長的舒瞭口氣。她撫著自己的肚子,孩子跟著她吃苦瞭,總算能好好養一養瞭。
馬車並未行多久,在山間一處院子裡停下瞭。
許是這些日子費心謀劃,如今松瞭一口氣,陸輕染便覺整個人像是抽空瞭一半,竟連下車的力氣都沒有瞭。
裴九思張開手,沖她笑瞭一笑,“我抱你。”
陸輕染也不矯情,欠身靠到他懷裡。隻是在他抱起她的時候,腳下竟不穩的晃瞭一晃。她沒忍住,笑瞭出來。
“不許笑!”他惱羞道。
陸輕染搖頭,“我太重瞭。”
“確實重。”
“可殿下……”
卻瘦瞭好多,面色也不好,已有大限將至之死氣。
她笑著笑著便笑不出來瞭,“如果能找到我師父就好瞭。”
或許他還有辦法。
“染染。”
這一聲……
陸輕染先愣瞭一愣,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瞭的時候,又一聲響起。
“裴九思,看你幹的好事!”
陸輕染鈍鈍的回頭,便見穿著道袍,一頭花白頭發的師父正站在院門口,雖強裝淡定,但眼圈已經紅瞭。
“師父!”
陸輕染忙讓裴九思放下她,而後超師父跑瞭過去。
“師父,我以為我再見不到你瞭!”
陸輕染激動地想要抱一抱師父,但被他用手給擋住瞭。
“呸呸呸,有你這麼咒師父的嗎?”
陸輕染本來都要熱淚盈眶瞭,但見師父臉上通紅的巴掌印,不由愣瞭一愣。
“您這是……被誰打的?”
她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巴掌印,師父忙給躲開瞭。
“我自己打的。”
“啊?”
“活血散瘀,師父沒教過你?”
見師父說的一本正經,陸輕染嘴角抽瞭抽,但想到什麼,臉一下青瞭,轉回頭瞪裴九思。
裴九思忙擺手,“我可沒打他。”
“不是這事,是你在城外將我師父抓走的?”
“是救他。”
“沒錯,他是救瞭我。”
聽師父也這麼說,陸輕染正要相信,師父又說道:“我已經被救瞭,也已經多次感謝過瞭,如今你又沒事,那我就先走瞭!”
不等陸輕染反應過來,師父悶頭就往外走。
“傅十一!”裴九思低喝一聲,“我給你臉瞭是吧?”
傅十一剛邁出去一步又退瞭回來,他沖陸輕染聳瞭聳肩,道:“其實我不想走,想留下來陪你,我的好徒兒。”
陸輕染先瞪瞭裴九思一眼,而後對師父道:“您還真不能走。”
傅十一欣慰道:“果然是師父的好徒兒。”
“給他解毒。”
“試過瞭,不行。”
“不行也得行。”
“真不行。”
“九殿下,這人沒用瞭,你可以隨便生剝活剮瞭。”
傅十一咬咬牙,“徒兒,你怎麼能這麼不信任師父的醫術呢,師父是神醫啊,一定能治好他。”
陸輕染點頭,“我太信任您瞭。”
“客氣。”
“不客氣。”
最後陸輕染往院裡走,傅十一彎腰扶著她,十分恭敬。
“徒兒小心臺階。”
“嗯。”
這小院不算精致,但位置極為隱秘,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裡屋是炕,炕早已燒熱,陸輕染這一路實在累瞭,躺在上面,不多久就睡瞭。等到晚上醒來時,段嬤嬤和青竹已經來瞭,同時帶來瞭外面的消息。
皇後的鳳駕已經到達法華寺,而她因雪崩而失蹤,京兆府已派官差去搜尋。但外面皆傳言,說她定是兇多吉少瞭。
“京兆府不會搜多久的。”裴九思進屋道,“我將太子私鑄銅錢的事捅出去瞭,他們自顧不暇,沒有精力放在我們身上。”
陸輕染點頭,一切安排妥善,她可安心養胎瞭。
隻是夜裡,她突然發起瞭高燒。因懷有身孕,不能用藥,隻能行針驅寒氣,再借濕帕子來降熱。
陸輕染一直昏昏沉沉的,到後半夜才退燒瞭。她睜開眼,見裴九思守在她床前,正將浸濕的帕子重新放到她額頭上。
他不時咳嗽一聲,但因為虛弱,這咳嗽都是無力的。
等他將濕帕子放好,才註意到她已經醒瞭。他一臉歉意,無言的看瞭她許久。
“我應該保護好你們的,但我……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陸輕染搖頭,“殿下的境況比我難多瞭,我知道的。”
“咳咳……”
裴九思又咳嗽瞭起來,陸輕染讓他回屋休息。
“我想陪陪你和孩子。”
陸輕染默瞭一下,接著身子往裡挪瞭挪,“殿下躺上來吧。”
裴九思微一愣,但沒矯情,起身坐上去,而後躺瞭下來。
“睡吧。”
“嗯,有殿下在,我總算能睡個安穩覺瞭。”
“我守著你。”
翌日,陸輕染醒來,看著這陌生的屋子,愣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
這時裴九思進來,端著一盆水,肩上還搭著帕子。
“醒瞭?”
陸輕染見他放下水盆,浸濕帕子,而後坐過來要給她擦臉。
“青竹呢?”
“她和段嬤嬤在做早飯。”
“我自己來。”
裴九思將她壓回去,讓她躺好,“往後這些活兒都要我來幹。”
他認真的給她擦臉,動作輕柔,“我本就該照顧你,以前缺失的,現在補上。”
“殿下這般讓我好不自在。”
“習慣就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