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巧按在龍袍上那二龍戲珠處!
by椰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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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績終於又回瞭禦前,見皇上消停瞭會,林楠績內心忐忑又擺爛地繼續做自己的太監。
好在不久就到瞭冬至,皇宮裡越發忙碌瞭起來,連林楠績都好幾次被調去忙碌祭天大典的準備,李承銑也在為政務繁忙,因此林楠績感覺輕松瞭不少。
林楠績每天忙昏瞭頭,日子飛一般的過去,就到瞭祭祖大典這一天。
祭祖大典這天事務繁忙,最重要的就是到皇陵祭拜。先要祭拜上天,再祭拜祖宗,還要經過迎帝神,奠玉帛,初獻,亞獻,終獻,送帝神,望燎一系列的儀式。天蒙蒙亮的時候,宮中的祭祖隊伍就出發瞭,李承銑身後隨著諸位肱骨大臣、太常寺管理祭祀禮樂的官員、一幹隨從和侍衛浩浩蕩蕩向著皇陵出發。
皇陵在皇宮西北方郊外,坐落於景仁山上,背山面水,是開國太祖親自率領欽天監挑選的風水寶地。這裡埋葬著大齊先祖,是大齊命脈所在。
景仁山是帝京唯一一座高山,是龍脈的延伸之處,頗有帝王氣勢。
正因為如此,所以——它也特別高。
天色已經大亮,隻是天色灰蒙蒙的,看著有些雨意。
林楠績跟在隨從的隊伍裡,綴在李承銑身後兩側,微微有些氣喘,抬手輕輕擦瞭擦額頭的薄汗。
【救命,沒人說祭祖要爬這麼高的山啊!】
【都已經爬瞭這麼高瞭,怎麼還沒到頭啊?】
【皇帝都喜歡把自己埋在這麼高的地方嗎?】
【後世子孫祭拜好累啊!】
正健步如飛率領眾人登上景仁山的李承銑忽然聽見這道心聲,極度不屑地冷哼一聲。
這就算高?
當初開國元年,太祖率領臣眾祭天,那可是在泰山之巔!
區區一個景仁山,有什麼可累的?
林楠績一邊鼓著氣邁上臺階,一邊在內心吐槽:
【就因為太高瞭,先皇那個狗皇帝才想盡辦法推辭祭祖大典,改成瞭三年一次,被天下人拐彎抹角地唾罵哈哈哈哈哈哈!】
林楠績耳力上佳,清晰地聽見身後大臣也同他一樣氣喘籲籲。
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柏章邊喘著氣,邊攙扶著馮首輔:“首輔大人當心,這景仁山,實……實在是高瞭些。”
馮元秀頭發半白,臉色累得夠嗆,本還想說什麼,奈何有心無力,隻得擺瞭擺手。
大理寺寺卿鄭永年也面露苦色。
“都是大齊的臣子,祭天祭祖是作為臣子最為本分之事,你們卻叫苦連天。”
冷不防一道聲音不和諧地插入,他們抬頭一看,正是一臉浩然之氣的王中丞。
王中丞面色正直,面露不忿:“作為肱骨大臣都如此,底下的人還不有樣學樣?”
柏章連忙道:“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
李承銑聽到這裡,才微微滿意。
林楠績悄悄往後頭看瞭看王中丞,心裡嘀咕道:【可是王大人,您上個月膝蓋不是剛摔傷瞭,爬這麼高的山,能撐得住嗎?】
【您老都一把年紀瞭,別逞能啊。】
【還有馮大人,今年都六十五瞭,年過半百還要被拉起來爬山,就差拄拐瞭,好慘吶!】
【不過好像也隻能逞能瞭,狗皇帝還能讓他們做轎子不成?】
李承銑步履一頓。
林楠績差點一個踉蹌,就看見李承銑停下瞭。
汪德海連忙問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底下的大臣們也面面相覷,隻見皇帝一臉嚴肅,不由內心惴惴。
不會是剛才說小話被皇上抓住瞭吧?
大臣們臉色一綠。
李承銑深深吸一口氣:“給六十歲以上的大臣賜攆。”
馮閣老和王中丞愣住瞭。
王中丞連忙請辭:“皇上,祭天大典如此重要之事,萬萬不可!”
李承銑掃瞭一眼王中丞的膝蓋:“王大人,膝蓋受傷瞭就別逞能瞭,朕還需要你多在都察院統領呢。”
經李承銑這麼一說,王中丞才感覺到膝蓋痛感強烈,臉色也發白瞭,訕訕道:“老臣多謝皇上體恤。”
馮元秀也感激道:“老臣多謝皇上。”
林楠績不由詫異:【還真讓馮大人和王大人坐轎攆瞭?狗皇帝什麼時候這麼貼心瞭?】
李承銑瞥瞭低頭爬臺階的林楠績一眼。
他又不是洪水猛獸。
天空中漸漸飄起瞭雨,絲絲縷縷,由小漸大,到達皇陵天壇的時候,雨勢漸大瞭起來。
祭組大典正式開始,李承銑率領文武百官跪拜,上香,行三跪九叩之禮。然後便要宣讀祭文,供奉玉帛和其他祭品。
手持玉帛的差事就落到瞭林楠績頭上,林楠績雙手平直伸向前,恭敬地端著素白的玉帛。
此時耳邊響起念讀祭文的聲音,李承銑的聲音低沉深遠,頌讀的時候充滿一股浩然之氣,太常寺卿和太傅紛紛露出贊賞的神色。
林楠績端著玉帛,聽著讀祭文的聲音,不得不說,李承銑的聲音很是好聽,隻是聽著聽著,林楠績不由在心裡道:
【這祭文……好像有點長?】
【狗皇帝好像很崇拜太祖,那他知道太祖最討厭別人寫又臭又長的文章嗎?】
【太祖時期,就是科舉考試的殿試,也更喜歡措辭簡練,而不青睞修飾滿天飛的。】
【嘖嘖嘖。】
李承銑流暢的聲音冷不防卡頓瞭一下。
於是大臣們發現,皇上讀祭文的聲音居然抖瞭一下。
不由抬頭看瞭看,沒有發現異常,但發現站在皇上旁邊的小太監……居然長得格外出眾?
風雨中的祭壇上,一個身著青色袍服的俊秀青年郎,面色白皙,烏發淋濕,俊秀的身條在淒風苦雨中顯得單薄瘦削。
禦前什麼時候多瞭一個長相出眾的小太監。
確實長得俊。
看兩眼,再看兩眼。
林楠績不知道自己成瞭一些同樣感到無聊的大臣們的觀賞對象,隻覺得手都快舉得沒知覺瞭。
而且雨一點停的勢頭都沒有。
林楠績目光往大臣中間掃瞭掃。
【?】
【怎麼有種被圍觀的感覺?】
【不對啊,圍觀也是圍觀狗皇帝。】
林楠績眼尖地發現瞭秦放秦將軍的身影。
秦放雖然被責罰又被禁足,但畢竟是可堪大任的武將,這種祭天的隆重時刻也在群列之中,此時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皇帝。
林楠績:【蕪湖?秦將軍在看狗皇帝。】
李承銑聲音又是一頓。
?
他不是都把秦放安排在角落瞭嗎?
【咦?他的眼神躍躍欲試,好像要有動作。】
李承銑抬頭警告地瞪瞭秦放一眼,祭祖大典,休得輕舉妄動。
【耶?狗皇帝還給秦將軍遞瞭個眼神?】
【啊!秦將軍出列瞭!他想幹什麼!】
林楠績的心神都被吸引瞭,聲音越發亢奮。
【啊啊啊啊!他走過來瞭!從內侍手裡要瞭把傘!】
【哇!這是想在雨中為狗皇帝遮風擋雨啊!】
【這份心意,真是令人動容。】
李承銑臉色鐵青,動容個屁!
知道這是什麼場合嗎?
不規規矩矩地敬畏上天,跑上來打傘,他同意瞭嗎!
大臣們驚奇地發現皇上的祭文念得有些心不在焉,聲線時而洪亮,時而薄弱,遊離極瞭,而且臉色還不是很好。
難道發現他們想偷懶瞭?
大臣們紛紛神色恭敬,任由雨打風吹也滿懷敬畏,實際上卻調動全身精力觀察,到底發生什麼事瞭?
就在這時,秦放終於走到祭壇邊緣瞭。
他舉著傘,腳底濺著雨水,神色堅定。
林楠績聲情並茂:【啊!他終於走上來瞭!】
【三年的邊關風霜,三年的爾虞我詐!他等的就是此刻——能夠並肩站在天子身旁!即便隻是撐傘!他也滿足瞭!】
李承銑終於讀完瞭祭文,疾聲厲色道:“玉帛!”
林楠績頓時一個激靈,這麼快就奠帛瞭?
他不敢耽擱,連忙上前捧著玉帛要遞給李承銑。
誰料想,雨水打濕祭壇,祭壇建於山間,表面覆蓋一層薄薄的苔意,經雨水打濕變滑。再加上林楠績早就站得腿腳僵硬,這一動,腳下一滑,直直向前摔去——
素帛揚向空中,遮住林楠績的視線。
電光火石之間,林楠績隻覺得自己撲到瞭一具溫熱的軀體,雙手撐在那人身上,以一種大庭廣眾極為社死的姿勢摔瞭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林楠績心音響徹,李承銑倒下去的那一瞬間,隻覺得耳膜都要穿瞭。
“啊啊啊啊啊啊!”
幾乎同一時刻,另一道聲音同頻響起。
林楠績:【完瞭完瞭,我不僅撲到瞭皇帝,我居然叫出聲瞭!】
【咦,等等,好像不是我啊?】
林楠績扭頭,就對上秦放崩潰破防的視線。
然後順著秦放搖搖欲墜的視線,看到自己右手所在的位置,正巧按在龍袍上的二龍戲珠處。龍袍之下,有一種詭異的觸感,難以描述。
然後林楠績霎時間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李承銑渾身上下往外散發著濃重的黑氣,咬牙切齒:“還不給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