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神色不定地看瞭一眼秦越,後者淡淡看瞭她一眼,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欺騙行為有什麼不對,就將目光轉到瞭公孫曄身上,繼續靜靜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滿不在乎的秦越,蘇夏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她有些後怕地朝後面退瞭一小步,看向秦越的眼神中,也多瞭一些戒備。
蘇夏從來都知道,宮廷和朝堂,絕不是什麼幹凈的地方。也知道能夠坐在秦越這個位置,而且還能做好一個讓百官讓百姓都心服口服的皇帝,絕不會是一個太單純的人。
可她還記得,蘇瑾言當初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也還記得,從他口中聽來的秦越,是多麼深情一片。
即使後來見瞭面,秦越認出瞭她,知道她就是蘇夏,但表現出來的溫柔和深情,仍然讓蘇夏感動。
可是或許真的就如那句話說的那樣,不管一件衣服再精致華麗,你首先看到的,絕對會是那件衣服上的破洞。就算蘇夏在心中給秦越找一千個一萬個借口,就算她可以告訴自己秦越當時會對還是夏大夫的自己說謊,是因為涉及皇傢私密,不能讓外人知道。
但今天看到他漫不經意的,絲毫沒有要解釋意思的眼神,蘇夏還是覺得有些心寒。
果然,還是不要隨時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呵。
果然,還是不要太過自作多情呵。
自己竟然曾經經歷過一次刻骨銘心的傷害,還能如此天真……蘇夏忍不住自嘲地扯瞭扯唇角: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連傷口都還沒愈合,就忘記那種撕心裂肺,萬念俱灰的痛苦瞭嗎?
蘇夏的拳頭握緊,又朝後面退瞭一小步。
在她認識的那麼多人中,唯一一直對她好,似乎從未曾欺騙過她的,好像唯獨一個師兄。
不論是跟隨師傅在藥谷學醫的時候,還是後來自己回傢後每年師兄到洛城看自己的時候。
好像這麼多年以來,唯一沒有變過的,就是這個師兄瞭。
蘇夏緩緩挺直瞭背脊,她本來就不喜歡皇宮,又因為洛楓的事情,連帶的對權貴也不喜起來,現在更加不會選擇和秦越一起留在宮中。
她要離開。
玲瓏公主還昏迷不醒,秦越不會不將自己妹子的性命放在心上。
所以他肯定會救玲瓏公主。
而當今世上,能夠救玲瓏公主的人,恐怕除瞭藥谷兩位師尊,便隻有師兄瞭。
那麼他們要離開皇宮,絕對不是難事。隻要向秦越要求,用救治玲瓏公主作為交換便是。想他身為一國之君,應該還不至於出爾反爾。
公孫曄的想法應該和蘇夏差不多,他和秦越對視片刻之後,便淡淡對他說道:“玲瓏公主我可以救。”
秦越緩緩點頭,問道:“你的條件。”
公孫曄冷冷一笑。
他其實本性善良隨意且灑脫,不喜與人為敵,也很少記恨旁人。再加上他是藥谷神醫,是妙手回春的國手,無論走到哪裡,人們都是尊敬得多,會得罪他的人很少很少。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唯一讓他從心裡都無法喜歡的,便隻有一個洛楓。
滄瀾國的君主秦越,他自然也曾經聽說過他的大名,但對他,卻從來沒有過喜歡或是厭惡的情緒。
然後今天看師妹神色,對這個秦越,似乎有些不滿,連帶的,公孫曄也對那面無表情地站在自己前面,一出來時便對自己渾身充滿瞭殺氣的秦越有些不耐起來。
他救玲瓏公主,雖然知道她是公主之尊,如果自己真的能救她,絕對可以以此作為條件,像秦越,乃至滄瀾皇室交換一些他需要的東西。可是對公孫曄來說,醫術本就是興之所至,是治病救人的東西,他從來,都不喜歡用醫術來做交易。
秦越這句話一出口,更是他心中的不喜又多瞭幾分。
公孫曄淡淡說道:“帶蘇夏離開,你不能派人阻止。”
秦越盯著公孫曄看瞭片刻,冷冰冰說道:“除瞭這個以外,朕什麼都能給你。”
“呵。”公孫曄傲然一笑,環顧四周,道:“除瞭這個,你們恐怕還沒有什麼東西,是能讓我看上眼的。”
秦越漠然而立,似乎因為公孫曄這句話變得沉默起來。
蘇夏手心中全是汗,她雖然武功全失,但眼光還在,剛才公孫曄和秦越雖然沒有一個人出手,但中間氣氛壓抑,似乎比過瞭幾百招還要讓她感覺緊張。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闖入玲瓏公主的寢宮之中,那他必定會被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所傷的。
秦越冷冷說道:“你是蘇夏師兄,朕不願騙你,朕絕不會讓你帶她離開。”他也對公孫曄傲然一笑,漠然道:“放眼天下,現在能護得蘇夏周全,不論將來再發生什麼事,甚至和天瀾朝廷起瞭沖突,能護得蘇夏周全,能不讓旁人再有機會傷害她,甚至能幫她報仇雪恨,查明真相的人,唯有朕而已。”
他朝蘇夏緩緩走去,一邊繼續說道:“而你,不過能讓蘇夏以後衣食無憂。若是天瀾皇帝有一天幡然悔悟,傾全國之力尋找蘇夏,你可有辦法阻止。”
他說這些話地時候,一眼都未曾看公孫曄一眼,可是公孫曄哪怕隻是眉毛動一動,也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秦越揚起瞭唇角,眼睛看著蘇夏的眼睛,對她伸出一隻手去,鏗鏘有力地說道:“朕能傾我所有,讓蘇夏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讓她擁有她想要擁有的一切,你可能?”
他一直都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隻有最後那句話,帶上瞭疑問之意。可是他似乎並不需要公孫曄的回答,因為他已經伸手緊緊握住瞭蘇夏的手,將她帶到瞭自己的身邊,對她溫柔地說道:“她會成為滄瀾的皇後,會有時間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終有一日,朕也會陪著她走遍天下,陪著她醫遍天下。”
公孫曄突然覺得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瞭,秦越的話十分有力。如果蘇夏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那麼自己確實有把握可以帶給她一生的幸福,甚至比秦越給予的還要多。
可是蘇夏並不是。
她的身後,不僅有天瀾的第一世傢蘇傢,有一個被尊為戰神的哥哥,甚至還有一個,差點成為他丈夫的帝王。
而她自己,差一點,也成瞭一國之母。
秦越說得對,若是有朝一日,洛楓突然醒悟瞭,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愛他,對他最好,甚至最適合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其實還是蘇夏,而他自己,也從來未曾讓蘇夏從心裡走出去過。那麼自己是否有能力,和一國之君對抗,將蘇夏好好護在身邊?
隻怕到時候,他們唯有流浪天涯,做一對亡命鴛鴦瞭。
可若是和蘇夏在一起的是秦越,那他就完全有能力,和天瀾對抗,讓蘇夏過上穩定的,平和的生活。
公孫曄的手握緊瞭又放松,就連身體,都變得僵硬起來。
在這之前,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找到師妹,將她護在自己身邊,讓她從此以後,再不會受到任何委屈。可是那一切,都建立在他們可以過平靜生活的前提下。
他冷冷看向秦越,雖然也不喜歡眼前這個顯得有些強勢的帝王,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十分有理。
秦越微微一笑,溫柔地看向蘇夏,又道:“而且朕還可以承諾,朕的後宮中,隻會有蘇夏一個主人。她會是朕唯一的妻子,也會是滄瀾皇宮中唯一的女主人。”他的目光變得無比溫柔,柔聲繼續說道:“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滄瀾未來的主人。”
公孫曄緩緩說道:“若是你對她不好……”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秦越打斷瞭,他轉頭看向公孫曄,目光鋒銳而堅定,既有帝王的霸氣和強悍,又有提到愛人時的柔情,他輕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久聞鬼醫公孫曄醫毒皆精,你大可以在朕身上下慢性毒藥,一旦朕對蘇夏不好瞭,你便不用給朕解藥,讓朕毒發身亡。”
一直默不作聲的蘇夏猛然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秦越,完全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會從一個帝王口中說出。
她猛然甩開瞭秦越的手,冷聲指責:“你瘋瞭。”
她的語氣並不激烈,甚至沒有絲毫驚訝的意思。可是在聽見那句話的時候,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瞭她的喉嚨,讓她覺得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才剛剛經歷洛楓的欺瞞傷害,發現原來自己以為的刻骨銘心的愛戀,在別人眼中不過是一場戲劇,讓她甚至有些不相信,在這個世上,或者說在權貴之中,不會有愛情這樣的東西存在。
可是秦越卻用滿不在乎的,甚至是有些瘋狂的話告訴她:並不是沒有愛情的存在,甚至情到深處,可以讓一個看起來鐵血又理智的帝國君王,都露出這樣瘋狂的一面來。
秦越聞言,隻是微微一笑,又伸手握住瞭蘇夏的手,仿佛怕她會離開自己一樣,柔聲說道:“朕是瘋瞭,所以才會在三年前,就那樣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