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作者:玖染 字數:3193

現在的情況就是,玲瓏公主華麗精致的寢宮之中,美麗動人的公主仍然昏迷不信地躺在床上。而能夠醫治她的鬼醫公孫曄,則和玲瓏公主的哥哥,滄瀾至高無上的帝王秦越,處在一種微妙且尷尬的氣氛中。

蘇夏勾瞭勾唇角,這樣的局面,曾幾何時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即使是和洛楓好得很的那段時間,也從未有過男子為瞭自己爭風吃醋,乃至兵刃相見的時候。

所以在她知道洛楓原來喜歡的一直是韓琳琳,是那個天瀾的第一美女後,蘇夏還曾經對自己本身產生過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外貌不及韓琳琳。又或者是因為自己十七歲那年,僅僅是在自傢花園中見過洛楓一面,就敢孤身一人追隨著他上瞭戰場,這樣一點都沒有矜持的女孩子,可能確實不太討男子歡心。

但是後來蘇瑾言告訴她:她是有人愛的。而且愛著她的那個人,不論從哪個方面說來,都一點也不輸給洛楓。

蘇夏揚瞭揚唇角,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輕輕嘆瞭口氣。

秦越握住她的手變得更加用力,他的目光雖然仍然鋒銳而冷厲,但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從中發現一點他隱藏起來的柔情。

蘇夏被他握住手裡的手輕輕掙紮瞭下。

就在她的手將要從秦越手中掙脫之時,公孫曄,她的師兄,突然伸手輕輕按在瞭她的手上。

蘇夏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朝公孫曄看去,不明白自傢師兄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公孫曄沖她緩緩搖瞭搖頭。

鬼醫素來仁心仁術,就連目光,都溫潤清澈,比起洛楓、薑瑜,乃至蘇瑾言、秦越之流,都少瞭一份深沉。可是現在,蘇夏隻覺得自己那一向溫煦恍如春風般的師兄,目光中露出一種她怎麼都看不懂深深的哀傷。

然後他就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蘇夏,仿佛她就是讓他露出那樣目光的源頭一般。

蘇夏不習慣看到這樣的師兄,即使是那年夏天,洛楓對師兄起瞭殺心,背著自己派刺客追殺師兄的時候。洛城夜晚迎風飛翔的師兄,即便是身在天瀾洛楓所纂養的精銳刺客的包圍之下,依然傲然而立,驕傲不可一世。

雖然他的肩膀在流血,雖然他的四面八方都被人堵住瞭退路,可是他卻仍然恍如在竹林中信步閑庭的優雅貴公子,看不出一絲狼狽和害怕來。

可是現在,他卻對著蘇夏露出瞭這樣讓人看著就心酸無比的目光來。

蘇夏隻覺心中一酸,猛然將手從秦越手中抽出,反手緊緊握住瞭公孫曄的手,幾乎是有些著急地問道:“師兄,你怎麼瞭?”

即便是剛才,那個在滄瀾君主殺氣籠罩之下,都看不出一絲驚慌神色的鬼醫,卻在蘇夏這句追問之下,露出瞭一個苦澀的笑容,將手從她手中抽出,寵溺地伸手揉瞭揉她的長發,輕嘆道:“我沒事。”

他深深地看瞭蘇夏一眼,眼中的哀傷已經在一瞬間被完全收斂瞭起來,留下的,隻是當年那個對師妹溫柔無比的師兄,仍然寵溺的目光。

然後他再未多看秦越一眼,轉身朝玲瓏公主床前走去。

蘇夏靜靜站立當地,她不知道師兄和秦越之間,究竟做瞭怎樣的交流。她隻知道,在師兄轉身朝玲瓏公主走去,不,應該是還要早一些的時候,在師兄對自己露出那樣從來沒有過的哀傷的眼神的時候,玲瓏公主寢宮之內原本張揚的殺氣完全消失不見瞭。

殺氣來自秦越,那隻能說明,秦越已經對公孫曄,放下瞭戒心。

蘇夏不明白,究竟他們之間達成瞭怎樣的協議,為何會在一瞬間,就從好像要拔劍拼個你死我活的狀態,進入這樣至少表面看起來非常友好的局面。

她的目光追隨著師兄而去,然後又忍不住回頭看瞭秦越一眼。後者的目光也落在瞭公孫曄身上,目光閃爍間,竟透露出一點欣賞贊嘆的神色來。

蘇夏忍不住低聲問道:“剛才究竟發生瞭什麼?”

秦越微微一笑,似乎躊躇志滿,十分開心的樣子,對蘇夏說道:“你的師兄,將你托付給瞭我瞭。”

蘇夏一驚,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秦越。

秦越伸手溫柔地摸瞭摸她的額頭,輕笑道:“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幸福的。”

他沒有再說“朕”,甚至連語氣都變得溫柔起來,不再帶有帝王慣有的威嚴和壓迫的氣勢。隻是牽著蘇夏的手,和她一起朝玲瓏公主床旁行去,柔聲問道:“你可知道,玲瓏中的是什麼毒?”

蘇夏搖瞭搖頭,她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正要問,可是師兄卻一直沒有告訴自己答案。

公孫曄回頭淡淡看瞭她一眼,好像隻需要片刻,他就又變回瞭那個愛醫成癡的鬼醫,再不是溫柔體貼的師兄。他的目光不過在蘇夏身上略一停留,便又轉回瞭玲瓏公主身上,淡淡說道:“魍魎。”

“魍魎?!”蘇夏有些不敢相信地低聲驚呼道。

公孫曄點瞭點頭,道:“你也奇怪,滄瀾皇室竟然會有人擁有魍魎?”

蘇夏輕聲“嗯”瞭一聲。

魍魎,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毒藥瞭。歷朝歷代,尤其是在皇室成員中,總是特別忌諱巫蠱之術。而魍魎,則是利用藥物下巫蠱之術的陰毒之品。中毒之人,開始的時候和平常人看起來沒多大區別,即便中毒日深,也不過身體稍微變得虛弱一些,不太會引起人們的註意。但是逐漸的,中毒之人的身體,就會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再然後,就連心智也逐漸為毒藥所迷惑。他縱然還記得自己是誰,也記得自己見到的每個人是誰,甚至還記得自己的親戚朋友們,但卻會被下毒之人控制操縱,做出一些違背他真正意志的事情。

就像當初蘇夏被“奪魂”的笑聲操縱行為一樣,她就算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自己繼續做下去。

而魍魎,比奪魂的笑聲更加可怕。因為笑聲停止瞭,奪魂之術也就失去瞭效力。可是不管你有沒有挺直操縱那人,中瞭魍魎的人,身體卻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如果沒有人操縱的時候,就會越來越懶得動,越來越多的時間躺在床上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到瞭後來,甚至會逐漸不知道自己該吃飯該喝水。沒有瞭操縱之人的指揮,就會變得如同一具單單隻是擁有生命的木偶般,停止一切行動。

如果那個時候,對於下毒之人來說,你已經失去瞭利用的價值,那麼就會慢慢衰弱下去,然後死亡。而在你的身上,不會發現一點,中毒的痕跡。

此毒之歹毒,早已被藥谷兩位師尊深惡痛絕。所以在很多年前,他們就已經親手除掉瞭擁有和制造魍魎之毒的那個人,讓這陰毒的毒藥,在世間絕瞭種。

即使是蘇夏和公孫曄,也不過是聽師傅提起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毒藥,更不要說中毒之人瞭。

蘇夏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親眼見到中瞭魍魎之毒的人的一天。

要知道知道,魍魎光是有毒藥還不夠,還有特殊的下毒之法。如果下毒方法不對,也就沒有瞭本身的作用。所以當時兩位師尊除去那人之後,本以為已經萬無一失。可是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已經有瞭傳人。

她忍不住朝前走瞭一步,仔細觀察著仍舊昏迷不醒的玲瓏公主,低聲問道:“師兄你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時候,怎麼發現她已經中瞭魍魎之毒的?”

公孫曄沉吟片刻,對蘇夏說道:“你可知道蘇瑾言?”

蘇夏心中一震,難道此事還和蘇瑾言有關?可是她卻不信,蘇瑾言會是下毒之人。因為對他來說,即使不願娶玲瓏公主為妻,也不用下魍魎這樣歹毒的毒藥。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但她還是點瞭點頭,道:“滄瀾左相,算起來,還應該是我的堂兄。”

公孫曄看瞭蘇夏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繼續說道:“我雖非滄瀾之人,但滄瀾第一美女,高貴大方的玲瓏公主鐘情蘇瑾言的傳聞,還是略有耳聞的。所以那日我入秦都尋你,卻沒想到,竟然見到瞭戲劇化的一幕。”

他微微側身看向秦越,對他說道:“你的堂弟,信郡王,是否鐘情玲瓏公主?”

秦越微一沉吟,冷冷說道:“滄瀾鐘情玲瓏之人不知凡幾,信郡王?嘿。”

他說到這裡,冷冷一笑,似乎知道瞭公孫曄話中隱藏的含義,冷冰冰說道:“不管他是否鐘情玲瓏,下這樣的毒藥,其心可誅!”

說到“其心可誅”那四個字的時候,秦越就連眼神都變得凌厲起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信郡王那個因為垂涎美色而做出這樣人神共憤之事的罪魁禍首。

公孫曄淡淡一笑,道:“他固然愛美人,但更愛的,恐怕還是江山。”

他不願涉足政治,說這些話,已經是看在蘇夏面子上,才會出言警示。這句話出口之後,便不再提及這個話題,而是對蘇夏說道:“玲瓏公主活色生香,乃是滄瀾第一美女,滄瀾當今皇帝的親妹妹,高貴的長公主。可是那日我見到的公主,卻是如同木偶一般,連笑都不會自己笑的公主。我當然,會心生疑惑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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