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不想多提此事,畢竟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縱然時隔半年,她又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地走瞭一遭,對洛楓的事情,已經沒有最初聽到的時候那麼灰心絕望,心痛到難以呼吸。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已經可以原諒。
不愛並不是錯。
但本來不愛,卻因為想要利用而欺騙別人的感情,就是錯瞭。
蘇夏不是聖人,她無法包容別人犯下的這樣的錯誤。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全心全意傾心相待的戀人。
隻是她也知道,秦越遲早會查清楚這件事。與其讓他自己查清,顯得自己就像一個受害者一般,讓他對自己充滿瞭同情。不如由自己主動告訴他,告訴他其實那個在世人眼中和她蘇夏是一對神仙眷侶的戀人,其實從未曾愛過她。
隻需要點到為止,秦越估計就能猜到所有的關鍵。
他從一開始,就不曾問過蘇夏怎麼會以現在這樣的模樣,孤身一人流落到滄瀾,甚至和蘇瑾言一起到瞭滄瀾皇宮中。他或許已經讓人去查,但是對於這件讓天瀾整個朝堂都閉口不談的事,恐怕要查明真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知道真相的人,或許就那麼幾個。
哥哥蘇弈是肯定不知道的,否則他絕不會任由自傢妹妹,被這樣欺騙。
薑瑜是為瞭出逃,不得不告訴他。況且薑瑜素來和她交好,肝膽相照,兩人之間早已可以坦誠相見,不用相互見疑。
*天是那日在禦書房中和洛楓談及此事之人,他也必定知道。
剩下的蕭炎他們,應該就不太清楚瞭。
算起來,加上師兄和秦越,以及那個因為自己的存在,就隻能永遠生活在暗處的韓琳琳,或許再無人知道這件事。
所以皇後婚前出走,恐怕洛楓也很難向天瀾百姓和朝臣解釋清楚吧。
蘇夏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並不是幸災樂禍,隻是等到她終於跳出那個圈子外之後,才突然覺得,其實洛楓,真的很值得同情。就連韓琳琳,也挺可憐的。
她伏在秦越寬闊溫暖的胸膛中,低聲說道:“這裡還在公主的寢宮之外。”
秦越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摟得更緊,也學她恍如情人間私密的耳語般,輕聲說道:“我知道。”
蘇夏的臉上有些發熱,她已經發現,秦越在她面前,越來越少使用“朕”這個字。於是繼續說道:“很多內侍和宮女都在看著。”
“讓他們看。”秦越的語氣充滿瞭俾睨天下的霸氣,淡淡說道:“我希望,全天下都能看見,我們在一起的樣子。”
“噗!”
蘇夏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伸手微微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笑道:“你為何不問,我現在為什麼是這個模樣?”
秦越盯著她看瞭片刻,問道:“你想告訴我嗎?”
他說著又微微笑瞭笑,道:“難得你終於不叫我陛下瞭。”
蘇夏臉一紅,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和秦越之間的相處會變得如此輕松愜意起來。
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真的不長,隻是或許生死與共過,比起旁人之間,就多出一種難以言表的默契來。再加上秦越對她極其溫柔癡情,被這樣一個如秦越般優秀的男子喜歡著,對於蘇夏這樣才剛剛在感情上受到過深重打擊的人來說,真的是一種極甜蜜又溫暖的補償。
所以她無法欺騙自己,在面對秦越時,想起蘇瑾言對她說的那些話,心中會蕩起的微微漣漪。
月色清冷如霜,漫漫灑遍整個大地。
秦越就站在這樣的月色下,靜靜看瞭蘇夏很久,然後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溫柔地吻瞭上去。
秦越的唇灼熱而柔軟,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仿佛對待最珍貴最心愛的東西的珍惜感,輕輕覆在瞭蘇夏的唇上。
蘇夏的眼睛看著秦越的眼睛,在夜色中,他的眼睛卻明亮得驚人,讓人怎麼都無法錯看他眼中那一抹深情。
她隻覺得自己眼眶一熱,很多年前,也曾經有個儒雅俊美的男子,用同樣的目光這樣看著自己。可是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淚水就已經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滾落下去,流到瞭兩人雙唇相貼的地方,讓她嘗到瞭一抹咸澀的味道。
秦越輕輕舔幹凈她唇角的淚水,然後溫柔的吻小心翼翼地順著她的臉頰移到瞭她的眼睛上。低低說道:“別哭瞭。”
蘇夏的眼淚卻落得更加厲害,仿佛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般襲來,讓她怎麼都承受不住,也壓抑不住。
秦越的手緊緊摟抱住瞭她,將她擁入自己懷中,輕輕親吻她的唇角,再次說道:“別哭瞭,蘇夏。”
蘇夏的手原本垂在自己身體兩側,此時卻緩緩抬起,然後輕輕放在瞭秦越的背上。
然後她分明感覺到,那個將自己緊緊擁在懷裡的身體,很明顯地僵硬瞭一下。
蘇夏將頭靠在秦越的肩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死過一次。”
抱住她的手變得更加僵硬,她覺得秦越似乎想要推開她,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是她卻相信,他絕不會是因為害怕自己說的這句話而要推開她。
但是她卻固執地緊緊抱住瞭秦越的肩膀,不讓他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伏在他的肩膀上面,繼續輕聲說道:“然後才變成瞭現在這個模樣,我的靈魂,好像住進瞭別人的身體。”
說到這裡,她覺得有些想笑,於是問道:“可是好像,你一眼就認出我來瞭,即使我換瞭一個身體。”
秦越將她抱緊,雖然重生之事確實讓人難以想象,但是他現在卻隻對蘇夏這樣的遭遇充滿瞭感激,也更加後悔,當年自己竟然沒有將她綁回滄瀾來。
蘇夏福大命大,能夠死而復生。可若是她並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那自己是不是從此再也見不到她瞭。
雖然早在三年前分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或許今生再難相見。可是前提卻是,他知道她過得很好很幸福。絕不會是從此以後自己生活的世界裡,再也沒有蘇夏這個人存在。
他將蘇夏摟得更緊,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表達。似乎隻有緊緊的擁抱,恨不得能將對方揉進自己骨血裡的擁抱,才能表達他此時的喜悅。
蘇夏的眼淚又滑落瞭下來,然後她問出一個自己從未想過會問秦越的問題:“那年我騎著鳳凰千裡相送,你為何自始至終,都未曾回頭看我一眼。”
秦越低低一笑,沉悶的笑聲從胸膛震動而出,然後他淡淡對蘇夏說道:“因為我若是回頭看你一眼,就一定不會再放你回天瀾。即使是綁的,也會將你綁回滄瀾來。”
他輕輕推開蘇夏,這一次蘇夏並沒有堅持不肯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紅雲。
秦越盯著蘇夏看瞭一會兒,俯身又親親她的唇角,柔聲道:“可是就因為當時未曾回頭,我後悔瞭整整三年。”
蘇夏臉更加紅瞭,她微微轉過頭去,有些不相信地說道:“當時我們隻相處瞭七天。”
“七天!呵……”秦越笑得有些諷刺,淡淡說道:“愛情,隻需要一眼便足以認定一生。”
蘇夏一震,她想起來她的愛情,也就是十七歲那年午後含羞帶怯的匆匆一瞥,讓她從此以後,眼中除瞭洛楓,再無他人。
她的目光轉到瞭秦越身上,一雙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瞭很久,似乎想要將他飛揚的劍眉,高挺的鼻子都一一記在心中。然後蘇夏輕輕嘆瞭口氣,對秦越說道:“你莫要再騙我,經過洛楓的事情之後,若是再受到欺騙……”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秦越已經明白。
當時若不是突遭大變,遇襲重生,蘇夏能不能這麼快就從這件事的打擊中站起來,或許真的不好說。
秦越對她堅定而緩慢地點瞭點頭,淡淡說道:“這三年你根本不在我身邊,我也從未想過我們還能有再見之日,所以我即使要演戲,也不用日復一日,月復一日地演下去。”
他伸手溫柔地撫摸蘇夏的頭發,道:“我不是洛楓,對你,我也沒有演戲的必要。蘇傢是天瀾第一世傢,你哥哥是天瀾的戰神,洛楓當時為瞭皇位,拉攏你們是必然之事。而我,卻並不需要這些。”
他又溫柔地親親蘇夏的唇,柔聲道:“這些道理想必你都明白,所以我要你,隻會是因為我愛你,而不會因為別的原因。”
那三個字,淡淡從他口中說出,明明是非常平淡的一句話,可是秦越卻說得那樣堅定和執著。
蘇夏心中一動,看著月色下秦越俊美的認真的臉,突然再無猶豫。
或許早在三年前,她已經已經為這個優秀絕不輸於洛楓的男人動過心,也一直未曾忘記過,在蒼茫山中寒冷的夜晚,他抱著自己那灼熱的體溫,更深深為他三年的深情守候而動容……
蘇夏突然抬頭對秦越燦爛一笑,就好像過去的一切已經成為往事,再不會困擾著她。
然後她一字一頓,非常堅定地對秦越說道:“陛下,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