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揚州城內

作者:紫雲紓 字數:5868

十三年後。揚州城。

春日正暖,此時的揚州城,柳絮吹白,處處鶯歌燕語,碧綠的楊柳新枝迎人於千步長街兩側,微風送來花香陣陣。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德喜,這首杜牧的題揚州清幽明麗,寫的不正是揚州城此情此景?真真是妙極!”

揚州城最大的酒樓雲夢軒,頂樓雅座窗前,一個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英氣逼人,衣著不俗的年輕公子正手執酒杯,與身後的人頗具興致地說著話。

“公子,我們今日在外面逗留的太久瞭,也該回去瞭吧!”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詢問著自己的主人。”

“你這奴才,總是掃我的興,也罷,我們這就回去。”放下酒杯,華服公子稍作休整,便帶著自己的隨從,離瞭房門,移步走向樓梯。

二人下著樓,卻聽見樓下大堂裡一些賓客正熱絡寒暄:

“你們聽說瞭沒?最近血麒麟又重現江湖瞭!”

“哦,血麒麟?莫不是靈獸血麒麟?”

“正是正是,風聞有人在揚州城內看到瞭血麒麟,火紅的光芒映紅瞭半個夜空啊。如今武林人士紛紛借道揚州,都想來一探究竟”

……

那華衣公子並未停下腳步,卻舉目環視著大堂的客人。大堂裡旅客坐得滿滿當當,還有一些武林人士三三兩兩,圍坐在八仙桌前,喝茶飲酒,興致非常。那華衣公子看瞭看自己經過的桌上所擺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兵器,又瞧見眾人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神態,不由地也來瞭興趣。一時回頭對身後德喜低聲說:“你且去查查這件事,是否與我們所要找的東西有什麼關聯!”

“是,公子。”

兩人一前一後下瞭樓,走至大街上。街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那公子似乎心情頗佳,四下賞玩,走走停停。而那名喚德喜的,則始終緊跟在其身後。

忽然,迎面撞過來一個皮膚略顯黝黑的少年。他懷裡抱著一個包袱,神色匆匆。經這一撞,那華衣公子的錢袋和折扇,還有那少年的包袱,便都被撞落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顧趕路,忙著去城隍廟擺攤做生意,沒有看到公子您,實在是抱歉。”那少年一臉訕笑,連連賠罪,收拾著自己的包袱。末瞭,還將錢袋折扇撿起,還給那公子。

華衣公子抬頭打量那少年。那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衣著普通,皮膚雖略顯黝黑,卻是那種十分健康的膚色。俊朗的臉上目光如炬,眉宇之間,英氣逼人。

“沒關系。小兄弟。”那華衣少年正欲離去,不想那少年忽然一把扯著他的衣袖。

隻見他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玉佩:“這位公子,我看你英武不凡,風度翩翩,從容大度,定是個好人。今日你我二人能夠相見,實是緣分!我看你,像是從外地來的。想必你也聽說瞭,近來血麒麟現身揚州。公子若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這小小的麒麟玉佩,留作紀念。雖然它不值幾個錢,但是做工還算精細,公子不要嫌棄!”

那華衣公子有幾分愕然,隻得接過那雙熱情的手遞過來的小物什。那是一塊小小的玉佩,玉質粗劣,但做工還算可以。玉上是一個麒麟的圖案。感受到對方的熱情,那華衣公子連忙道:“多謝兄臺厚意。敢問兄臺貴姓?”

“免貴復姓慕容!揚州人士。”那少年笑著回答。

“哦,可是遮幕山莊的名劍慕容?”華衣公子大驚。

對方聞言摸摸腦袋:“在下可沒有那麼好的命!哈哈,遮幕山莊可是武林名門,燕國皇族之後!我們這種佈衣百姓,怎麼會和他們攀上關系。公子見笑!”

華衣公子微微有些失望,但仍很高興地說道:“在下姓趙,一看我就比你年長,我就叫你聲慕容賢弟如何?”

“哎呀,失敬失敬!當今天子也姓趙,公子你看起來也是非富即貴,英氣逼人哪!”少年笑著寒暄。

那華衣公子微微一震:“慕容賢弟你可真是幽默!”說罷兩人俱是大笑瞭起來。

那趙公子隻覺十分喜歡這少年的爽利,便將腰間玉佩解下贈與他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慕容賢弟,你我相見,確是有緣。此番下揚州,我就住在揚州城的雲來客棧,慕容賢弟若是不棄,可去那裡找我閑談喝酒。他日若有麻煩,你拿著這個玉佩去見雲來客棧的掌櫃,他自會帶你來見我,或許在下可以幫得上忙。眼下我還有事,告辭。”

“一定一定,趙大哥!”黑小子接過玉佩爽朗地拍著那華衣公子的肩膀。

兩人說畢雙雙揖過為禮,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各自去瞭。

那黑小子走瞭一段路,回頭見那華衣公子走遠瞭,掏出懷中的錢袋,嘴裡蹦出一句:“鬼才會回去找你!還一醉方休?下輩子吧,哈哈!”又將那公子贈的玉佩從懷中摸瞭出來,卻見那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造型古樸,觸手升溫,不由連連咂舌:“這塊玉佩可是塊百裡挑一的上乘貨色啊!這趟真的是穩賺不賠!哈哈!”又笑瞭一回,方將那玉佩放入懷中。

走瞭兩步,不由地又想:哎呀呀,這公子穿的衣服如此華麗,又器宇不凡,莫不是大有來頭?失算失算……老子不該把真姓告訴他的。算瞭,反正沒有說名字,天底下姓慕容的人那麼多,找也未必找的到老子頭上!

黑小子甩甩手,又施施然往前走。不想一轉身又和一個人迎面撞上。“你走路不長”

“眼”字還沒說出口,黑小子慕容筠玉的舌頭突然打結。迎面撞過來的是一個,女人。

慕容筠玉從來沒有覺得女人有什麼不同,但是這個女人……讓他覺得特別。

那女子一身白衣,頭戴鬥笠,一圈輕紗垂於腰間,遮住瞭面容,看不清楚樣子。兩人撞在一起時,慕容筠玉離她很近。她的身上有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讓他聞瞭不由地心中一醉,也不由得心中一動。

正在神迷之際,隻聽得那女子冷冷地說一句:“對不起。”轉瞬便消失在人流之中。她行色匆匆,似乎在追人。

待到慕容筠玉回過神,匆匆追進人群中,哪裡還有她的身影?不由地心下幾分黯然。意興闌珊,一直走到揚州城西的花街,瞅見醉紅樓的招牌,才復笑臉,朝裡走去。門口的姑娘見到是他,紛紛上前將他圍住。

有人上前揪住他的一隻耳朵。“筠玉,你這臭小子,你上次給我帶的茉莉水粉,一點都不香。說,是不是克扣瞭姐姐的銀子,拿去賭錢瞭?”

筠玉還沒來得及逃脫,不想自己的另一隻耳朵也被人提瞭起來:“筠玉,你這個臭小子!上次躲在門口偷看我洗澡的,是不是你?!好好的不學好,被人挑唆的越來越壞瞭!”

“……”

“姐姐們饒命!”

門口一片花團錦簇,調笑聲夾雜著呼救聲,熱鬧異常。慕容筠玉好不容易擺脫掉眾位姐姐們的圍攻,才來到樓上,在一處花廳前找到醉紅樓的鴇母,秋紋姐姐。

“臭小子,這次又有什麼好東西?”秋紋打著扇子,已經年屆三十,卻依舊風姿不減。這位昔日的花魁,即使是年華漸衰,也是擋不住的眼黛含情,身姿豐腴。歡場裡討生活的,多是薄命人。秋紋本是孤兒,自幼被拐子販賣到揚州青樓迎來送往。在這揚州城裡摸打滾爬瞭那麼多年,總算為自己掙下一份傢業,雖然年輕,卻將醉紅樓打理的有聲有色。醉紅樓能有這般輝煌,與秋紋廣達的人際脈路不無關系。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隻有有利可圖,沒有秋紋姐姐不能找來的門路。

是以,自幼貪玩難馴,與一些市井潑皮混跡在肆井勾欄,慕容筠玉沒少受這位秋紋姐姐的照拂。筠玉自幼乖覺,口齒伶俐,為賺錢貼補傢用,時常做些跑腿送信的夥計,為秋紋和姊妹們帶些小玩意。原本秋紋也是看這孩子自幼沒瞭父親,特別討人憐愛。筠玉雖然頑劣,卻還孝順,與母親兩人孤苦相依,日子十分辛苦。日子久瞭,姊妹們與這個弟弟熟悉起來,都很照拂。秋紋自立門戶盤下醉紅樓後,索性也會幫他尋些門路掙些“快”的銀子。

慕容筠玉將懷中玉佩不無得意地亮瞭出來。

秋紋見到那玉佩,確是好玉,便接在手裡,細細地看來。不想仔細看下,神容大變。一口啐向筠玉:“臭小子,你這玉佩是打哪兒來的?”

慕容筠玉一愣,訕笑道:“姐姐就別問我打哪兒來的,快說這玉佩到底怎麼個緣故?”

秋紋將那玉佩放回筠玉手裡,正色道:“臭小子,別說姐姐這次不幫你。這東西大有來路,在揚州城裡隻怕沒人敢接貨走動。姐姐若是替你散瞭,恐怕自己都要惹禍上身。你究竟遇上瞭什麼人?闖下大禍,還不自知。這玉佩的主人,隻怕身份尊貴非見一般。你從哪裡得來的,就還回哪裡去!”說畢,簾子一摔,進去瞭。

隻剩下筠玉兀自站在原地,看著那玉佩,大覺冤枉。原來這趟是,白忙和瞭!

卻說那華衣公子,走瞭半天,一摸懷中,忽然發現自己的錢袋不知所蹤。仔細想瞭一下自己這一路的情形,不由得連連暗笑。卻原來,那個黑小子是個小賊。一時嘆道:“想不到我歷來閱人無數,今日卻看走瞭眼。”

身旁的德喜見狀上前:“主子,要不要讓我把那人給找回來?”

“不必瞭,一點錢財罷瞭,就讓他去吧。”忽然覺得這個黑小子,愈發有趣起來。又暗自笑著同德喜一起去瞭。

當夜。雲來客棧後院雅閣。

園中小樓四周一片漆黑,客棧眾人俱已熄燈安歇瞭。

身形飄然如燕,一個背影瘦小的黑衣人無聲掠入園中遊廊。

那人在黑暗中尋進一間屋子,以匕首輕輕挑掉門閂,輕推開門,閃身進去。黑暗之中,來人摸至偏廳的書案旁,在上面飛快地搜尋著什麼東西。繼而又來到書架旁邊翻閱,但仍一無所獲。

最後那人尋至內室,無聲行至靠墻的衣櫃前,正欲打開櫃子,卻冷不防聽見一個戲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閣下日間追瞭我們一天,現在深夜到此,不知所為何事?”

黑衣人大駭,回頭看去,卻見床上赫然坐著一個英俊的公子。他顯然是在睡夢中被擾醒,身上還著穿著睡時的青衫,竟是日間慕容筠玉遇到的那華衣公子。

黑衣人暗悔自己大意輕敵,久留無益反而無法脫身,忙趁機向窗口閃去。

“閣下既然有事深夜造訪,為何這麼快就想走?”那華衣公子見黑衣人想要逃遁,身形一晃便擋在窗前,斷瞭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有些急切,忽然拔出手中長劍,向那華衣公子刺去。

那華衣公子怔瞭一怔,竟像是沒想到面前的人膽敢向自己行兇般;隨即卻飛速出手,以雙掌相對,挾制住那黑衣人的雙臂,繞過他身後打算一網成擒。

那黑衣人卻體態輕盈靈敏,一個翻身,如同鯉魚般滑脫,逃離他的挾制,手中寒光一閃,又一劍刺來。

然而那華衣公子掌中借力,長劍過指,指峰醇厚內力縈繞,“當”的一聲脆響將劍鋒彈開,便輕輕松松地躲過那一劍。

隨即,華衣公子大喇喇地一個轉身坐回床榻之上,略帶嘲諷地悠然笑道:“既然來瞭,就多坐一會兒再走也無妨。”

黑衣人惱羞成怒,劍鋒頓時抖出一串銀花,向那華衣公子罩來。

華衣公子不慌不忙,從床榻之內拿出一把折扇揮開劍鋒,一雙腳進而飛踢向黑衣人的面門。那黑衣人躲閃不及,肩頭吃瞭一腳,正要仰面跌倒,那華衣公子長身而起,左手一把摟住那黑衣人的腰肢。鼻子輕輕掃過那黑衣人的鬢旁,一股體香頓時撲面而來。

“好香。原來是位紅粉佳人。剛才不慎失禮傷瞭佳人,唐突之至!唐突之至!”華衣公子笑道,不再步步緊逼,右手卻攀向那黑衣人面門,想要摘掉她的面巾。

那黑衣人暴怒,借機在華衣公子的胸前就是一掌,一個翻身向後,閃到一丈外,翻身越窗而逃

那華衣公子見狀也並沒去追,手中拿著那方黑色的面巾,嗅著,唇邊蕩起淺淺的笑意。

許是那黑衣人逃脫時過於心切,反而露瞭行藏。隻聽得外面傳來一聲低呼:“什麼人?”

一時園子裡喧鬧起來,過瞭一會,又平靜下來。一個人匆匆沖進那華衣公子的屋子:“小王爺?您沒事吧?”

卻見那華衣公子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拿著一面黑色方巾把玩著,笑得玩味。

“德喜,那麼慌亂作什麼?小小毛賊而已,本王又豈會輕易受傷?”

不錯,他就是當今大宋天子趙應天(字玄德)的弟弟,宋氏王朝的九王爺,楚淮王爺趙應乾。朝中又稱,小王爺。

趙應乾不過二十歲年紀,自幼隨皇父經歷沙場的磨礪,胸懷謀略,行事沉穩,深受父親的喜愛,十四歲上便得瞭王爺的謚封。不僅如此,自皇兄即位後,他還是皇兄趙應天的得力助手,朝事謀劃,傾盡心力。此次他來到揚州,正是受命於皇兄趙應天,來揚州暗訪一件機密事宜。

見到主子無事,德喜這才舒瞭一口氣:“王爺,方才那賊人輕功瞭得,被他逃脫瞭。”

“哦?想不到這位佳人竟有如此俊的輕功,竟能從靖天手中逃脫?”趙應乾不由心生贊嘆。

方靖天乃是他楚淮王府門下,輕功最為一流的一員大將,他未曾投入楚淮王門下之前,輕功曾在江湖排名榜上名列第七。

“什麼?她是個女人?”德喜驚訝的叫出聲來。

司空毓兒驚魂甫定,腳下狼狽,匆忙地返回和慕容燕大哥住下的日升客棧。輕撫著肩頭,暗暗詛咒那個狠狠踢瞭自己一腳的男子。想不到那個華服公子並不像一般的富傢子弟那般膿包,功夫高深的可怕。若不是他發現自己是個女人而心生松懈,恐怕自己這趟……就回不來瞭。

隻是,剛才在那園中,見到瞭一個人的身影,為何會覺得如此熟悉?

推開房門,卻看見慕容燕正笑吟吟地坐著等她。見到她回來,他故作輕松地道:“毓兒,你去哪瞭?”

“燕大哥,我方才一時覺得氣悶,所以……就出去走走。”心虛之下,她撒瞭個謊。

“出去走走,需要穿上夜行服麼?”慕容燕笑著搖頭。

司空毓兒吐瞭吐舌頭。“燕大哥,是這樣,今天我見到一個從京城來的富傢子弟,我……”

“你又孤身去借機探訪自己的身世瞭?”慕容燕不無擔憂。“毓兒,我知道找出那個空匣子究竟裝的是什麼,一直是你的一樁心事。雖然你輕功極好,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可能每次都會那麼順利。以後千萬不可這麼莽撞,萬一你出瞭事情,又無人知曉,該如何是好?以前我們每到一處你就四處查找高門別院,雖說是從沒失過手,可那也隻是你運氣好,僥幸而已……”

擔心司空毓兒的安危,慕容燕不由地說教起來。

這些年來,他們每到一個地方,毓兒都會到處查訪一些有聲望的人傢,似乎是在找一個很特別的扳指。可是至今仍舊一無所獲。每次她這樣出門,他都不免懸心。

“是是是,燕大哥。毓兒知道瞭。”燕大哥句句說的在理,司空毓兒厚著臉皮笑道。說著,她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後退兩步。她的這位燕大哥,十分疼愛她,哪裡都好,唯獨是羅嗦起來,讓她十分懼怕,恨不得想要逃跑。

“我並不是攔著不讓你去。下次,”慕容燕嘆瞭口氣:“至少也要讓我陪著你去,這樣最起碼也有個照應。”見她一副低著頭受教的樣子,慕容燕卻又心軟起來。

司空毓兒聽瞭慕容燕的話,頓時上前抱住燕大哥的胳膊撒嬌道:“我就知道,燕大哥對我最好瞭!”

慕容燕無奈地搖瞭搖頭。這個毓兒,從來都是這般涎皮賴臉,每次都令他束手無策。“跟我說說,你今天去,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司空毓兒這時才終於面露苦色,扮起一副小可憐樣兒:“燕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今天去查訪的那個富傢子弟,是個高手。毓兒差點就回不來瞭……”

慕容燕聽著毓兒添油加醋的驚險描述,面上帶著無可奈何的笑意。

十三年來,他們二人一直到處流浪,相依為命,為求生計,處境並不好過。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早已視彼此為親人,毓兒是他唯一的牽掛。

折騰瞭半夜,慕容燕囑咐毓兒早些睡下,自己也回瞭臥室。推開窗子,窗外,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思緒升騰,思念又至。一聲輕嘆,慕容燕關上窗子。

柔兒,筠玉,你們此刻,究竟在哪兒,是否……也來到瞭這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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