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老者白衣白眉,功力高深莫測,處處透著神秘,自己根本無從得知其身份。
可是那形容略帶幾分粗獷的老和尚,他方才所用的那掌力,分明是少林寺的兩指枯禪神功!司空毓兒心中驚駭不已。
司空毓兒自幼便研習各種醫典古籍,過目不忘。後在逍遙宮閉關之時,月姬曾帶她遍閱逍遙宮的藏經閣。在那裡,司空毓兒瞭解到瞭各傢門派的武學要義和內傢、外傢武學的多處精髓。當年逍遙子為瞭復仇,苦心孤詣地鉆研中原各大門派的劍術武學,這其中,就包括少林寺。
兩指枯禪神功秘籍,被存放在少林寺的藏經閣,想要修習極為不易。非道法高僧,絕對碰不得此秘籍。不僅僅是因為這秘籍本就深奧難悟,還因為兩指枯禪神功對修習人的內功修為要求極其之高。內功修為羸弱者若要強行修習,反而容易為神功所累,走火入魔。如今的少林寺,能夠練成這門少林秘技的人少之甚少,隻怕這老和尚,至少是少林寺排在方字輩的大師。
而令司空毓兒更加敬畏的是,而那白衣老者竟像是武功修為還在老和尚之上……
司空毓兒心中大駭,不想自己無意間沖竟撞瞭兩位有著如此修為的高人,若是自己應對稍有不慎,隻怕必會被他二人擊斃於掌下……
匆匆追來的慕容筠玉正好看見這一幕,不由地亦是一驚。身後追來的黑衣人見狀,遲疑片刻,匆匆散去,瞬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慕容筠玉本就是個胸懷坦蕩的,這時忙上前一步拜倒,恭恭敬敬地向那兩位老者施禮道:“晚輩
慕容筠玉,正在追人,不知兩位前輩在這裡,本無意冒犯,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兩位前輩多多海涵!”
那木樁旁的老和尚面上一震。
老和尚與那白衣老者對視瞭一眼,白衣老者微微點頭暗許。
老和尚這才又道:“你說你叫慕容筠玉,慕容長風是你的什麼人?你與遮幕山莊有何淵源?從實說來,不得隱瞞!”
“晚輩絕不敢心存隱瞞!晚輩正是遮幕山莊第四十二代傳人慕容筠玉,慕容長風大俠,正是晚輩的曾祖父!”隻覺兩位老者正氣泠然,慕容筠玉不敢怠慢,據實說來。
“哦?”老和尚面上且驚且喜:“你可有何憑證?”
慕容筠玉一愣,忙將懷中的玉玲瓏吞雲拿出,恭敬的遞給那老和尚。
老和尚接過一看,面上大喜,頃刻又化作陳肅,如同是想到瞭什麼般,點頭沉聲道:“慕容兄,你可以瞑目瞭……”
將吞雲遞與慕容筠玉,老和尚又看瞭一眼伏在地上的司空毓兒,如同是在訓斥般對筠玉道:“你既然是遮幕山莊的後人,為何又與那逍遙宮的妖孽走在一起?!”
慕容筠玉心內一驚,見這位老和尚的神色,隻怕這位大師與自己的曾祖父曾是至交好友,便是自己的長輩,哪裡還敢心存不敬,當下拜倒:“前輩息怒!前輩容稟,隻因晚輩一心想要查出殘害我親人的兇手,才一路追尋他至此!”
“唔……”老和尚頓首,又道:“你肯如此,又有如此心志,也不辱沒你慕容一族的英義瞭!”
又看瞭看伏在地上的司空毓兒,老和尚竟對那白衣老者道:“想不到這妖孽,竟也與你碧遊門存下一段淵源!”言語間意味深長。
司空毓兒聽著那話,心內更是驚駭不已,這白衣老者……難道是……碧遊門的門主,日君老人……莫明的恐懼,籠罩在她的心底。
慕容筠玉看著地上的那白兄弟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心料那白兄弟此次是大敵當前,隻怕劫數難逃,頓時心中也焦急起來。
正在不知如何進退之際,豈料那白衣老者看著司空毓兒,輕輕搖一搖頭,扶髯道:“是老夫管教不嚴,師門有虧,讓空正兄見笑瞭。”
慕容筠玉和司空毓兒聽瞭均是大駭,想不到面前的老和尚竟然是少林寺的空正大師!
慕容筠玉曾聽趙應乾提起過,空正大師乃是武林中最為德高望重的少林寺高僧。趙應乾少年時,曾在一次機緣之下與曾為少林寺方丈的空正大師一同說禪論道。空正大師隻因十分喜歡趙應乾的敏慧仁心,縱使趙應乾身在方外,空正大師亦破例收他為徒,並授以易筋經。那空正大師佛法高深,武功造詣更是深不可測,素性秉直,多次在武林正派人士產生爭議時主持公道。如今少林寺方丈已經數易,可是空正大師在江湖武林中的威望仍是絲毫不減。
“既如此……”
空正從棋盒中緩緩地再次取出一子,眼看瞬間便要發出,取那寒星性命……
慕容筠玉見狀大驚,匆忙叫道:“前輩不可!”
空正頓時收住手上的氣勁,道:“為何不可?她是將你慕容一族斬盡殺絕的逍遙宮門下的妖孽,你竟要放瞭她不成?”
“前輩,逍遙宮殺我親族,手段殘忍,筠玉胸中更是難忘與逍遙宮的深仇大恨。可是當年殺我親族的逍遙宮主逍遙子已死,而他……”
看著地上的司空毓兒,慕容筠玉又道:“雖是逍遙門人,卻終究隻是月姬的徒弟。如今我為瞭查明真相追他至此,不分曲直便取他性命,豈不和逍遙宮這等邪門歪道的行徑無異?晚輩懇請前輩手下留情!”慕容筠玉說的急切,卻很是真誠。
空正大師看著慕容筠玉,眼中流露出贊賞之色,又看瞭看扶髯而笑的白衣老者,微微一笑:“果然是慕容長風的好兒孫!小小試探,便知爾心赤誠。”
說畢,老和尚親自把跪在地上的慕容筠玉給扶瞭起來。又轉向司空毓兒寒聲道:“今日看在遮幕山莊後人的面上饒你一命,若是他日你還敢再度興風作浪,武林正派豪傑必會將你誅殺。還不快快離去,更待何時?!”
司空毓兒原本伏在地上,已經身受重傷,此時隻得支持著起身,狼狽的躍入林見不見……
慕容筠玉縱有萬般不舍,也隻得任他離去
“哈哈哈!”老和尚笑道:“筠玉,今日你能在此與我二人偶遇,實在是你幾生修來的機緣!還不快來拜見我身旁的老前輩!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緣啊!”
慕容筠玉看著那白衣老者,心中暗暗猜想他是什麼樣的人物,竟得空正大師如此敬重?忙恭恭敬敬地上前,再次叩倒施禮:“晚輩慕容筠玉,拜見前輩!”
見著慕容筠玉施過禮,那白衣老者目如星辰,含笑不語,卻隻是看著棋盤,如同在思考該在哪裡落子一般,卻也不去扶筠玉。
慕容筠玉無奈,隻得跪在那裡,不敢擅動。
老和尚見瞭,一時也置若罔聞,隻是對筠玉道:“筠玉,你既然已經練成瞭催風劍法和催風訣,武功修為隻怕不在那你要追的人之下,為何卻落於其後,久追而不得?”
慕容筠玉大驚,便知方才老和尚扶起自己的時候按住瞭自己的脈門,便已將自己的本事看得通透,隻得跪在地上說道:“說來慚愧,隻因筠玉學藝不精,雖然竭盡全力,與對手相較輕功也隻勉強算是平手,隻能跟上他,卻不能將他成擒!”
“非也,非也!”老和尚繼續笑道:“以你如今的修為,若非因你畏懼首尾,不思變通,你也不至於陷於被動。”說畢,老和尚別有深意地看向那白衣老者,又向慕容筠玉悄然施瞭個眼色。
那白衣老者依舊坐在那裡,看著棋盤,卻並不發話。
慕容筠玉看那老和尚話音所指,竟似有意在袒護自己,又看那白衣老者的神情,頓時明瞭。一時再次叩拜那白衣老者道:“晚輩愚頑,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老和尚聽瞭,笑而不語,果然孺子可教
那白衣老者本手執黑子,正要落子,此時聽瞭慕容筠玉的話,停下瞭手中的動作,看向老和尚,似嗔還笑:“空正啊空正,你竟算計我至此!”
老和尚頓首笑道:“方才你既然都說瞭,是你管教不嚴,師門有虧,今日的事……你看著辦吧。”
那白衣老者笑得無奈,連連搖頭。
隻得放下手中黑子,對慕容筠玉道:“你且去撿兩片落葉來。”
慕容筠玉雖然不解,卻也隻得起身照做,去隨意撿瞭兩片還算完整的落葉,恭敬地遞在那白衣老者面前。
那白衣老者卻連手也不伸,衣袖輕輕一動,慕容筠玉尚未看清楚,兩片樹葉便已隔空飛向白衣老者袖間,輕懸於掌際流轉!
正在這時,林間刮起瞭一陣大風,四周的枝葉一陣搖曳,不少落葉蕭蕭而下……
“流雲凌幻術雖然是一門精妙至極的輕功心法,卻也並非沒有破綻……”白衣老者語出緩慢悠然,忽然將衣袖再次一抖……
隻見他手際的兩片落葉忽然發動,迅若流星,飛撲向樹枝下正在紛紛落地的落葉!
隻聽得沙沙作響,那兩片落葉穿梭於樹枝下,竟從正落地的樹葉中央一一穿過!
最終兩片落葉落地。
慕容筠玉驚呆地看著面前的景象,贊嘆不已。良久,才走瞭過去,查看那兩片落葉。
將那兩片落葉撿起,筠玉驚駭地發現,那兩片落葉竟如同變成瞭兩片飛刀般,將那些落葉穿在一起,竟是厚厚的達數十片之多……
要知道筠玉撿來的兩片枯葉早已幹枯,質地十分脆弱,常人隻要稍稍用力,枯葉便會粉碎。而那些隨風新落的葉子,雖也破敗,卻依然是有些韌力的,水分尚存,多數泛著青綠。慕容筠玉輕輕將一片依舊帶著氣勁的枯葉從那組綠葉中拔出,隻輕輕一握,那枯葉即時變得粉碎。又查看著那枯葉在綠葉上整齊的切口,一時竟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我且問你,流雲凌幻術它的精髓之所在?”白衣老者看向慕容筠玉。
筠玉略略思忖答道:“流雲凌幻術的精髓在於靈活的步法!”
白衣老者聽瞭,像是十分高興的樣子,點瞭點頭。慕容筠玉看著那白衣老者,微微一動,登時瞭然在心。流雲凌幻術的精髓所在之處也即是它的破綻所在之處,隻要攻其不備,再精妙的步法也可破解。就如方才那些隨風落地的綠葉般,自在隨勢而去,即使是脆弱如枯葉也可將其攻破。
“多謝前輩指點!”慕容筠玉喜出望外,再次向那白衣老者施禮叩拜。
老和尚這時卻將他扶起道:“你不必謝他!隻因他管教不嚴,門下才勾纏出許多孽帳來。他也隻
是代贖前愆罷瞭!哈哈哈!”
那白衣老者聽瞭,面上一沉,像是十分不悅。老和尚卻不以為然,渾然不顧。
慕容筠玉聽得不解,卻也隻得作罷。
“筠玉,既然你已窺破流雲凌幻術的生機,今後再要尋人,便斷不會再如今日般狼狽瞭。哈哈哈……”老和尚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年輕人。
“多謝前輩!”筠玉對這位空正大師感激不已。
“你日後有何打算?”空正又問道。
“哦,前輩不知,晚輩正要前往少林寺查訪一位親人……”慕容筠玉如實相告。
空正面上一震。
“罷瞭。”空正頓首瞭一回,取下胸前的佛珠,遞與慕容筠玉道:“我本雲遊在外,不便出面,今日相遇,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繼而又道:“你帶著這串佛珠去找少林寺的主持方慈大師,告訴他你的身份,他自會安排你與親人相見!”
筠玉聽瞭,激動萬分,接過那串佛珠,對空正道:“前輩對筠玉護愛有加,筠玉心中實在是心中有愧。”
空正笑道:“我與你的曾祖父本是故交好友,當日遮幕山莊遭逢大難,徒添遺憾。如今你流落至此,我焉能置之不理。你不要耽擱,這就趕往少室山去吧。”
慕容筠玉應諾,向空正與那白衣老者再拜瞭三拜,才離開密林向東而去。
慕容筠玉走後,空正對那白衣老者笑道:“多日不見,我竟不知你何時變得那樣小器!”
白衣老者反唇相譏:“多日不見,我竟不知你何時變得此等狡猾!”
空正因而笑道:“是你的愛徒碧遊公子一念施仁在先,今日江湖之上才會多出寒星這樣一個逍遙宮的妖孽,如今不過讓你略加指導指導那孩子,你竟如此吝嗇!”
“他已將我碧遊門的無上心法碧遊訣和流雲凌幻術悉數學瞭去,老夫已是心疼不已!你竟還在此譏諷與我,實在可氣!這盤棋,下不下去瞭!”
白衣老者見空正出言傷及自己的愛徒,失瞭顏面,丟下棋子,如同一個頑童一般,起身便要走……
空正見狀,更是笑得自在:“莫怒莫怒!我這也是為瞭碧遊一番打算!當日他無心鑄成大錯,今日你我為寒星尋出一位克星,這也算是為武林積下功德瞭。快快坐下!隻是,這碧遊訣是怎麼一回事?”空正拉住白衣老者,追問到底。
白衣老者悶聲不語。想這空正,分明是得瞭便宜還賣乖。
“即便如此,你且說,筠玉那孩子,好是不好?”見那白衣老者不肯說,空正便知必是與他那師侄碧遊有關,登時又笑道。
“倒是有幾分資質!隻可惜,是癡兒一個!”那白衣老者言說中帶著幾分惋惜。
“你是說他方才竟未能識破寒星的身份?”老和尚笑的蔚然:“渺渺紅塵,放眼望去,盡是癡人!雖然與我那碧遊師侄相比,是愚頑瞭些,你且說,他當得當不得你一番?做得做不得你碧遊門中的弟子?”
“你啊你……”白衣老者啞口無言,無可奈何地看著空正。兩個老者,一時用手指著對方,竟都高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