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筠玉連日趕路,隻希望能夠早日到達山東君臺山。
天色已晚,林風蕭瑟,筠玉走進京都西城十裡處的一座廢棄的莊園內,暫作安歇。
這裡的房舍還算完好,隻是庭院凋零,無人居住,蛛網遍佈,四處塵土。
房舍之外的園中,一帶高墻已經破舊不堪,但是有八根兩丈餘高的樹樁卻呈羅列之態,散立在一帶院墻處。那些木樁早已經是飽經風雨,卻依舊屹立不倒,樁底掩埋的十分堅固。
天色漸漸低沉,夜風漸起。慕容筠玉在四處搜尋瞭一些廢棄腐朽的木器,支起火堆,以便取暖。
在一處破舊的長案後,筠玉找到瞭一個隱蔽的空隙,索性靠在那裡,閉目休息。不知過瞭多久,火堆早已熄滅,耳畔卻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慕容筠玉並沒有動,戒備之心大起,側瞭頭,依舊閉著眼睛,屏息凝神,側耳聆聽。
不知何時,屋外園中停下瞭兩個人影。
“都已經安排好瞭,今夜他必插翅難逃!”其中一個道。
另一個像是十分謹慎:“這老傢夥狡猾得很!我們還是再去查看一番,以免出瞭什麼岔子。如果
大師兄行事順利的話,那老傢夥必定會在今夜來此。”
“好,你我分頭行事。”
說畢,慕容筠玉便聽到兩人在園中散開,四處查視著什麼。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又重立在園中,一番細語才離去。
筠玉暗忖:莫非這園中將會發生什麼事不成?一番思量,他起身,匆匆將自己在屋內所留下的痕跡一一掩蓋瞭,躍出窗外,翻身飛上屋頂。
借著慘淡的月光,慕容筠玉警惕地審視著前方的園中空地。寒風陣陣,筠玉隻覺得寒氣逼人,又唯恐運功禦寒會暴露行藏,隻得伏在簷頂,一動不動。時間久瞭,手腳也漸漸冷的麻木起來。
就在慕容筠玉等的叫苦不迭,即要心存放棄的時候,一陣衣袂聲響動,一個黑影便躍至園中。
來人武功不弱,練得一身絕妙的輕功,隻是身形矮小,衣衫破敗,頭發蓬亂,看不清面容。他手持一桿烏木杖,走瞭幾步,慕容筠玉驚異地發現,他竟是個駝子,原本魁梧的身形完全被掩過,不僅如此,他還是個跛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十分滑稽可笑。
慕容筠玉心中暗暗驚異,此人身有殘疾,來時卻不露痕跡,武功實在是深不可測。
那駝子在園中審視瞭片刻,卻似乎十分謹慎,唯恐舊屋中有詐,始終不曾進去。正在猶豫之際,那駝子眼中忽然銳芒大現……
慕容筠玉不敢掉以輕心,伏在簷頂一動不動。少時便聽得一陣衣袂聲響,莊園中似乎停下瞭不少武林人士,武功良莠不齊,似乎在追趕著那駝子。
“鬼駝子,你跑不瞭瞭!”人群中一人忽然一聲大喝。
這時隻聽著園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想不到,十幾年光陰過去,我等會在這裡再次聚首,哈哈哈,實在是莫大的諷刺!”說話的人正是那個駝子。
這次慕容筠玉看清楚瞭,這駝子的面容十分奇特,面上滿佈皺紋,卻又異常僵硬,毫無生氣,神色十分蒼白。一雙細小的眼睛,如同一對在夜色中幽幽發亮的黑色玉石,略顯呆滯,卻在神色之中時而帶著陰狠……
難道這“鬼駝子”精通易容術,臉上是經過特別的喬裝而成?慕容筠玉又忍不住朝那老駝子多看瞭幾眼。
“哼哼,鬼駝子!十年前那一夜讓你僥幸逃脫,你隱匿於江湖中一藏就是十年,讓我等好找!今夜,斷斷不會讓你離開!”
說話的人正立在那些武林人士身前,是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男子。此時他手持長劍,聲音洪亮有力,掌際內力浮動,慕容筠玉頓知此人功力不弱。隻是一時暗自奇怪,自己從不曾在江湖上聽到過鬼駝子這麼個名號。
“哼!朱子彥!”那個被喚作鬼駝子的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隻要我活著一日,你們就會在這世上惶惶不可終日一日!你們大旗門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苦苦搜尋我十餘年,不就是為瞭要將我挫骨揚灰,永絕後患麼!你們不讓我老駝子活得痛快,我老駝子也不會讓你們活得痛快!”那鬼駝子笑道,聲音中殺機四伏。
大旗門?慕容筠玉一時想起,大旗門乃是北方的一個十分顯赫的名門正派,掌門人叫朱文洪,乃是自己祖父輩的一代豪俠,而立之年一手創立瞭大旗門,手中的洪鐘三式曾經在當年剿滅逍遙宮之時大顯身手。難道眼前的這些人,都是大旗門的人?
“修要羅嗦!快把賬本交出來!今夜我已在這裡佈下天羅地網,諒你插翅也難逃!”那為首的朱子彥高聲恫嚇。
賬本?慕容筠玉聽得糊塗起來。
“哼哼,我鬼駝子這些年來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暗算我的還少麼!有什麼陰謀詭計,你們盡管使出來!我鬼駝子受得住!”那老駝子笑的凌厲。
“鬼駝子,你看看這是誰?”那朱子彥笑瞭起來。隻見他身後走出兩名手下,正挾持著一個人走瞭出來,推搡之際夾雜著嚶嚶的哭聲。
慕容筠玉循聲望去,那兩名手下手中竟挾持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衣服凌亂不堪,神色驚恐,此時見到瞭那鬼駝子,失聲大叫起來:“叔父,叔父快來救我!”
那鬼駝子聞聲面上一陣不定,一時冷笑道:“哼哼,朱子彥,你以為我鬼駝子連自己的親侄女都認不出來麼?”
“鬼駝子……”那朱子彥笑的肆意:“雖然你如此說,今夜你還不是隻身赴約前來瞭?為瞭找到你的侄女,我大旗門卻是費瞭一番功夫。如果手中沒有籌碼,我又豈會在這裡大費周章,引你現身?”
“哼!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看來,我鬼駝子又可以在賬本上好好地記下一筆瞭!”鬼駝子怒聲罵道。
“……”朱子彥面色鐵青,終於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是要你的侄女,還是賬本!”說畢,手中長劍便已經指上那女子咽喉。
“叔父……叔父……救我!”那女子嚇得渾身戰栗起來。
伏在屋簷處的慕容筠玉早已經是看的氣血翻湧,想不到大旗門的弟子竟會挾持一個不會武功的弱智女流施以要挾,實在是令他羞憤不已。手慢慢扶上劍鞘,卻頓覺猶豫不定,進退兩難。這鬼駝子雖然處處陷於劣勢,卻看似並非武林正道,無奈大旗門又步步緊逼。可是自己一旦真的出手,勢必會從此卷入無端爭鬥……
正在猶豫之際……
“咄!”鬼駝子見狀,手中烏木杖一點,身體便已飛向朱子彥,右手擒向朱子彥的左心!
朱子彥見狀,示意那兩名手下退後,手中長劍便已畫出劍圈,破風而動,與那鬼駝子在空中鬥瞭兩個回合。
鬼駝子本意隻在試探,此時一個回身退回原處,朱子彥再次將長劍指向那女子。
鬼駝子頓時定住瞭身形。
“若你再不交出賬本,我立刻教她血濺當場!”朱子彥冷聲道。言語之間,劍鋒滑向那女子的脖頸,慢慢收緊。
“慢著!”鬼駝子情急之下開瞭口:“你放瞭她!賬本我自會給你!”
朱子彥聽瞭,伸出手去,笑意在臉上延伸:“賬本拿來!”
“你先放瞭她,否則,我今日就是死在這裡,也有辦法管叫那本賬簿,在明日之前便散佈在江湖武林中……”鬼駝子冷聲道。
朱子彥聽瞭,面上一震。他不是不相信這老駝子如今有這樣的能力。猶豫片刻,收回劍鋒,示意那二人松開那女子。
那女子一掙脫開束縛,便飛奔向不遠處的鬼駝子:“叔父……”
鬼駝子面露欣慰之色,將那女子拉至身後道:“別怕!有叔父在,叔父定會帶你安然離開!”那
女子面上方安定下來。
鬼駝子轉而看向朱子彥,拄著烏木杖向前兩步,才道:“賬簿在這裡!”說畢,右手緩緩伸向自己懷中。
朱子彥等人見狀,均是向後退瞭一步,生怕那鬼駝子會趁機施放暗器。
“哼哼!”鬼駝子見瞭,一聲冷笑。手再次從懷中拿出,卻多瞭一個用牛皮卷包著的本子來。
朱子彥見瞭,面露喜色。
“今日我將這賬簿給瞭你大旗門,隻怕日後會給你那掌門平添出許多好處!我鬼駝子從此對你們便再無威脅,我要你們從此不再糾纏於我,讓我與我的侄女退隱江湖,安然度日!”鬼駝子一時道。
朱子彥聽瞭,先是一怔,忽而笑瞭起來。
“不必瞭!”朱子彥忽然話鋒一轉:“我大旗門必不會再苦苦糾纏,因為,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鬼駝子問顏色變,正待回身,隻聽得一個利器入體的聲音,冷不防自己身後肋下,被人用匕首刺中……
“你……”鬼駝子驚呼出聲。是身後的那個瘦弱的女子……他還是上瞭當。
慕容筠玉在屋簷上看的觸目驚心!
“叔父……還是讓侄女代勞吧!”那女子忽然笑得妖冶,伸手從他手中將那本子搶過,擲向朱子彥。一時又將匕首從鬼駝子肋下拔出,又從身後刺瞭他一刀!
“就讓侄女送你上路……”那女子口中帶著陰狠。
鬼駝子身受重傷,傷口血流不止,一聲暴喝,運足內力於掌上,一掌襲向那女子左心。
“啊!”那女子一聲慘厲的悶哼,頓時被擊出丈外,身體重重地撞在園中的木樁上,口中連吐出幾口鮮血,斃命當場。
朱子彥匆忙打開那本賬簿,卻發現裡面一個字也無,氣的將那簿子扔在地上。
“那麼重要的東西,老駝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豈會輕易地帶在身上!”鬼駝子笑的陰側。
“我這就殺瞭你,看你如何將那賬簿公佈於世!”朱子彥一聲令下,身後的大旗門子弟頓時齊齊掠向鬼駝子。
鬼駝子見狀,伸手封住自己身上的幾處穴道,止住流血,烏木杖一點,身體便已飛將起來,使出擒拿手,帶著陰風,撲向為首的朱子彥!
朱子彥與他纏鬥瞭數個回合,始終不能占上風,大旗門的弟子一時卻已有數人喪命在鬼駝子掌下。
朱子彥心生一計,身體掠向近前的一根木樁,一個蜻蜓點水,在木樁上掠過……
鬼駝子追隨而至,雙足方點上那木樁,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嗚嗚的風聲……
“哈哈哈……”朱子彥大笑瞭起來。
隻見半空之中突然飛出數個龐然大物,向鬼駝子頭上罩來!
慕容筠玉在屋頂看得真切,那是數張用精鐵制成的大網……這才想起,大旗門的人勢必早已在這園中做瞭手腳……
鬼駝子不知是何物,身體連連下挫,頭上數尺之外,數個大網已經勾連在一起,借著那八根木樁,將自己死死地困在其下!
“哈哈哈……”朱子彥面露猙獰:“動手!”
俄而,身後的數名弟子便從袖中拿出數個小瓶,向那大網中擲去。
隨著幾聲爆裂聲響,一股硫磺的味道便在這園中四散開來,慕容筠玉心中大駭,這是……
頓時,亮光浮動,大網之下變成一片火海
鬼駝子見狀,心下驚駭不已。
慕容筠玉正看得憂心忡忡,冷不防卻看見那鬼駝子忽然短瞭半截……
事實上那鬼駝子並非短瞭半截,而是將身子蜷瞭起來,他本就是駝背,這時身體便如同一個球一般,在火海中滾來滾去……
慕容筠玉看出,那鬼駝子的衣服上定是塗有防火隔熱的藥物,他此時將身體蜷在一處,正是為瞭要分散熱量,以免被燒死在這火海中……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夠捱多久!”朱子彥冷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