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巨石大陣

作者:紫雲紓 字數:4852

巨石陣中,飛沙走石,天地昏暗。

鐵面人已經突破瞭第二重陣眼,隻是此時,他已多番被陣中巨石所傷。剛剛進入第三重陣眼,眼前的景象忽然大變。

耳邊肆虐的風沙之聲乍然停止,飛沙走石不復存在,四周一片沉寂,竟似十分正常。

他不由上前幾步,步入第三重陣中。

忽然,毫無征兆,一股巨大的罡風,從陣中橫掃而過,六塊巨石變換著位置,將他圍困在其中,

陡然出擊,殺機千變萬化,兇險異常。

冷子魚面上淚痕未幹,經過風沙的肆虐,如同一隻臟兮兮的小貓般;她不敢再發出聲音,唯恐會令鐵面人分心,再添傷患。

就在鐵面人忙於應對那四塊巨石之際,罡風中忽然多出瞭一些密佈的小點。

可鐵面人隨即便看清,那些並不是什麼小點,而是一根根一端尖利異常,消磨的十分纖細的箭狀石錐!

那些石錐綿密如雨,將四塊巨石的縫隙填塞殆盡,令局中之人無可遁逃。

鐵面人一聲大喝,左手長劍撥動,金石擊撞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道火花,震動著冷子魚的耳膜。

此時想要八面玲瓏,盡退險惡,何其難也!鐵面人不暇,終無法破解這石陣,進退均大受限制,困難重重,破綻暴露無遺。密佈如雨般的石錐陣終有十幾發躲過瞭他劍氣的追襲,乘風直入,打入瞭他的身前。

傷口驟時血流如註。

冷子魚見瞭,頓時失聲哭喊道:“鐵面人!”

鐵面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而就在此時,第三重陣眼中的罡風乍然停息,巨石飛遁不見,石錐也銷聲匿跡,一切都恢復如常,竟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就在這個當口,冷子魚看著伏在地上的鐵面人,早已是驚慌之致,五內錯亂。此時再也顧不得懷中的畫像滾盒,拼命地掙脫開繩索,將滾盒丟棄在一旁,任憑畫軸脫出散開,隻身沖入陣中,完全忘記身在險境。

冷子魚用盡全力,拖動鐵面人的身體,想要將他拖至那棵枯樹下。

她的心底懼怕之極,隻因擔心那石陣隨時會有可能再度開啟,一時情急,緊緊從身後抱住鐵面人的胸膛膀,奮力前行。待到兩人來到那枯樹下,冷子魚已經是筋疲力盡。

“鐵面人……”冷子魚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裡,看著他遍體傷痕,頓時淚如泉湧。石陣之中,她嚶嚶的啜泣聲,淒厲地回蕩著。

金龍老人帶著司空毓兒,重回到那巨石陣。依稀可見陣眼之中,一個紅衣女子,正抱著一個傷痕累累的男子,神色驚惶失措;隔著三重陣眼,冷子魚的啜泣聲幽幽傳來,亂石當中,備顯蒼涼。

“啊……”司空毓兒的心立刻被揪瞭起來:“鐵面人!他怎麼瞭?”

金龍老人幹笑道:“哈哈哈!進入這巨石大陣的人,即便是絕世高手,想要赤手空拳,獨自應對那八面來風,安然無恙地活著出來,可謂是難於登天!不過,現時他隻是受瞭些傷,死不瞭的!”

毓兒頓時大受震動。急急拉住金龍老人衣袖:“我求求你,讓我去看看他,給他療傷!再這麼下去,他會死的!”

金龍老人哂道:“果然是情深一片啊!就連那陣中的女子,對你的鐵面人也是青眼有加。隻可惜,那鐵面人心裡頭隻對那醜陋女子念念不忘,對你們這兩個美嬌娘卻視而不見,真真是奇瞭!”

毓兒聽瞭,頓時呆住。

那鐵面人隻對那醜陋女子念念不忘……他的心上人,是誰?

一時睜大瞭雙眼,看著場中,雙唇顫抖,竟說不出話來。

金龍老人見到司空毓兒這幅模樣,便道:“也罷,我便帶你進入陣中,看看那鐵面人死瞭沒有。你也不必煩惱,上面曾有交代,此次隻為試探,是不會取他性命的!嘿嘿!”說畢,便抓起司空毓兒,向陣中躍去。

兩人來到陣中,金龍老人卻不曾放開司空毓兒;他瞧著哭的心傷的冷九妹,嘿嘿笑道:“雖落到瞭這步田地,這鐵面人好大的艷福!就連老夫也是羨慕不已!姑娘,你無須再哭,老夫是不會要他的性命的!”

這才松開司空毓兒,上前查看那鐵面人的傷勢。口中還喃喃道:“唉!看來,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反而更好!老夫省瞭功夫瞭!”

你不是他?你會是誰?

毓兒看著面前的鐵面人,恍然若失。

不遠處,冷子魚裝裱一新的畫像正散落在地上;毓兒走上前去,撿瞭起來。

她看到那幅畫,頓時呆住,腦中如同受到瞭震蕩,忘記瞭一切,忘記瞭任何反應,甚至忘記瞭場中的滿目鮮血。

她已是第二次看到這幅畫,那張畫像上的面孔,是如此的熟悉,為什麼卻又無端端地感到陌生?究竟是誰?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仿佛在腦海中遍遍低語:

“魑火留伴君側,見之如晤……”

“此生唯願與君相濡以沫,死生不棄……”

他是誰……是誰?

她猛然丟下那畫,捂住自己仿佛快要開裂一般的頭顱。

那一日,他舞劍的身影依舊歷歷在目。

那個風一樣的男子。

他的劍象風,他的人也像風,他的情也像風。

風。

“南風。”毓兒幾乎是下意識地低聲喊出這兩個字。

就在一剎那,所有不清晰的畫面,漸漸浮現;記憶如瀑佈噴湧,充溢著她的腦海。

“南風。”她轉過身,死死地盯住倒在血污中的那個男子。

“南風!南風!”她忽然走瞭上去,天地旋轉,就連步子都虛晃的不真實;緊緊地盯住昏迷的他,她如同癱倒,淚如雨下;緩緩跪在他身邊,她取下那冰冷的面具。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面具背後的面容早已不再是記憶中模樣。可他就是南風。他是!為什麼,如今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沒死。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但她已是哭的斷瞭柔腸……

輕輕撫摸著他空蕩蕩的右臂上的衣褶,毓兒緊緊地抱住那袖管,失聲痛哭,仿佛要把他所有的苦痛都揉進自己的心底!誰可以來告訴她,為什麼他會沒有瞭一根手臂?為什麼她的南風會是如今這幅模樣?!

看著傷痕累累的南風,她哭得哽咽,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就是面前的人,曾同他許下死生不棄的誓言。

就是面前的人,數日前還在告訴她,他的心愛之人,現在過得很好,他不想去打擾她,而已。

就是面前的這個人,總是默默地守護在她身後,總是隨她踏過大江南北的千山萬水,不論她在哪裡,她的身後,總有他的足跡!

就是面前的這個人,殘缺瞭臂膀,血如泉湧,因為守護她而一次又一次地被被引入險境……

他可以為她丟掉自己的性命,可以為他容顏盡毀!

可是為何,她卻不曾為他,分擔一絲的苦痛……

她撫摸著他的臉龐,緊緊地抱他入懷,仿佛要把他揉入自己的骨血;這重逢令她哽噎,令她哭到肝腸寸斷,耗盡所有的氣力,直到她最後哭的發不出聲音,令石陣中的場景無限淒慘……

冷子魚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小司空。

她不知道,為何小司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是和那金龍老人在一處;她更不知道,為何小司空要抱著那鐵面人失聲痛哭成這般模樣!

金龍老人也大覺匪夷所思。就在這時,陣外腳步聲響起。

有大隊人馬在漸漸逼近。

金龍老人聽到動靜,大驚失色,看著地上的人:“難道他真的是……”

一時驚慌失措,綠色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金龍老人當機立斷,一把抓起哭的哽咽的司空毓兒,點住她的啞穴,狠命死拉著她匆匆逃離石陣。

石陣中的哭泣聲戛然而止,又復恢復平靜。

“求求你……讓我救他!求求你……讓我救他!”毓兒奮力嘶喊,卻隻聲不聞;她想要回到他的身邊,他的面前,卻終越來越遠。

一雙淚眼,那般狂亂,帶著悔,帶著恨,帶著痛楚,帶著絕望……終消失在亂石之後。

石陣之中隻留下一臉驚異的冷子魚,和傷痕累累的卓南風。

金龍老人悄悄退出石陣,帶著受縛的司空毓兒躲在一株隱蔽的大樹之上,靜悄悄地看著石陣前的變化。金龍老人不看則已,一看頓時肉跳心驚!

隻見不遠處有五百錦衣武士,氣勢森森,殺氣騰騰,直奔石陣而來!

而在眾人之首的,卻是一位身著白色狐裘麗裝,艷麗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正盤坐在一座華麗的錦轎之內,神色清冷。

抬轎的武士,身形魁梧,步履輕健,俱是輕功高手無疑。

而在那女子身後,則拱衛著四位身著金、銀、紫、碧色勁裝的首領;他們手中的兵器各不相同,眸眼透著陰狠,就連不紊的鼻息也隱隱透出出殺意,一看便知俱是一頂一的高手,令人望之即遍體生寒。

如此大的陣仗,難道果真是為瞭那鐵面人而來?!金龍真人大氣不敢喘一口,唯恐被發現行藏,無端喪命!

那女子神色中帶著幾分焦急,徑直率領眾人直奔巨石大陣。

及至巨石大陣就在眼前,那女子從轎內起身,一聲嬌叱:

“逍遙宮眾門徒聽令!不管你們用何方法,都要給我破瞭這巨石大陣!救不出少宮主,你們今後,都再無面目活在這世上!”

那五百錦衣武士竟是訓練的十分有素的殺手;一時有二百武士聽命,齊齊舉起刀劍,山呼震動落鳳坡,齊齊殺入陣中,身手極快。

而那身著金、銀、紫、碧四色玄衣的高手則留下照看千雨霏的安危,立在大陣之外,從旁指揮協助。

金龍老人大驚,他們分明就是昔日逍遙宮宮主月姬座下,功勞卓著的四大護法,金衣使,銀衣使,紫衣使,碧衣使!心中暗叫不妙。

那巨石陣本是由四象衍生而來,是完顏希尹所設下;因時間所限,陣僅設有三重,暗合乾、坤、生、死、休幾個門戶。若要一人獨自闖陣,勢必首尾不能照應,受困其中。但若多人合攻,尋得破綻,一旦沖破陣眼,活陣變為死陣,即可得生機。

眾人在金銀紫碧四使的指揮下,很快便逐一破開陣眼,雖然亦有死傷,但成功破陣,已然在望。

金龍老人大驚失色,若非他逃得及時,定會被逍遙宮的四大護法斬為齏粉。

“快走!!再不走,就要喪命在此!”金龍老人狠狠地扯住毓兒的肩膀,要拉她離開。

遠處廝殺聲震天,毓兒卻早已是看的淚眼模糊。

那時,她的重生,僅因著他留給自己的一線生機;所有前塵重重,宛若昨日,即便是受到攝心術的影響,她也不願忘記。

他可是為瞭她,才變得如此憔悴……

可她竟心安地躲在一隅,讓南風獨自承受苦痛,一人獨享他用煎熬為她換來的安寧。

沙華寺下,她不該輕信千雨霏的話,被妒忌沖昏瞭頭腦,連他兩難的境況都不聞不顧。她好悔……

她曾罵他違背瞭他們的誓言;可如今,是她怎配牽他的手,與他共生共死,相守相望?

她隻祈求上天,再給她一次與南風重逢的機會;若他從不曾忘他們的誓言,定要多多珍重,定要找到她的下落,讓她再見他,告訴他她的心意,從未曾改變!哪怕一面就好;哪怕為此,她會即刻失去性命。

遠處的巨石陣已破。

千雨霏緩緩步入陣中,尋找著卓南風的下落。

金龍老人看得觸目驚心,不敢再多呆一刻,抓起司空毓兒,向林外掠去,逃之夭夭。

當夜,司空毓兒被綁住手腳,點住穴道,丟進一輛馬車,被金龍老人秘密運往洛陽城外,一路北行。

是夜,慕容筠玉睡得正不穩,在床上翻身之際,冷不防察覺到窗外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誰!”他頓時起身,警覺乍現。

筠玉起身奪門追出,卻發現北面屋簷上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急忙追上,果然,筠玉一躍上屋簷,便見到不遠處有一人急急向北而去。

筠玉追尋那人至城門之上,那人卻忽然停瞭下來,摘下自己的面具。

筠玉吃驚不已,一時脫口而出:“方大哥!怎會是你!”

來人正是方靖天。

“筠玉小兄弟。久違瞭!”方靖天抱拳笑道。

“方大哥,你此時怎麼會在洛陽?難道趙大哥他”筠玉欣喜異常。

“筠玉小兄弟,小王爺因事務繁忙,雖途徑洛陽,但如今已趕回京師。我雖留在洛陽,但情勢所迫,不便與你相見,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方靖天道。

筠玉聽瞭,但看方靖天的神色,便意識到有事發生。

“司空姑娘被人擄走,如今已被送出洛陽城。你此刻前去救人,還來得及!”方靖天道。

“被人擄走?”筠玉的心一下子被揪瞭起來:“這是幾時發生的事?”

“一言難盡。你拿著這張圖形,出城北行,以你的腳力,天明之前,必能追上那金龍真人的馬車。”方靖天遞過一張帛畫。

筠玉打開一看,是那金龍真人的畫像。

“你一定要將司空姑娘帶回,千萬不能讓她落在金國人的手上!我不便在外停留,這就要走瞭。後會有期!”方靖天說畢,便躍下城樓,消失不見。

筠玉聽得不甚明白,一時呆立在城樓上;為何方大哥此時會前來為自己送信?為何此時金國人會出現在洛陽,並要帶走毓兒?

一時顧不上許多,也躍下城樓,向北急急追去。

馬車急行瞭一夜,十分顛簸;窗外一片漆黑,四周寒氣逼人。

司空毓兒雖不知究竟馬車駛向何方,可在天色就要放明之時,馬車終於停住。金龍老人拉開車門,將她帶出馬車。

車外,早已有人等候在那裡多時。

雖然毓兒已隱約覺察出有一日他必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此時見到他,仍是倍覺驚駭。

看著面前的人,她頓時呆住。

“我從不曾想到,我們再次見面,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完顏希尹神態倨傲不羈,端坐在一匹俊碩的紅棕烈馬之上,看著馬下的毓兒,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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